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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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琪隨即又自懷里掏出個扁方盒子,送到桌上將盒子打開,是兩方清透瑩潤的壽山石。 錢韞目光凝住,抬眼看向霍溶。 霍溶揚唇回視,淡定如常。 …… 有了畫像,又有明確的尋找范圍,如此打聽倒也容易。 長纓持著畫像找到督建碼頭的將軍李燦,請他幫忙遣人去漕運司走了兩圈。 兩刻鐘人就回來了:“漕運司的監兌吳蒞,是畫像上這人的頂頭上司。而這個吳蒞,則是走錢韞的關系進入漕運司的?!?/br> 長纓收了畫像,沉吟起來。 蘇馨容走近道:“看來定然就是錢韞指使的無疑了!” 長纓將畫像丟回桌上,未置可否。 …… 船上江風輕拂,茶香四溢,已經沖去了初時的客套。 錢韞捋袖拿著石頭來,把玩片刻,抬眉道:“將軍如此誠意為國,實乃我大寧之幸。水師營里我沒有特別熟絡的將領,不知霍將軍想結交的是分管河面上的統領,還是河岸上的統領?” 霍溶道:“我由于只管督造,河面上非我轄內事務,因此目前只想先結交分管岸上的統領?!?/br> “據我所知分管岸上的統領就有五六個之多,讓將軍見笑,由于瑣事諸多,這下面的人我委實不熟,但將軍誠意難卻,又令我備感不安。 “湖州水師營掌事的兩位正副統領,興許能給我幾分薄面,不如,我替將軍邀邀他們二位?” 霍溶扶杯微頓,揚唇道:“能請到兩位正副統領,那是意外之喜?!?/br> 錢韞笑笑,舉杯抿茶。 回到岸上已是小半個時辰后,霍溶進了差房,兀自坐了一會兒之后,與佟琪道:“去看看沈長纓在哪兒?!?/br> 長纓也在差房。 畫像上的人經證實之后黃績未過多久也回來了。此刻她正聽他氣喘噓噓回話:“那人招了,說王照之所以有如今這般滋潤都是因為在漕運司里有人,常聽他提起一個姓吳的與他有瓜葛。這個姓吳的好像在漕運總督府也有人還是怎么著?!?/br> “吳蒞?”蘇馨容立時道,“一定就是錢韞了!” 長纓還是沒吭聲,但眉頭已愈發皺緊。 “沈將軍,霍將軍那邊有事請您過去?!?/br> 門外士兵在傳話。 長纓思緒被打斷,想了下然后起身,出了門。 穿過兩排差房就到了霍溶房間,一進門,只見他也是神色凝重坐在那里翻文書。 “霍將軍尋我有事?” 她掃了眼他手里文書封皮,并無文字,不知道是什么。 霍溶示意她坐,然后道:“我先前去見過錢韞?!?/br> 長纓抬頭。 霍溶道:“此人倚權斂財這點毫無疑問,但他對水師營不熟,而且對于所有碼頭事務皆不曾回避,包括岸上水師駐防?!?/br> “所以呢?”長纓道。 第093章 他們也不團結? 佟琪沏茶上來,給他們倆一人一盞。 霍溶揭開碗蓋,順手把剛才正看的兩本冊子輕拋給她:“所以我覺得他嫌疑不大?!?/br> 長纓靜坐,恭聽下文的模樣。 ”昨日我已經遣人在船上守了一夜,帶回來這兩本文書?!?/br> 長纓接過來打開,埋頭看起來。 這是兩本記錄著錢韞在督糧道上收繳銀兩的小冊子,不局限于谷糧,還有茶葉,鹽,絲綢,桑麻等各來路進賬。 上面雖然沒有登記數額,但是從可供斂財的渠道數看起來,每一季能到他手上的絕不會是什么小數目。 “錢韞在理刑官位子上已經做了好幾年,倘若要盜料生財,不至于近一年才動手。 “而重要的是,他在督糧道上斂財的手段已經駕輕就熟,能開拓出這么多渠道,而且還保持得這么穩定,再加上這般不顯山不露水,他沒有必要再去費那個工夫盜船料?!?/br> 霍溶說。 長纓聽完沉吟,隨后抬起頭來:“可是我跟蹤王照之后得到的最新消息,卻都指向錢韞?!?/br> 說著,她把先前探查線索直指吳蒞的事情細細說了,然后道:“雖然我也覺得倘若此人是錢韞,他便不至于會有如此高調。 “可是那去取紙條的人是吳蒞的手下,而吳蒞又是錢韞的提拔上來的,難道吳蒞一個小小監兌,他做下這么大的事情,還能不知會錢韞?錢韞知道了,還能不抽上一股?” 霍溶聽完,看向旁邊站著的佟琪。佟琪忙道:“至少昨夜里潛伏了一整夜的護衛說并沒有發現錢韞與岸上漕運司和水師營有牽連?!?/br> 沒發現的可能性有兩個,一是還沒到發現的時,一是的確沒有。 霍溶想了下,說道:“不知道徐瀾那邊商船查得怎樣了?” 長纓環臂未語,垂頭想著自己的心思。 事實上她在此前已然把錢韞給劃出去了,但王照這條線跟蹤下來卻反而又得到了這樣的結果,確實令她始料未及。 再想想王照先前那鬼鬼祟祟的姿態…… 她忽然抬頭,說道:“還有一種可能,便是王照在撒謊?!?/br> 霍溶看過來。 她說道:“之前黃績打聽來說王照對于關押在衛所里的幾個工匠的下落有所懷疑,由于當初人是士兵們抓的,那么他會疑心到我們也在情理之中。今日黃績拿下了他的賭友,若他回過頭來加以試探,自然會設些迷障?!?/br> “你是說指使他的人不會是吳蒞?”霍溶凝眉靠進椅背,思索道:“可是據你所說,王照的賭友與他翻臉是黃績起意使的計策,這就不應該他們雙方事先有商量。 “而且你也說王照與河道上挺熟,錢韞甚至都時常會差遣他做事?!?/br> “如果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用以應對如今局面的呢?”長纓問?!按耸聞屿o太大,即便當初全是漕運司一手把握碼頭,的確也難免樹大招風。 “王照是不是撒謊,錢韞是不是無辜我不能完全肯定,但這背后的人既有這樣的膽子,則必然應該想過退路?!?/br> “可他們為什么會瞄準吳蒞?”霍溶提出疑問,“錢韞安插吳蒞為監兌,監兌管的正好是督收,這些年應該為他攬了不少財。 “王照他們敢動吳蒞,錢韞必然不會袖手旁觀,乃至是錢韞后頭的柳爍都不會坐視不理,他們不考慮后果?” 說到這里他目光忽又一閃,接著又說道:“除非,此人在漕運總督府勢力也十分不小?!?/br> “沒錯!”長纓點頭,“如果栽贓錢韞的人來頭不小,那么是否也可以說明,漕運司內部并不如我們想象的那樣團結?” 漕運司從原屬皇帝直接管轄,逐步淪落到由外戚把控,最大原因之一就是各級職務均由顧家斟選派任。 多年來雖然兵權仍在皇帝手上,但漕運由于卡住了南北航運的命脈,各處也讓顧家一黨把得跟鐵桶一般緊,也未能奈何得了他們。 倘若他們之間當真勾心斗角到了不惜栽贓陷害對方的地步…… 屋里驀然一派靜默,不止是長纓在迅速梳理這個可能,霍溶也起身走到了窗下沉思。 “不管怎么說,得先確定這件事與錢韞有無關系。既然查到吳蒞頭上了,那就再往下查。王照這邊你繼續盯著吧,今夜里我也會讓人繼續上船潛伏,然后去貼身跟蹤吳蒞?!?/br> 稍頃,他轉身交代佟琪了幾句,又跟長纓道:“上次去的定旺號船塢與福字號商船皆與東瀛人有往來,船料的事不一定跟東瀛人有關,但至少說明興許有勾結。你若發現了什么,記得留意辯別?!?/br> 說到東瀛人,長纓又想起來:“上次在長興,被滅口在樹林里的黑衣人,知道是什么來路了么?” 霍溶自茶杯后抬眼:“怎么?” 長纓遲疑半刻,說道:“我總覺得這里頭還有東西可挖?!?/br> 霍溶沉吟著,道:“目前還沒有線索,也許會是個懸案?!?/br> 長纓點點頭,沒說什么了。長興那事兒京師還沒有傳來定案的消息,擾人的事情說起來其實還有一大堆,哪里能這么快全部解決。 她站起來,拿起解在桌上的劍退下。 走到門口正好遇見回來了的管速,不熟,她看了眼急匆匆的他便就出門了。 霍溶端茶望著她背影,直到管速躬身到了近前才看過來。 管速喘著氣道:“爺,周梁回來了!” …… 長纓回到差房,蘇馨容還在等待。 問她霍溶找她干什么,看在公務的份上,長纓淺淺說了兩句,立在門下想了想,碼頭這邊實在無事可忙,便又著黃績牽馬,先回府去。 方才與霍溶把線索一理,她已覺得錢韞被栽贓的可能性頗大,漕運司由顧家把著這么多年,這么大的盤子,又涉及重利,沒有分岐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居然會有人直接把禍水東引到錢韞頭上,憑借著錢韞背景,此人若不是有把握,那也是夠膽大的了。 而眼下除了她與霍溶這邊的進展之外,不知道徐瀾那邊又有沒有什么突破? 進府她把馬給了吉祥,周梁就邁腿奔了出來:“頭兒!” 第094章 他走火入魔了? 長纓進了書房,周梁跟進來之后說道:“那霍溶說的沒假,他果然是三年前跟人議過婚,差點就要成親了。 “那新娘子沒福,在過門頭一天暴病而亡,據說還是京師哪個權貴府上的表小姐,因為最終沒做成霍家少奶奶,城里的人也就淡忘了?!?/br> 權貴府上的表小姐?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長纓窩進椅背里瞇了眼:“她妻子姓什么?” “據說姓沈?!?/br> 長纓目光定住。 姓沈?……那就是沈琳瑯無疑了。 沈琳瑯是他沒來得及舉得婚禮的妻子,所以他才會對她念念不忘,然后偏執地把聲音相似、同樣姓沈,而且還都屬權貴的親戚的她沈長纓也當成了沈琳瑯,這是說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