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語氣淡淡帶著幾絲無奈。 這幾日他將與她病癥相關的都了解了一番,也咨詢過趙國利,知道她剛恢復起來一些,身體虛弱平衡感很差,如果剛才她獨自在浴室中洗澡出了什么意外,摔倒了怎么辦? 情天不回話。 她不習慣洗澡時有人在旁,何況護士對她來說也是個陌生人,但,躺了兩天她總不能不清洗一下,那樣連她自己都受不了。 “沒人嫌棄你?!?/br> 床前那人語調淡淡,卻仿似知曉她心中正好所想,說了這么一句。 情天抿了抿唇,靠坐在床頭不說話。 沉穩的步伐過來,帶著暗影投在床面上,那修長的手臂伸過來,情天下意識往后挪,卻忘了自己背靠床頭,已無處可去。 藺君尚彎身,將一旁的被子拉起,蓋到她身上,動作很輕。 靠近,她身上有剛沐浴過的清香,溫潤動人。 拉好被子,他沒有退開,保持著那樣近的姿勢,雙手撐在她身側床面,仿佛將她整個人圈于胸前。 清淡好聞的木調香籠散在鼻端,情天的背僵了,呼吸都不會。 第118章 藺君尚說:想應就應我一句 “我咨詢過醫生,你這樣睡了兩天,繼續躺著反倒人容易暈沉?!?/br>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沉沉緩緩:“如果現在還不是太累,與我說說話也好,不然這會睡,怕你半夜睡不著?!?/br> 多休息是好事,但他怕她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一旦漫漫長夜失眠引起頭疼,甚或再度引發暈眩癥犯了,又要感受那種痛苦與折磨。 她這病,折磨起來,疼的不是她一個人。 但她此刻畏光,也不宜用眼,想來也不會有心思去看電視節目或者看看書,這些于她來說,都有可能反倒加重她的身體負擔。 那么唯有說話這一項,最不費心神了。 “沒力氣?!?/br> 情天身子在被他侵占的范圍里僵著,垂著眼睫目光落在被面不看他,臉上卻是一派的冷淡。 她聽到了一聲低低輕笑,那人說:“我說,你聽著,想應就應我一句就是?!?/br> 隨著溫沉的聲音,她額上有暖意拂過,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溫,修長手指將她滑落的一縷發別于耳后。 情天低斂的眼睫輕輕眨動,那種觸感讓她抑了呼吸,可隨之鼻端那清淡的木調香已遠,他步至落地窗前,在躺椅上坐下來。 微微搖著躺椅,他放松地微微嘆息,實在是這兩日休息太少。 白日外面一片大亮,窗簾是閉著的,入了夜,倒是可以打開,看看外面一幕深藍的景。 月亮已經升起,一室靜謐,兩人都無話。 情天放平心態盡量忽略他的存在,靠坐著床頭,擁著被子,索性閉目養神。 期間,何琴進來一次,端來煮好的藥膳粥,還有雞湯。 其實情天沒有胃口,但房中太靜,她需要做點什么忽略一下這種不自然的氣氛,比如說,吃點什么喝點什么。 “粥也留下吧,盡量喝一點?!?/br> 藥膳粥也是根據她身體配制的,何琴就要收拾端出去,聽到藺君尚這句話,轉頭看情天。 “吃不下?!?/br> 情天語調淡得近乎有些冷,已經挪到床沿慢慢喝雞湯。 藺君尚也不多勸,一個眼神,何琴端著藥膳粥離開,離去帶上門前,隱下心中的驚訝,不免又多看了眼房中各占一隅的兩人。 她家先生這樣的樣貌能力,是天之驕子,是眾人矚目仰視,今時今日在c市的地位,多少名門千金等著被他多看一眼,他卻第一次帶了這位回這從不待女客的松云居,何琴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定然感情很深。 可現在看下來,那沐小姐卻是對先生態度極為冷淡,而讓何琴更驚訝的是,即便那沐小姐如此態度,先生也似乎沒有絲毫不悅,甚是耐心好脾氣。 想起昨夜這沐小姐病中難受,先生抱著照顧哄了一夜未睡…… 藺君尚向來對人是一副淡漠神色,有時甚至冷酷無情,在松云居做事這幾年,何琴也從未見過他如此……如此重視珍惜一個人。 情天在默默喝雞湯,藺君尚聊起沐老爺子頭七那夜的事。 “那些畫作價值連城,畢竟難求,你倒是眼都不眨,全給化了灰?!?/br> 藺君尚修長雙腿交疊,倚著躺椅神色難得放松,眉眼都軟了平日于人前的棱角。 沐老爺子收藏里不乏古代名家大作,想起那一夜造訪沐家看到她小臉素白平靜,那一地畫卷殘毀……眺望月色的他,唇角不禁浮起弧度。 情天捏著湯勺的手頓了頓:“沒什么可惜,只是贗品?!?/br> 第119章 那么聰明,是他的情天 情天看著性子清淡不與人爭,在人前多顯溫和,但其實,她的心有時候很冷。 兩年前,藺君尚認識的她不是這個樣子,或許只是因為他還沒有機會看到她的這一面。 但那夜,沐老爺子頭七,他在沐宅看到了不一樣的她。 燃燒冥紙的大火盆里畫卷燎燃,隨風揚起漫天灰燼,在逐漸變大的風里,他分明看到立于人后的她那一臉平靜的冷漠。 她并不是一時沖動而為之,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只是被稱之為“家人”的人刺痛了,像個刺猬一樣蜷起身子攻擊,也是防御。 也正因如此,在嘈雜的人聲里,她寂冷的眉眼才如此震撼著他。 這世上,虛張聲勢的人有很多,她用她的行為告訴那些人,他們狠,她可以更狠。 當晚沐家家眷驚詫精彩的神態,足以證明她的舉動在他們眼里有多瘋狂。 重逢之后的每一面,都如此珍貴,后來,他回想起沐宅那一夜她寂冷的眉眼,想起時,他會微微蹙眉,蹙眉不是因為不悅,而是心疼。 而此刻,她告訴他,那些只是贗品。 “沐老爺子,竟也會收藏贗品?” 藺君尚挑眉,難得柔和的眉眼俊雅無比。 “不,那是我兩年前閑來無事臨摹的畫作,許是爺爺為了鼓勵我,把真的換下來,把我的掛了上去?!?/br> 情天繼續喝雞湯,談及沐家對她好的長輩,語調變得平和。 “那也還是可惜?!?/br> 落地窗前,悠然靠在躺椅里的人聲音低醇,又道。 “為什么還可惜?” 情天不解,下意識轉頭看他。 她主動看過來,主動問他話,兩人目光對上,藺君尚發覺,自己左心室的地方,居然跳快了一拍。 “如若能畫得以假亂真,那定然很是不錯,所以,如此化為灰燼仍是可惜了?!?/br> 情天聽了嗤笑:“尚未達到以假亂真,不過是爺爺的書房平日無外人敢隨意進,而沐家那些人,更是少有仔細端詳,他們只知,在爺爺房里的,定然都是好東西?!?/br> 客房中,她坐在床沿,他坐在落地窗邊。 藺君尚看著情天不語,卻是唇角帶笑,薄光瀲滟,不甚明亮的光線里,她看不清他眸中的寵溺。 嗯,那么聰明,是他的情天。 情天突然想起什么,“既然你說,偶爾會去找爺爺下棋,在那個大書房里,難道你就從未發現?” 他在繪畫上的造詣,可是比她高多得多。 如果說祖父是她幼時繪畫上的啟蒙師長,那么藺君尚……是她真正學畫的師父。 藺君尚笑而不語。 情天疑惑他這神色,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坑,她居然真的在與他聊天。 反應過來,即使心中有疑惑,也忍著不再追問。 這突然又降下來的氣氛,藺君尚心中暗道不妙,賣關子賣過了,終結好氣氛,吃虧的是他自己。 “我縱然去找老爺子下棋,心思卻不在棋上,你說,我還會去注意房中別的東西?” “那你心思在哪?” 情天下意識問,轉頭,才發現他望著她的目光如此深。 她突然懂了。 第120章 在思念瘋長的時候,離她近一些 因為懂了,所以不再問。 那一夜,“夜岸”酒吧側門外,他抱著她,他說:兩年,老爺子笑我,從未在他手下贏過一局。 藺君尚是個商人,但卻是個愛好風雅的儒商,除卻商場中不見血刃的廝殺,除卻睥睨金融界的權勢能力,他于繪畫上的造詣很高,棋藝也相當不錯。 沐家老爺子沐保泓雖是比他輩分高的長者,精通棋道,卻不至于能讓藺君尚兩年來從未贏過一局。 只是,藺君尚自己愿不愿意贏。 兩年前一場大火,她尸骨無存。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面對那間充滿她小時候生活痕跡的書房,他如何能做到無動于衷去對弈? 他說落子行棋間總能聽到她的聲音,擾亂了心神,如何去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