第3節
樓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還是堅持否認那件事?剛剛不是說想明白了?” 鄭嫻兒苦笑:“想是想明白了,那也不能端著旁人扣過來的屎盆子過日子??!” 胡氏仍舊冷笑著,用她那特有的尖銳嘶啞的聲音嘲諷道:“你倒說說看,‘旁人的屎盆子’怎么會鉆到你的被窩里去?你那件丑事已經是鐵證如山,如今jian夫死了,你就以為可以推個干干凈凈了?叫我說,那奴才死得蹊蹺,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下的毒手呢?” 鄭嫻兒心煩意亂,狠狠向胡氏剜了一眼,不再接她的話。 這會兒由不得她不煩亂——那奴才死了,她還怎么去找幕后主使之人? 難道就任由那毒蛇在暗處盤著,保不定什么時候再出來咬人一口? 樓夫人轉著手上的佛珠,許久才道:“罷了。這件事過去了,誰都不許再提!” 胡氏不情愿地低頭應下,樓夫人便又向鄭嫻兒道:“老爺已經看好了西街你三叔家的小孫子梁兒,過幾天就要接過來。到時候你冷眼瞧瞧,若是沒什么不妥,梁兒就是你的兒子了?!?/br> 鄭嫻兒正要推脫,二嫂朱金藍已搶在她前頭開口道:“西街三叔家,跟咱們已經出了五服了,是不是有點遠?” 樓夫人不以為然:“都是樓家人,輩分又不錯,說什么遠近親疏!等梁兒過來不就親近了?” 朱金藍訥訥地低了低頭,隨后又強笑道:“話雖這樣說,可是三叔那邊畢竟貧苦了些,跟咱們——兒媳的意思是,府里幾位兄弟都還年輕,子嗣之事大可不必著急。大哥那邊錚兒已滿周歲……” 胡氏在旁聽見這話,氣得柳眉倒豎:“你要賣人情給那yin婦,大可把你自己肚子里那個過繼給她,別打我兒子的主意!” 朱金藍臉上一僵,紅著眼圈低聲道:“自家骨rou,分什么彼此?我若有福生下男丁,一定愿意過繼到三弟妹膝下……” “好了,”樓夫人語氣不善地止住了她后面的話,“此事以后再說吧!” 朱金藍只得訕訕地住了口。 樓夫人向眾人掃視了一圈,目光仍舊回到了鄭嫻兒的臉上:“今日叫你過來,還有一件事——明兒是朱家老太君千秋,你同我前去賀壽,不必去跪祠堂了?!?/br> 夢中說夢 說: 今日更新—— 按慣例,剛開的新坑更新速度不會很快,厚顏推薦一下俺的完結文《哀家克夫:皇上請回避》,要一如既往地愛俺吖(づ ̄3 ̄)づ╭~ 第7章 論寡婦的自我修養 朱家老太君何氏,便是二少奶奶朱金藍的曾祖母,也是桑榆縣一個極有名的人物。 二十三歲守寡,獨力教養兩個兒子成人,如今活到九十歲上,由中了進士的孫子請得誥命封為正四品恭人,端的是一位福德雙修的巾幗楷模。 鄭嫻兒本不想湊這個熱鬧,卻架不住旁人指名要見她,由不得她不來。 見了面,少不得按著晚輩的規矩行了拜壽的大禮。在座的女賓們都對敕建牌坊的貞婦很感興趣,樓夫人便大大方方地將鄭嫻兒牽了出來,任她們看了個夠。 何太君摩挲著鄭嫻兒的手,瞇起眼睛打量了好一會兒,歪著頭問道:“你在婆家住得可還習慣?” 鄭嫻兒笑道:“很習慣?!?/br> 何太君努力將下垂的眼角提了起來,目光銳利地看著她:“只‘習慣’可不成!妙齡新寡,哪里保得定身邊沒有人眼饞心熱?你得好好打定主意,莫要走岔了路!” 樓夫人在旁聽得滿心不是滋味,強忍怒氣冷笑道:“您老放心,鄭氏的品性,我們樓家還信得過!” 旁邊不知是誰家的女人悠悠道:“老太君是過來人,她老人家的話總不會錯的。三少奶奶年紀輕,相貌又確實太出眾了些,今后萬一惹出什么事來……” 樓夫人想起前幾日的事,臉色沉了沉,忍不住向鄭嫻兒剜了一眼。 何太君放開鄭嫻兒的手,看著樓夫人嘆道:“你是做婆婆的,可不能心太軟了!前朝的香烈夫人也是年輕守寡,為著不堪惡仆侵擾,割面數十刀自毀容顏以全名節,那才是守寡之人該有的心性!你道嫁個牌位就算‘貞婦’了?世上哪有那樣便宜的事!” 樓夫人緩緩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鄭嫻兒早已憋了一肚子氣,聽到此處終于忍不住冷著臉站了起來:“話不是這樣說的吧?老太君自己也是年輕守寡,我瞧著您倒是生得一副頭圓額平、眼大眉秀的好面相——怎么,您老人家年輕的時候竟沒有自毀面容以全名節么?” 樓夫人臉色一沉,厲聲喝道:“不得放肆!” 鄭嫻兒偏偏是個放肆慣了的。眼見這堂上不會有人同她一路,她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人,拂一拂衣袖便昂然走了出去,誰叫她也不理。 才到廊下,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看見樓闕同一個綠衣黃裙的妙齡女子并肩而來。 眼前的畫面十分和諧,鄭嫻兒卻忽然覺得院里的陽光有些刺眼。 樓闕抬頭看見鄭嫻兒,也有些詫異:“三嫂?你怎么出來了?” 鄭嫻兒避開他的目光,淡淡道:“我不慣見生人,在里頭坐著渾身不舒坦,還不如回府去跪祠堂來得自在些?!?/br> 樓闕聞言不禁失笑:“三嫂這性子,還真是……” 旁邊那個女子忽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樓闕的臉,那神情活像白日里見了鬼。 樓闕笑容不變,看著鄭嫻兒道:“母親多半要到午后才肯動身,不如我送三嫂先回府去?” 鄭嫻兒正要推辭,旁邊那女子已急急地抱住了樓闕的手臂:“不行!表姐讓你接我來給老太君拜壽,這會兒你還沒有送我進門,就不算有始有終!我要你陪我進去!” “陳四小姐,請自重!”樓闕不客氣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原來那女子是朱金藍的兩姨表妹陳景真。她出身豪富,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是從來沒有人敢給她氣受的。 這會兒被樓闕當面呵斥,這姑娘又羞又恨,早已氣得滿臉通紅。她卻不肯跟樓闕爭吵,反向旁邊跨出兩步,攔住了鄭嫻兒的去路:“你就是樓家那個寡婦?今日是老太君的千秋,你打扮得嬌嬌俏俏的過來做什么?莫非是受不了寡居寂寞,打算在朱家壽宴上賣弄一番風情?” 鄭嫻兒扯扯唇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陳四小姐,非禮勿言呢?!?/br> 陳景真“嗤”地冷笑了一聲:“你知道‘非禮勿言’就好!你是寡婦,跟男人一同回府成什么體統?桐階還要陪我,你自己回去吧!” 鄭嫻兒眉眼彎彎,笑得愈發溫柔:“我自己回府倒無妨,只是陳四小姐一個姑娘家這樣纏著我們五公子,難道就不怕有礙名聲么?” 陳景真氣得瞪圓了眼睛,尖聲大叫:“我和你怎么能一樣!我跟桐階是……” “三嫂,我們走吧?!睒顷I徑直轉向鄭嫻兒,作了個“請”的手勢。 第8章 你不要多心 馬車上,鄭嫻兒靠著車窗假裝看外面的風景。 樓闕莫名地覺得心里有些煩躁,閉上眼睛打算養養神,卻被腦海中一些零亂的光影擾得愈發心神不寧。 堅持了片刻之后,他重新睜開眼,看向鄭嫻兒的側影。 那一瞬間的感覺,竟是……似曾相識。 樓闕一驚,猛然坐直了身子:“你,當真是城西鄭木匠的女兒?” 鄭嫻兒轉過臉來,疑惑地看著他。 樓闕定了定神,移開了目光:“我的意思是,三嫂言行氣度不像尋常的小家碧玉,倒像是讀過書的樣子?!?/br> 鄭嫻兒不知道該如何接他這句話,只好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裝傻。 樓闕卻也不像是在等她回答的樣子。他右手緊攥著扇子,左手握成拳搭在車窗上,目光不太自然地看向外面,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鄭嫻兒心下愈發狐疑,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讀書不讀書,臉上哪里看得出來呢?你倒是個有名的大才子,方才還不是兇巴巴的差點把人家小姑娘給氣哭了?” 樓闕勉強笑了笑,左手的拳頭緩緩地松開了:“我跟她不熟,你不要多心?!?/br> 鄭嫻兒“嗤”地笑了:“我為什么要多心?” 樓闕面無表情,只眼角微微地動了一下。 鄭嫻兒瞇起眼睛,笑吟吟地看著他:“今日二嫂特地托你去接她,顯然是存了牽紅線的心思。陳四小姐家世不錯,模樣又好,更難得的是知書達禮……” “‘知書’或許是真的,至于‘達禮’么?嘿!”樓闕不客氣地冷笑了一聲。 鄭嫻兒細品了品他的言外之意,再看看他的臉色,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她素來愛笑,心里的陰霾一散,眉眼便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馬車的輪子“吱呀吱呀”地響著,不知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家。鄭嫻兒抬手扶了扶腦后的發髻,用指尖挑起車簾,閑閑地看著外面過往的行人。 “三嫂?!睒顷I忽然又開了口。 鄭嫻兒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樓闕似乎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兒才又低聲問道:“你……為什么要嫁到樓家?” 鄭嫻兒想了想,抿嘴笑了:“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愿意嫁給一個死人?” 樓闕沒有出聲,似乎算是默認了。 鄭嫻兒漫不經心地用指尖敲著車窗,淡淡道:“這輩子總是要嫁人的。我若嫁予個門當戶對的小商小販小匠人,受苦受累不說,又不知道能不能有好命碰上個性子好的。將來還要生兒育女,又是一道鬼門關……算來算去,要男人做什么呢?又不能當飯吃,還不如嫁個死人省事?!?/br> 樓闕的眉心擰了一下,似乎十分不贊同,卻沒有出言反駁她的話。 鄭嫻兒卻不知怎的把自己給說委屈了,眼眶一酸,便有眼淚要掉下來。 為了怕樓闕看見,她忙又重新背轉身去,澀聲補充道:“前年我娘死了——就因為一頓飯燒糊了,被我爹活活打死的?!?/br> 過了好一會兒,樓闕的聲音才低低地響了起來:“原來如此……” 鄭嫻兒擦擦眼角,坐直了身子。 片刻之后,她又聽到樓闕輕聲道:“千人千面,也不是每個男子都那樣兇狠的?!?/br> 鄭嫻兒咬住唇角,生生地把眼淚忍了下去:“是。如今我知道了?!?/br> 樓闕嘆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馬車駛進熟悉的街巷,樓府就在前面不遠了。 鄭嫻兒咬了咬牙,緩緩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樓闕的眼睛:“五公子,我現在才明白,會不會已經晚了?” 樓闕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馬上又坐正了身子,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不晚?!?/br> 夢中說夢 說: 不晚(#^。^#) 樓闕:并不是每個男人都那么兇好嘛!至少我就很溫柔的??!實不相瞞我覺得我很適合你! 嫻兒:我滴媽呀,讀書人這么奔放嗎?好怕怕,好想回家…… 蠢夢:裝,你再裝! 第9章 當真毀了這張臉 傍晚時分樓夫人回府,果然又叫人來傳鄭嫻兒到寧萱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