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她有點好奇白忱為什么會知道這樣一個偏僻的中醫診所,而白忱淡淡的道:“這是我二大爺?!?/br> 阮恂:“……” “二大爺”這個稱呼,總是帶著一種蜜汁喜劇效果。 兩個人并排走著,一路沉默,走到街道盡頭時白忱忽然問:“回家?” 阮恂搖了搖頭:“我找個酒店住?!?/br> 白忱挑眉:“你真離家出走?” “不是,我才不會離家出走,”阮恂低著頭,“是家里出事了,我,我暫時不回去?!?/br> 她說著,生怕白忱誤會似的又解釋:“我阿姨會過來的?!?/br> “那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阮恂頓時垂頭喪氣:“沒有呢……” 白忱笑:“偏頭?!?/br> “???”阮恂順著他的聲音側首一看,路邊赫然是一家漢庭。 == 阮家。 林窈疊著腿坐在客廳沙發上,手指間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星火一閃即逝,她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手玻璃面上反射出一點幽微的碎光來。 阮老先生不喜歡香煙味,因此在這座房子里沒有人敢抽煙。但是現在他躺在病床上,靠著微弱的氧氣罩和營養液存活,就再也沒有管顧他的什么喜好。 “林總?!币粋€穿黑西裝的男人從玄關走了進來。 “還沒有找到?”林窈將煙掐滅在了煙灰缸里,抬頭,烏沉沉的假睫毛像一片濃云般的暗影。 “是,找物業調了監控,但是綠鏡子街剛好有兩個攝像頭壞了,就……” “我要你這個助理有什么用!” 伴隨著林窈厲喝的是一聲玻璃破碎的脆響,她把煙灰缸扔了出去。 剛才在擦玻璃的女傭連忙上前去收拾碎片,林窈卻擺了擺手:“你先出去,過會再來收拾?!?/br> 女傭乖順的走了,助理微微向前傾身,壓低了聲音道:“您擔心那個冒牌貨干什么,要我看,還不如去看看回來那位,她明天可就到青城了……” “老爺子這關要是過不去一切都好說,”林窈撐著沙發扶手站了起來,不知道什么緣故,她的腳步有些踉蹌,“但要是他醒了呢?阿尋的監護權在他和嘯之那里,要是老不死的真的不死,小丫頭又出點什么意外,我可沒辦法交代……” “再去找,”林窈從新又點了一根煙,“過了二十四小時就報警,就說孩子離家出走了。另外,派人去帝都找歐明希,那丫頭說不定去找她了?!?/br> 助理低頭:“是?!?/br> “對了,”林窈暗紅的唇角溢出細細一縷煙氣,“嘯之到哪了?” “這個……”助理小心翼翼的說,“先生據說是la城那邊大霧,飛機延誤了?!?/br> “大霧……呵?!绷竹撼爸S的笑了一聲,揮手讓助理離開了。 == 白忱回到家之后已經是晚上八點 老傭人陳姨一見他眉骨的位置又添了一道血口,心疼的道:“你這孩子,怎么又打架?” “撞的?!卑壮离S口說了一句,就要上樓。 “撞的?”飯廳的方向傳來低沉威嚴的聲音,“你長了眼睛是出氣的?” “我這眼睛出不出氣,”白忱靠在壁柜的棱角上,哂然一笑,“不都是遺傳的您么?” “你個小兔崽子!”白道川一把掀開身邊的椅子,神色震怒,“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先生!”陳姨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有什么事吃了飯再說,這都一整天了,這孩子估計也沒吃呢……” “他餓死算了!” “世道太平,國富民強,”白忱垂著頭,“餓不死?!?/br> 話說到這兒,白道川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住怒氣,轉身又坐了回去,一邊道:“你能不能學學你弟弟……” 白忱的還是笑,只是笑的幾分譏誚,眼底冷成一片冰原。 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忱哥,你下午是不是又撞上張清凱他們幾個了?”謝初同低聲問。 “嗯?!?/br> 謝初同猶豫著說:“職高的人說他們在打聽下午和你一起走的那個小姑娘,不過我已經讓人教訓過他們了……” 白忱煩躁的掛了電話。 “我cao?!?/br> == 與此同時,青城市紀聲私立醫院。 馮姨守在阮老先生的病床前,老爺子身旁一刻也離不開人,林窈又說這個時候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她一個,于是她已經三天沒有出過醫院了。 也不知道阿尋那孩子怎么樣了…… 馮姨起身,活動著僵硬的胳膊腿,走到了窗戶邊。 而她沒有看到,picco監測儀顯示屏一直平穩的運行的折線忽然一陣劇烈波動,然后,老爺子阮敬安緩緩睜開了混沌的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麻煩大家給我來點營養液,充門面。 第5章 夜信 直到白忱走到了玄關,白道川才第二次扔下筷子厲聲喝道:“剛進門你又干嘛去?!” 白忱推門而出,連睬都不睬他。 白道川氣的咬牙切齒卻又毫無辦法,飯也不想吃了,坐在沙發上按著額頭生悶氣。 樓梯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穿著淺色襯衫的少年。 他比白忱稍微矮一些,眼睛也沒有白忱那樣黑到極致,而是溫和的深棕色,膚色冷白,眉目棱角卻又深邃而分明,嘴唇很薄,又緊緊抿著,看上去清清冷冷。 “爸,先去吃飯吧?!鄙倌甑吐曊f了一句,從冰箱里拿了瓶果汁。 陳姨也跟著勸:“是啊先生,都這么晚了,您還是先吃飯?!?/br> “唉,”白道川嘆氣,“省心的太省心,不省心的太不省心……” 他起身第三次去了廚房,桌上的菜早已失去了溫度,就像這個只有三個人的家,殘羹冷炙似的,冷清的心驚。 …… 阮恂呆坐在酒店的床邊半響,白色薄紗窗外日暮西沉,她抓起酒店的座機又給歐明希打了個電話,這次倒是通的很快,一聲忙音過后就傳來了歐明希冷靜的詢問聲:“你好,歐明希?!?/br> 阮恂長舒了一口氣,從下午就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歐明希不知想到了什么,試探的叫:“阿尋?” “嗯,”阮恂應聲,“是我,明希阿姨?!?/br> 歐明希立刻問:“你現在在哪?沒事吧?” 她似乎走在路上,呼吸急促的跳躍著,風聲灌進了手機聽筒,像是翻涌的低吟。 她的問題阮恂在電話里一言半語都難以說清楚,只好道:“您在忙嗎?” 歐明希嘆氣:“我在機場,半個小時后飛青城。阿尋,我知道老爺子暈倒的事,也知道……林窈剛才打電話給我,問你有沒有在我這,她都告訴我了,阿尋,對不起……” “您干嗎給我道歉呢,”阮恂輕聲道,“我現在只是擔心爺爺,其他都沒事的?!?/br> 歐明希聽到她那句“沒事”忽然鼻頭一酸。 忽然得知相處了十幾年的親人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任誰都會難以接受??墒沁@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卻說自己沒事。 怎么會沒事? 阮恂從前的母親在她三歲那年過世,她五歲的時候歐明希嫁給阮嘯之,迄今已有十余年之久。她看著阮恂長大,不是親媽勝似親媽。這個孩子明面上和自己不親近,可是卻在她提出和阮嘯之離婚時抱著自己哭,求她不要走。 那么讓人心疼的一個孩子,要不是迫不得已,誰又舍得呢。 歐明希眨掉眼角的一點水汽,深春的帝都尚自料峭,寒風依舊凜然,她掩飾性的笑了一聲:“我馬上就到青城。到了我立刻就去接你好不好?” “好,”阮恂乖乖道,“我在綏安區昌平大道36號的漢庭酒店,住236號房間?!?/br> 歐明希皺眉:“你住在酒店里?” “嗯,”阮恂含糊的道,“明希阿姨,您注意安全?!?/br> 掛了電話,她從書包里找了件外套穿上,就跑下樓去了酒店大廳,坐在旋轉門口的沙發上等歐明希過來。 == 九點鐘,醫生在給阮敬安老爺子進行了一系列的身體狀況檢查之后正式宣告脫離危險期,昏迷了將近四天的阮敬安也逐漸清醒,一直守在病床邊的馮姨總算舒了一口氣。 當時出手術室的時候醫生說是心梗,事實上老爺子心臟確實不太好,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他雷厲風行而又嚴苛謹慎的行事風格已然深入人心。不管是家里還是公司的股東會,都儼然以他為尊成為習慣,縱然有心懷不軌者,也得掂量掂量頭頂的王座上還坐著老爺子本人。 可是一旦他倒下了,那些原本沉于水面之下的暗潮就紛紛涌了起來。但是幸好,這一次他挺過去了。 醫生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馮姨和老爺子。馮姨在阮家已經干了快三十年,是老爺子也能放心信任的人,他啞著嗓子問馮姨:“我昏迷了幾天?” “將近四天了,”馮姨的聲音透著憂慮和劫后余生的慶幸,“這個家少不了您?!?/br> 阮敬安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哼了一聲,道:“嘯之人呢?” “嘯之說是大霧天氣,飛機迫降在了華盛頓,還等在機場呢?!?/br> “什么大霧能持續四天?!”阮敬安的聲音猛然抬高,卻又因為久病昏迷而顯得中氣不足,接著劇烈咳嗽了起來。 馮姨連忙給他倒了一杯水。 阮敬安將水杯推在一旁,重重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到底造的什么孽?就這么一個兒子,還這么不成器……” 阮嘯之是他老來得子,從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結果寵的太厲害,過猶不及,少年紈绔干下不少荒唐事,年長些雖然有所收斂,卻依舊不是什么可塑之才,整天吃喝玩樂,十天半個月不著家也就算了,這次更好,親爹病危,他人還呆在洛杉磯不回來。 “嘯之……”馮姨也嘆,“還年輕,不懂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