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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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背脊立時挺起。 “程嘯知道了我的身世,于是有恃無恐,以至于不遮不掩地抬出了方桐的尸體,并且編造了那么一個鱉腳的理由。 “他把這事告訴了杜漸,不管杜漸是不是與我暗中有往來,這個消息最終都會傳到我耳里。 “對于他來說,只要讓我知道我的身世已經泄露,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他就是想通過這個讓我知難而退,讓我停止參與。因為他知道一旦我在湖州的消息傳到京師,凌淵一定不會放過我?!?/br> 少擎站起來:“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們當初出京的時候是秀秀掩護的,除了榮二叔之外沒有人知道,就連我當初也差點因為找不到人而要鎩羽而歸。 “再說京師那邊我已經讓我哥在兵部和五軍都督府都打點過,絕不可能會有人知道你在這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遍L纓無法跟他細說程嘯打聽她的經過,扶桌道,“眼下他怎么知道的,這點倒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挑釁我,他想拿我的身世來逼退我?!?/br> “這個老不死的!”黃績拍起了桌子,“這么狡猾,合著是忘了這條老命還是咱們給撿回來的?!” 周梁也很氣忿,怎么會不氣呢?最無語的把柄被程嘯給拿住了,而且他們還對此都沒有辦法! “現在怎么辦?”少擎臉色都開始發青,一雙劍眉幾乎是倒豎在瑞鳳眼上方。 長纓道:“按理說權衡利弊,這個時候就該打退堂鼓往后撤了??墒浅虈[越是如此張狂,我卻越是覺得他透著急躁。 “上次黑衣人劫持他的事情不可能對他沒有影響,不管他是打算毀滅證據還是轉移證據,都肯定會有許多動作,就比如,你們今夜查到的官銀?!?/br> 幾個人互望著,黃績道:“那批官銀若確定與他有關,那就是他的死xue了!” “未必?!敝芰呵屏怂谎?,“你忘了還有那本賬本?他的秘密肯定不只這一處!” 長纓望著他們:“不管怎么說,我并沒有打算認慫。 “首先我們需要確定這批銀子跟程嘯究竟有無關系。 “鎮海幫在漕運上有勢力,而且近來還接下了兩條船的生意,我推測,程嘯既是幫東宮做事,那么很有可能這批官銀是自朝廷發出,在湖州,甚至是長興打了個轉兒,又回去了京師,只不過是皇上手里的銀子變成了太子的銀子。 “而他手上的賬本,則很可能是關乎這些銀子的賬目當然,或者還有別的用處。 “雖然我目前卻不明白程嘯為什么要留下這么個賬本,而不曾毀去?這究竟是羅源或太子的授意,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以及鎮海幫跟東瀛人之間有什么勾結?但是所有種種,都說明一件事,程嘯手里這本賬本,的確是很要命的一本賬?!?/br> 黃績愣了下:“那頭兒是想徹底把程嘯這一鍋給端了?” “必須端!”長纓接來紫緗端進來的杯子,手指撫著杯沿道:“程嘯既然要要挾我,那我當然不能乖乖受他挾制。不想被挾制的辦法除去退回湖州,還有一個辦法,自然就是端了他!” 眾人心口一蕩,耷下去的肩膀重又提了起來。 “想必你們已經聽明白了,”她道,“程嘯的罪狀擺在那里,他有多心虛,我們翻盤的機會就有多大。 “他既然要對付我,那么到了眼下這步,我也就只好一條道走到黑。反正我就是乖乖從了他,這消息也未必會捂得住?!?/br> 太子的位置如今可以說全靠顧家穩著,在未來一段時間他跟皇權抗爭還要花不小的力氣,他缺銀子這一點,對于從前世回來的沈長纓來說,這是不難確定的。 從種種跡象來看,鎮海幫這批銀子是太子的陰謀勿庸置疑。 既然這事關系到的還是皇權之爭,那么她有什么理由不狠下心來端程嘯? “對!”沉吟片刻,少擎率先出聲,“程嘯這廝這般張狂,咱們不光是得封住他的口,還得把他的皮給往下扒!” 說完他立刻道:“杜漸不是去查程嘯了么?那我就還是先去查查鎮海幫!” 長纓沒有意見。 但她想了下,又說道:“你去鎮海幫,主要是漕運這條線很值得盯一盯。 “如果這批官銀真是從程嘯手里出去的,那他絕對會露出馬腳。 “趁著他還不知道我們掌握到了什么,你們趕緊去碼頭埋伏,如此說不定還能拿到官銀究竟跟他有無關聯的證據。 “但除此之外,”說到這里她頓了一頓,又道:“算了,剩下的我自己來,你們去吧。出門的時候隱蔽點兒,程嘯不光盯著我,也同樣在盯著你們?!?/br> “有數!” 少擎拍著胸脯,出去了。 等到人走盡,紫緗又端了碗湯進來。 “杜漸先前尋姑娘竟是說的這件事?”她方才一直在外頭,都還沒來得及表示震驚。 長纓點頭,低頭抿了口湯。 提到這件事,驚訝或動容的永遠都是身邊的他們,三年了,于她而言,所有的心驚rou跳全都已經化為波瀾不驚。 兩世為人,總算知道世事無常,人生永遠都會有不經意的意外發生,她雖然百般掩飾身份,但程嘯知道了,這也是讓人為之無奈的事情。 第039章 聽說要議婚了 她咽著湯,又問道:“京師怎樣了?” 京師的消息,都是紫緗和吳媽接著,她知道秀秀與她們有書信往來,但她若不問,她們通常不會說。 紫緗覷了下她臉色,才斟酌著道:“秀秀上個月來的信,說是姑太太除夕進宮賀歲了,被娘娘們問及幾位表少爺以及侯爺的婚事。 “據說年后就陸續有人請姑太太吃茶了,雖是還沒說到議親的份上,但總歸不遠了?!?/br> 說親?長纓凝神,一想才又想起來,凌晏三年孝期都過了,凌淵都二十一了,自然該急著說親了。 但她印象中最深刻的,還是當年挎著大包袱在門下,氣鼓鼓地瞪著笑個不停的她的那個武寧侯小世子,以及后來已經成為了能獨當一面、暴怒起來幾乎掐死她的那個凌家新一代掌家人。 時光悄悄溜走了那么長遠,仔細想起來,那中間的幾年她仿佛是白白度過了。 他做過些什么,怎么長大的,有些什么成就,又是怎么變得到后來那么高大威武的,她竟很難想得起來。 不想如今,竟也到了必須得成親的年紀。 反倒是凌頌凌述那會兒跟她一塊玩兒得多,三個人一起在京師干過不少渾事兒,她還能數出許多軼事來。 “還有呢?”她又問?!傲桧灨o家姑娘訂親了么?” “應該也快了吧?!弊暇|望著她落在眼瞼下的長長的睫毛落影,“侯爺的事情若定了,自然就輪到二爺了。再說這次二爺也高中了,想來紀家就更不會說什么了?!?/br> 凌頌從小就喜歡紀家三丫頭,那會子長纓也沒少幫他掩護,可惜紀家老爺子當初跟凌頌的爺爺有點小過節,始終不肯答應這門婚事。 但說起來紀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孫子輩都長這么大了,凌頌又有出息,想來也不會太過刁難。 長纓沒說什么。 凌頌后來的確跟紀婉清修成了正果,但可惜的是最終紀家也因他而受了牽連。 總而言之,如今凌家的風光榮華,在她眼里都是不可靠的。 “秀秀自己又怎么樣?” 紫緗默了片刻,說道:“她沒有說到自己?!?/br> 長纓也沒有再往下問。榮家內宅也很復雜,以秀秀的身份呆在那里,想來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對了,衛所里那邊倒是有些消息?!弊暇|岔開話題,“我聽吳媽說,蘇馨容最近帶著人把湖州西郊鬧事的一伙山賊給滅了,這幾日氣焰正高得很。 “幾次遇見上街買菜的吳媽,冷嘲熱諷地擠兌姑娘您,可把吳媽給氣壞了,說自己連煮了三頓沒放鹽的菜了都?!?/br> 長纓笑起來。 紫緗也寬了些心。 她說的這個事,自然是沒有這么夸張的,原本就是為著圖她開心,見她笑了,她也就心安了。 “天大亮了,去準備早飯吧?!?/br> 她把茶喝了,說道?!俺酝觑埼疫€有事呢?!?/br> 程嘯枉想以把柄來挾迫她,這法子若有這么好使,那她這三年的歷程再加上前世后來那幾年的修煉也就是白費了。 兩世的閱歷早把她磨煉成一個合格的“狼心狗肺白眼狼”,除了認準目標一直往前,她眼下分不出心思去想別的。 反倒是在琢磨,太子勾結地方官大量私吞官銀,原是不該留下把柄來的,然而為什么會容許程嘯留下它? 要么是杜漸說了謊,前來殺程嘯的那伙黑衣人,又或者他自己,并不是為了替皇帝拿證據,而是替太子來滅口。 要么,是太子與程嘯這里頭還有什么事情是尚未浮出水面的。 可杜漸沒有必要說謊,因為她對他而言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脅。 而要說是程嘯自作主張留下罪證以便來日跟太子討價還價,他一個小小的從五品是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膽子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他原本藏著這膽,在經歷過前幾天那次兇險之后,他也絕不敢再有這想法。 可他還在勉力保護它,就說明這東西很可能是太子需要。 那么,太子究竟冒著罪證暴露的風險,拿著個賬本做什么呢? 在少擎他們跟進碼頭那邊的時候,她打算從這里入手查查看。 正院這邊,程嘯也在書房里準備看公文了。 不是他起得早,而是他睡不著。 方桐的死沒能逼退沈長纓,這使他感到有些郁躁。 他相信他知道了她來歷的事一定會傳到她的耳里,如果她跟杜漸真有某種關系,那杜漸一定會告訴她。 如果杜漸跟她沒關系,作為他的手下,他也必須要領會他的意思,然后把這件事傳達給她。 但事情過去了一個晝夜了,她還按兵不動,這就讓他有些吃不準了。 難道是杜漸還沒有照他的意思去做? 他吃了兩口茶便又把茶放下來,指節揉著額角道:“方夫人那邊怎么樣了?” “還是沒松口?!奔叶≌f。 “碼頭那邊呢?” “已經在籌備了,只要不出意外,今夜里可以啟程?!?/br> “意外?”他輕哼了一下,“什么時候能沒有意外呢?” 自從經歷過那一夜的兇險,他一想到羅源給他的使命,就會坐立不安。 這事情確實太大了,不曾驚動外人的時候還好,一旦驚動了,他便極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之前的黑衣人與心狠手辣的沈長纓就是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