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蓁蓁旁觀了半響,將大伯一家的丑惡嘴臉和費氏的偏心全看在眼里,她撥弄了一下頭上的釵環,淡聲說道:“祖母慎言,我母親如今身負一品誥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罵得?!?/br> 費氏話已經到嘴邊,卻被這一句唬的不敢張口,她瞪著蓁蓁,少女卻先一步開口:“祖母別做了別人的刀還不自知?!?/br> 費氏氣的狠了,道:“我用你來教訓?” 蓁蓁笑了笑,說道:“大伯和大伯母質疑陛下的封賞不公,那便是質疑陛下,這可是大不敬,要殺頭的?!?/br> 葉錦元和高氏臉色青紅交接,煞是好看。 蓁蓁展顏一笑,說道:“封賞的旨意是陛下所下,你們若有異議,大可進宮求見陛下,說不定他能看在以往的份上,見你們一面?!?/br> 但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從宮里出來,可就不好說了。 這個道理顯然大房的二人也懂,葉錦元和高氏氣哼哼地離開,費氏直嚷著心口疼,被婢女扶回房間,剩下幾人商量起遷府的事。 事情商量到一半,柳氏想起陳何臨走時的提醒,說道:“陳公公走時提點我,明日要帶著你和懷鈺進宮謝恩?!?/br> 蓁蓁點頭,葉錦程關心家人,便說:“明日我與你們一道去?!彼荒樏H徽f道:“陛下為儲君時我也算見過幾面,如今更是日日在朝上見,怎么不覺得他像那孩子呢。 他一心撲在公務上,且楚凌淵做為儲君,名字少有人知。再者就算知道,他也不敢將兩個人往一起聯想,楚凌淵沒了胎記,樣貌大變,他認不出來也是正常。 “你們覺得呢?蓁蓁在宮里,應該常見陛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蓁蓁無意隱瞞:“嗯,去年剛入燕京就知道了?!?/br> 葉錦程先是皺眉,后又感嘆:“也是,你和他從小親近,兄妹情誼深厚,難怪他不對你隱瞞?!?/br> 他覺得自己的話甚是有道理,抬頭卻見妻子和女兒都眼神怪異地看著他,葉錦程迷茫:“我說錯什么了?” 母女倆異口同聲:“沒錯,就是兄妹情深?!?/br> 作者有話要說: 當皇后的第一步,先抬家世。 心疼爹爹,就他一個人蒙在鼓里,相信著純粹的兄妹之情。 晚安,小可愛們。 第55章 宮殿 葉家在蓁蓁及笄這日得到封賞, 很快就在燕京城里傳遍了。人人都說葉家命好,原本不過是個不起眼的旁支,即便葉錦程做到戶部侍郎的位置, 在權貴遍地的燕京依舊不夠看。 然而不到兩年, 葉錦程竟然一躍成為承恩侯, 連帶著葉家也成為燕京最新崛起的貴族。 有人心思活絡,想要借由與葉家攀上關系從而得到新帝看重, 能夠在朝中更進一步。聽聞葉錦程有一雙兒女, 遂起了結親的想法。 但他們打聽之后, 才知道葉錦程的兒子還不滿十歲, 女兒倒是剛剛及笄, 無奈身份太高,既是侯門貴女, 又有縣主的冊封,尋常的世家配不上。有人因為葉家的門檻太高,而歇了求娶葉蓁蓁的心思,更多的將目光轉向了承恩侯兩個兄弟家的兒女。 蓁蓁并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間成了燕京城中人人艷羨, 爭相求娶的貴女,今日是進宮謝恩的日子,她坐在妝鏡前簪花。 元宵一大早跑到花園里摘了許多花,編成一個花環, 雙手捧著拿來給她。 “姑娘,你戴這個好看?!?/br> 蓁蓁捏了捏她rourou的臉蛋,接過花環戴在頭上, 站起身轉了一圈,問道:“好看嗎?” 月竹和元宵一起點頭,臉上的笑就沒停過,蓁蓁摸摸元宵的頭,小姑娘來到府里這幾個月,終于不再是一副瘦小枯干的樣子,人有活力了,也漸漸敢說話了。 她把花環摘下來戴在元宵頭上,笑意溫柔:“元宵先替我戴著吧,今日我要入宮,衣著和佩飾必須合乎禮儀才行?!?/br> 元宵似懂非懂地點頭,她覺得姑娘有哪里不一樣了,她身上還是香噴噴的,臉上精致的沒有瑕疵,卻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別樣的感覺,元宵說不好,但是她覺得臉上熱熱的。 “姑娘,你一定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br> 元宵扔下這一句感嘆,就跑走了,蓁蓁搖頭失笑,帶著月竹一路來到前院大門處,柳氏和葉懷鈺已經在那里等她,她微笑走過去,問道:“娘親,怎么不見爹爹?” 柳氏道:“你爹和李海去后院套車?!?/br> 柳氏牽著葉懷鈺的手,想到馬上要進宮見到楚凌淵,不免有些緊張。 葉錦程和李海駕車從后門出來,由巷子里拐回主街,馬車停在大門口,蓁蓁看見了,便拉著柳氏出門。 她們家的馬車不大,三人坐上去,早就沒有空余,葉錦程輕咳一聲,有些難言地尷尬:“先湊合著,趕明咱們換一輛寬敞的?!?/br> 他跟著李海一同坐在外頭駕車,時不時跟馬車里的妻兒說幾句話,葉懷鈺扒著窗戶瞪大眼睛看向街邊,嘴里不停詢問:“咱們的大宅子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見?” 蓁蓁把他揪回來,嚴肅道:“坐好,再調皮就不帶你去了?!?/br> 葉懷鈺癟癟嘴,好不容易老實起來,結果馬車行到內城,他又開始躁動,指著一座四進的宅院興奮不已:“承恩侯府,jiejie你看呀?!?/br> 蓁蓁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那宅院門前燙金的匾額,葉懷鈺開心地手舞足蹈,一路上都在說要在大宅后院養很多馬,還要造一個草場,用來打馬球。 柳氏聽了臉色一沉,揪住他的耳朵訓斥:“小小年紀不學好,凈學那些紈绔的做派,打什么馬球,給我好好念書?!?/br> 眼看快到宮門口,馬車里終于靜下來,宮門的侍衛見到葉錦程親自駕車,都有些傻眼,堂堂一個承恩侯,寒酸到如此地步,可不多見。 侍衛心里這么想,臉上卻不見輕視,他剛要去通稟,卻聽見身后傳來一個慢悠悠的尖細嗓音。 “承恩侯,老奴奉陛下之命前來接您?!?/br> 陳何一大早就被楚凌淵趕出來到宮門口接人,正值六月,天氣炎熱,一絲風也無,他用帕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將拂塵甩動的一絲不茍。 “侯爺請吧?!?/br> 蓁蓁挽著柳氏的手,被太陽晃得眼暈,下車時用手遮擋頭頂的陽光,雙眸微微瞇起。 陳何早有準備,喚來身后的兩個小太監:“去給夫人和縣主撐傘?!?/br> 小太監殷勤地將傘撐過蓁蓁頭頂,她放下手,柔和的道了聲謝。 陳何領著她們一路到了朝露殿,楚凌淵登基后朝露殿重新修葺過,比原先擴大了一倍有余,陳何帶著她們來到新修的一座偏殿,吩咐宮人擺上茶水點心。 “諸位先在這里歇一歇,陛下去元清宮見太皇太后,還未回來?!?/br> 陳何怕自己在這里葉家人不自在,說完就甩著拂塵離開,葉錦程頗為拘謹,站在殿內來回踱步。 蓁蓁倒是最從容的一個,她拉著柳氏坐下,對葉錦程道:“爹爹過來坐下吧,別白費了陛下的一片好意?!?/br> 幾人坐了一會兒,便聽殿外的小太監喊道:“陛下駕到?!?/br> 葉錦程猛然起身,差點打翻了杯子,柳氏比他強一些,臉上勉強扯起一絲笑,葉懷鈺迷迷糊糊跟著家人跪下行禮,聽見叫起聲一抬頭,眼神便亮了:“唔,是你呀……” 葉懷鈺認出面前的人是在大理寺見過的那個“殿下”,他給jiejie揉過腿,還抱著jiejie,誰料他話說了一半,jiejie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陛下見諒,犬子不懂事?!比~錦程忐忑地開口,同時在悄悄打量面前年輕的帝王,想從他身上找一點從前那個陰郁少年的影子,卻在觸及對方那身龍袍時,腦子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 “葉大人免禮?!背铚Y伸出手,卻久未等到葉錦程起身。 蓁蓁眼看著她爹愣神,在他身后輕輕一推,葉錦程才恍然回神,受寵若驚地扶著帝王的手起身。 “臣一時無狀,陛下恕罪?!闭f著,便又要跪,楚凌淵皺眉,手上使了暗勁,這才阻止了葉錦程繼續下跪。 他望著許久不見的少女,眼里起了一層翻涌的浮波,一身倩碧色云紋千水紗裙勾勒出她美好的身形,小巧的雙腳被一雙珍珠繡鞋藏起,讓他想一窺究竟,將那雙白嫩的腳掌捧在手心。帝王忍耐已久,眼底透出一絲急迫,他繞過葉錦程,握住少女的手將她扶起來。 蓁蓁兀自一愣,抬眸時對上一雙深沉暗涌的鳳眸,不由心跳加劇,呼吸微亂。 “謝陛下?!彼曇魤旱臉O低,同時手上用力掙脫,不想被家人看出什么端倪來。 看著少女滑膩柔軟的手從他掌心掙脫,楚凌淵不悅地皺眉,低首時卻看見蓁蓁俏皮地對他眨了眨眼,像在安撫他的情緒,楚凌淵心中柔軟,決定暫時放過她。 “都坐吧,今日只當與朕吃一頓家常便飯?!?/br> 葉家人聞言都驚訝,他們只知是進宮謝恩的,沒想到帝王還要留他們吃飯。葉錦程就算為人再實誠,也不敢推辭,遂行禮謝過,這才帶著家人坐下。 蓁蓁心里有一絲感激,難怪楚凌淵讓陳何帶他們來朝露殿,這里沒有繁瑣的規矩,可以讓家人放松一些。 陳何帶著宮人們陸續端上佳肴,蓁蓁心里數著大概有三十六樣,尚且算不得奢侈,便悄悄松一口氣。這時候,楚凌淵拿起酒壺,似要給葉錦程倒酒。 葉錦程緊張地險些昏厥,連忙說道:“臣不敢勞煩陛下?!?/br> 楚凌淵神色平靜地倒酒,而后道:“無妨?!?/br> 蓁蓁在一旁看著,心中不免打鼓,怎么楚凌淵變了個人似的,一臉和善。在東宮時,她可是見過一位大人慌忙逃跑的樣子,那位大人不小心撞到自己時,也是見鬼一般,可見楚凌淵兇名不是作假。 葉錦程酒量不佳,又得帝王親自斟酒,不免得意忘形,喝了兩杯已露醉態,拉著楚凌淵說起戶部的難處。 “陛下,年初南方連降大雪,饑荒不斷,戶部奉旨賑災,如今邊軍又來要糧餉,戶部實在拿不出這么多錢來啊,陛下?!?/br> 眼看著楚凌淵放下酒杯,臉色冷沉,柳氏心中焦急,幾次給喝醉的丈夫使眼色,奈何葉錦程都接收不到。 楚凌淵問道:“依葉大人看,邊軍索要糧餉不合理?” 葉錦程擺手:“非也,合理,但數目卻差之甚多。臣雖未去過邊關,但每一個兵士即使按照皇城軍的雙倍糧餉來算,也達不到章都統呈奏上來的數目?!?/br> 意思便是都統章廷爵謊報數目,意圖從中牟利,楚凌淵冷笑:“大人言之有理?!?/br> 葉錦程聽見帝王贊同他,立刻知無不言的談起幾個建議。有針對豐盈國庫的,更有規范邊軍糧餉的,兩人談到興起,甚至互相舉杯,可謂君臣相宜。 柳氏回憶起剛到燕京時,與楚凌淵在云外樓的那次見面,如在夢中一般看著兩人,她扯了扯蓁蓁的袖子,臉上難以置信道:“原來陛下私下里竟是這般隨和?!?/br> 蓁蓁聞言嗆咳一聲,剛飲下的果酒,有幾滴溢出嘴角。她慌忙低頭找帕子,卻見面前遞過來一條明黃色的絲絹,她想也沒想便接過,用絲絹擦拭嘴角,抬頭時才發現一家人都在看她。 蓁蓁看了眼染上紅色酒液的絲絹,臉龐微微一熱,楚凌淵看著那雙俏麗的臉頰染上緋紅,心情好轉,闔眸擋住眼底的深沉,飲盡了杯中酒。 葉錦程醉意酣然,見此不由笑道:“陛下將蓁蓁視若親妹,臣欣慰之至,蓁蓁這孩子幼時是個軟綿綿的性子,家里的孩子都欺負她,有陛下這個兄長在,以后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br> 望著對面那人不悅的臉,蓁蓁僵硬地一笑,將絲絹放在桌上,卻聽葉錦程又說道:“陛下,您失蹤后,蓁蓁難過了許久,那大半年她臉上罕見笑顏,后來到了燕京,她性子才變活潑了?!?/br> 蓁蓁震驚不已,連忙伸出手扯葉錦程的袖子,幸而這時葉錦程徹底醉了,暈乎乎的趴在桌上。 楚凌淵拿起酒杯,杯口抵在唇邊,意味不明問道:“是嗎?” 柳氏忙著照顧葉錦程,葉懷鈺低頭夾菜,只有蓁蓁像被他濃如深淵的眸光攝住了,呆呆地看著他情緒莫測的臉。 “朕醉了?!背铚Y彎起手肘,半握的拳頭抵在額上,一眼不眨地看著少女,呼吸里都是醉人的酒意。 蓁蓁不知所措道:“那我去叫宮人拿醒酒湯?!?/br> 她剛要起身,手便被對面那人攥在掌心里,那熱度讓她雙頰泛紅,心跳如擂鼓一般。 楚凌淵含笑道:“無需醒酒湯,縣主陪朕出去醒醒酒,如何?” 蓁蓁想到要與這樣的楚凌淵單獨相處,便覺得危險,但比起僵持下去被家人發現,她只能咬牙答應:“陛下先松開我,我陪你出去?!?/br> 楚凌淵輕笑著嗯了一聲,手便放開,蓁蓁忍住心虛對柳氏說道:“娘親,陛下說想去殿外走走,您留下照顧爹爹,我陪著陛下?!?/br> 柳氏雖然覺得不妥,但自家夫君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她不放心將他和年幼的兒子留下,只能答應:“你去吧?!?/br> 楚凌淵走到殿外,腳步虛乏,眼看就要步下臺階,宮人上前來扶,卻被他一掌推出很遠。蓁蓁顧不得別人的眼神,上去扶他,楚凌淵終于不再鬧,乖順地任她扶著走出偏殿。 他走的路歪歪扭扭,蓁蓁一時茫然,不知道他想去哪,問道:“陛下,你要去哪里?” 楚凌淵不言語,蓁蓁的手不知何時開始,從虛扶著他變為被他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