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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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下弦月,已經進入二月下旬了。 長纓道:“鎮海幫的人跟程嘯有勾結。甚至可能,跟東瀛人也有勾結。因為上次拿給你的骰子,是鎮海幫經營的賭坊里拿到的。 “鎮海幫如果跟東瀛人有勾結,尚且可以理解為是利益所趨。但如今最后證實程嘯跟鎮海幫有往來,那就不簡單了?!?/br> “鎮海幫?”杜漸側目。 長纓望著他:“你跟在程嘯身邊三個月了,想必能察覺出一些蛛絲螞跡?” 杜漸收回目光,半日道:“還真就見他曾經跟鎮海幫的副幫主碰過兩次面?!?/br> 但他卻從來沒有想過程嘯跟鎮海幫的人有什么可疑的勾結,地方上大大小小的幫派挺多,程嘯既收他們的供奉,自然少不了與他們往來。 但他不知道沈長纓又是怎么會疑心到程嘯和鎮海幫的? 這個女人,真的是滿腦子都在想著怎么查案怎么立功嗎? “除此之外,還發現了什么?” “沒什么了。我就這么猜了猜?!遍L纓攤了攤手。 當然不全是猜的,前世里在了解長興這件大案時她挖掘程嘯,就查到過多份鎮海幫與程嘯有瓜葛的卷宗。 上面記載的不是很清楚,她一開始也沒有打算往這方面深入,但是既然計劃有變,她也就不妨去賭坊里探了一探,那日就帶回兩顆骰子。 而骰子上顏料居然又是東瀛人的玩意兒,這就令她有些耿耿于懷了。 杜漸顯然也不會相信她是猜的。 這女人行事要是這么草率,不可能會活得到今天。 凌淵他雖未謀過面,但凌家他怎可能不了解? 尤其這幾年凌晏死后,憑凌淵接手兩所屯營后的雷霆作風,就可以想象他在事發之后的作為。 當然,凌晏的事究竟跟她有沒有關系,未經她親口證實,他也不能妄自確認。 “剛才我也遇到了他們幫里的人,同行的還有個東瀛人?!彼巡菁馊喑蓤F,說道。 第037章 還想趕盡殺絕不成? 兩邦的風俗大為不同,雖然那三人都穿著大寧服飾,但舉止行為仍是顯得與滿堂的隨意格格不入。 他之所以跟著出來,也是因為想到了那日骰子上的顏料。 這么說來,鎮海幫與東瀛人有某種密切的聯系是能肯定的,那程嘯與鎮海幫又是否如她所說有貓膩? “姑娘,五爺回來了,有現!” 墻頭上忽然傳來紫緗的輕呼,隨后少擎也出現在那里。 長纓趕緊招了招手。 少擎躍下來,看了眼杜漸之后,他立時繞到長纓這邊,從懷里摸出個東西:“你快看看這個!” 長纓接在手里,這邊紫緗便已經打亮了火折子,一照,是個銀錠,再一照,底部有鑄印,還是個官銀! “哪來的?!” “他們總舵里找到的!”少擎臉色十分凝重,氣息還帶著微喘:“今夜里他們舵中透著不尋常,幾乎所有人都傾巢而出,然后抬著幾個大箱子入了地窖。 “我跟著進去,開箱一看,整整四箱這樣的銀錠,少說五萬兩!全都是朝廷放給江南道的官銀!” 所有官銀的放都需由朝廷指派,民間不得私藏官銀,五萬兩之多,這不光得掉腦袋,搞不好還得連坐的! 長纓也被他這現弄得頓住,隔了半晌才問:“知不知道哪里來的?” “不清楚,但是聽說,這一年來湖州收到過多批朝廷放下來的剿匪專銀,屢計有近二十萬兩! “朝廷指定當地衙署掌管,并且自擬人火耗數量。 “倘若近來長興未曾收到別的專銀,那么這原封未動的五萬兩銀子,十有八九就是朝廷放的軍餉!” 當然,嚴格來說也不算軍餉,餉銀都走軍用通道,但這筆銀子是指定用來給衙門剿匪的,那么稱為軍餉也不為過。 長纓問杜漸:“這事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倍艥u顯然是料不到會這有這樣重大的現。 他接過銀錠看了許多眼,然后道:“鎮海幫在別處都有分舵,如果是別的地方的官銀,不可能會拉來長興,因為風險太大。 “而長興州的官銀,若不是程嘯經手的,怎么可能落得到他們手里?” 他想起今日程嘯的表現,說道:“程嘯近日怕是要有什么動作?!?/br> 這件事情連一直盯著程嘯的謝蓬都沒有收到風,可見程嘯有多謹慎。 越是謹慎,自然事情越是要緊。 看來,也是得摸摸程嘯與鎮海幫之間的底了。 “我先走,你們自便?!彼弥y子就要往懷里揣。 “程嘯昨夜到底和你說過什么?如果跟我無關,你可以不必回答?!遍L纓搶先兩步將他攔住。 杜漸垂眼睨了她半晌,然后看了看馮少擎他們。 長纓扭頭:“你們先走,在巷子外等我?!?/br> 等他們人散盡了,她又收回目光看向杜漸。 杜漸輕挑眉頭,說道:“你跟武寧侯凌家,是什么關系?” 這事他本可以不必說的,凌家的事終究跟他沒關系,沈長纓究竟是不是沈瓔,跟他也沒有太大關系。 對于她這個人,他只需要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沈琳瑯就行了,讓自己知道當年遇到的是個什么人,下落在哪兒,也就夠了。 但她既執意要打聽,他也就不妨滿足她一下。 “你不是想知道他跟我說了什么嗎?他跟我說,三年前凌家表姑娘害死自己親姑父的事情在京師鬧得沸沸揚揚,他派去南康衛打聽你的人跟京師過來的人說的沈瓔一對,立刻就對上號了。 “他還跟我說,你就是害死武寧侯凌晏的沈瓔,沈長纓,你是她嗎?” 長纓忘了拾掇表情,一張嘴微張著,整個人像定在那里。 “你害死了你的姑父,還是于你有十年養育之恩的那種。是嗎?” 杜漸腰身挺的筆直,垂眼睥睨著這個女人。 站在無關人的立場,也許輪不到他指手劃腳,但憑著她這把肖似沈琳瑯的聲音,他心情也在跟著沉浮。 這當中隱藏的某種可能性讓他沒辦法保持漠然,畢竟沈琳瑯還是與他有些許關系的。 這么逼問著一個女人或許有些殘忍,但顯然,她的作為比他更殘忍。 長纓立在那兒,良久后嘴角才扯出一抹笑:“果然是這件事?!?/br> 說完她靜默半刻,又抬起頭:“那你覺得我是嗎?” 杜漸沒吭聲。 答案顯而易見,她若不是,便不必沉默。 但這個答案他本來就有數的,因此心里并沒有生出什么波瀾。 長纓笑了下,抱著胳膊,轉身要走。 “不解釋么?”杜漸凝眉望著她背影,“凌家對你有養育之恩,按理你無論如何都沒道理要害自己的親人?!?/br> 長纓放緩腳步,最終停下來,才停了雨的天色下,她的面容讓人有些看得不是那么清。 “沒有什么好解釋的,我就是那個常理之外的人。而且就算要解釋,我也不必對你解釋。杜護衛,你我之間交情都沒有深到那個地步。不過還是謝謝你告訴了我這個?!?/br> 她隔著夜幕沖他點了點頭。 杜漸凝立半刻,說道:“你那么害怕身世泄露,是防備有人阻撓你加功晉職? “而你拼了命的想要加功晉職,則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與凌家分庭抗禮? “你該不會,還想著有朝一日殺回京師再把凌家趕盡殺絕?” 這話里是帶著一絲嘲諷的,因為實在沒法忍住。 “要不然呢?”長纓笑著,“我白眼狼都已經做了,你總不能還指望我這么做是為了報答他們?” 暗月之下,她這笑容看上去與以往任何一個時候倒沒有什么不同。 杜漸沒有再回應她。 夜風輕撩起她的絲,張牙舞爪的樣子,隱隱又在與心里某一道影子重合。 “那你好自為之?!?/br> 他將先前那銀錠揣進懷里,最后也沖她點了點頭。 長纓望著他走出巷子,完了笑笑,往后仰靠在墻壁上,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 天上月亮已經露出半臉,耳畔不知哪里傳來蟲鳴,清風徐徐,擾得樹葉娑娑地。 第038章 要命的一筆賬 杜漸走出巷口,在街邊柳樹下停住。 晚風有些濕膩,天上明月露出半臉,云影浮動,亂糟糟的。 他緩緩舒了口氣,然后才又抬步朝街頭走去。 紫緗見著他走后才走入巷,見長纓正在拂臂上的落花,問道:“杜漸怎么臉色沉沉的?” 長纓笑了下,抬頭:“他也犯不著對我捧著敬著?!?/br> 話雖怪怪的,但紫緗想想也是,也就不說了。只道:“現在我們去哪兒?” 長纓默了下,說道:“都回府吧。我有要緊的事情說?!?/br> 打了個哨聲出去,大伙就齊齊露了面。 一刻鐘后回到知州府,長纓先著紫緗去把門,而后與眾人道:“現在情況不太妙,程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昨兒夜里他找杜漸就是為了這件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