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是啊,壯,你不放心我嗎?”本杰明微微有點兒委屈地問。 “不,我自然信任你。不過,笨,你要是出去跟蹤別人,最好戴個面罩,以防過于引人注目,如何?” “我說懷安,大白天戴著面罩才更引人注目吧?”李抗在一邊悶聲說。 三人正談話間,只聽門口一陣嘈雜,馬嘶人聲不止。片刻之后,一隊身穿綠色官服的錦衣衛魚貫而入,為首一人正是常櫻。 常櫻瞟了一眼薛懷安,徑直走向李抗,以官樣客氣的語調說:“李百戶,叨擾了,本官要暫時征用這里的一間屋子作為臨時指揮所,這里是北鎮撫司指揮使的特函?!?/br> 李抗打開常櫻遞過來的信函,略略看了一眼,淡然地說:“常百戶,我們也算共事過,你要用我這里,說一聲就好了,哪兒用得著日理萬機的常指揮使寫什么特函?!?/br> 常櫻聽出李抗故意加重“常指揮使”這四個字的語氣,明白他的意思,毫不避忌地說:“家父信上是要沿途所有錦衣衛提供方便,并非單指你這一家,我和李大人有交情,李大人愿意賣我這個面子,別人不見得都能如此?!?/br> 李抗禮貌地笑笑,說:“怎么會?誰會不給綠騎之劍面子。常大人,你看我這巴掌大的地方哪間合用,你用就是了?!?/br> 茫 常櫻在百戶所安營扎寨之后,很快便把眾綠騎悉數遣出,一個人坐在屋中,隔著回字格雕花玻璃窗,看見院子中那些剛剛睡醒的緹騎正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圍著李抗和薛懷安在說什么。 常櫻想著不知道要在這里待多久,還是出去露一下面和眾人打個招呼為好,起身剛推開門,就聽見一個緹騎說:“李百戶大人也是忒好脾氣了,這么就讓他們占了咱們的地盤,看那些綠騎趾高氣揚的,個個都以為自己身系國家安危呢吧?!?/br> “沒辦法,誰讓咱們身在福建這地界呢?!崩羁挂月詭o奈的口氣說。 眾人明白福建省因地理位置的關系,是南明國家安全的關鍵之地。 當初清軍被突然在中原各地重整旗鼓的李自成殘部牽扯住兵力,時間一長,清國皇帝也想明白了,以當初明國之廣大富庶,絕非三五載可傾國,便打算學蒙古吞宋的法子,在中原先好好經營,再徐徐圖之。但清軍卻發現這次李自成殘部所用的火器比之前明軍的火器要難對付許多。這些火器的來源自然不是南明,畢竟李自成是殺了大明皇帝的竊國之賊,想來便只可能是盤踞四川的大西了。西國皇帝張獻忠和李自成一樣起兵于草莽,麾下將領少有懂火器者,有傳聞說是東瀛浪人在幫他訓練槍兵,也有的說是英國教士在幫他督造火器。不管傳言真假,大西對明和清兩線作戰,仍然可立于不敗,此事足以讓另兩國重視起火器來。 當年內閣首輔張昭穩定住局勢后做的第一個外交舉動就是和清國休戰,共同討伐大西。畢竟崇禎帝不是被清人殺的,清軍入關滅大順也有堂而皇之的匡扶帝祚的幌子,暫時休戰頗符合雙方利益。然而停戰后的任何一方都沒有全力攻打西國,而是努力積蓄實力、cao練新式火器。 待到清軍再次南下,南明本以為可以憑借新火器取得優勢,不想清軍也配備了新的火器并改進了戰法。最危急之時,清軍已兵臨福州城下,整個福建省危在旦夕。而福建一旦失守,南明帝都所在的廣東省就再無屏障。緊要關頭,張昭起用時年二十八歲被貶在家的年輕將領鄭成功為大將軍,奇跡般地逆轉了南明的頹勢。鄭成功穩固住福州府和泉州府的防御,從泉州軍港派遣神武炮艦北上,艦隊一支在浙江溫州府金鄉衛登陸,切斷清軍的補給線路;一支進入長江口,sao擾長江沿岸的清國重鎮,最終迫使清軍撤兵,并簽訂了對后世影響深遠的停戰協議。 與羸弱的南明陸軍不同,南明水軍出身多為海上強盜,作風悍勇,加上配備號稱海上無敵的神武炮艦,南明在海上可謂占盡優勢。如今,南明水軍以福建和臺灣為基地,控制住從琉球群島到菲律賓群島的廣大海域,將清國堵在了渤海灣里,使其只有經朝鮮,走俄羅斯與日本之間的東海這條唯一的海上通道。 雖然知道鑒于福建這樣的軍事地位,但凡有關國家安全的事情,其他人和事便都要通通讓位,緹騎們還是心頭別扭,另一個說:“借地方也有很多種借法,用得著拿指揮使的信函嗎?” “當然用得著,誰讓人家爹爹是指揮使,她要那信函估計比找懷安要張擦屁股紙還容易些?!?/br> 薛懷安聽了跟著胡鬧說:“是啊,家父、家母自幼教導我,薛家的擦屁股紙不能隨便外借?!?/br> 常櫻并非第一次聽到別人議論她靠她父親如何如何,甚至就在剛才,當李抗故意提到“日理萬機的常指揮使”來暗示她以勢壓人,她也不以為意。她自信自己自十八歲入綠騎以來,從未有一刻怠惰,行事果決勇敢,屢建奇功,就算沒有做指揮使的父親,一樣可以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那些拿她父親說事的人,不過是妒忌且又再無其他可以置喙之處而已,一笑了之也就罷了。 然而不知道為何,她聽見薛懷安也跟著在那里起哄的時候,心頭竟是憤恨難耐,只覺得人人以此談笑都無妨,唯獨此人這么說就是天理難容。忽然就想起昨天清晨薛懷安關于“一步一個腳印”的玩笑,當時看著他嬉笑的神情,自己也覺得不過玩笑而已,今日回味竟然是如細刺在心,拔不出來卻又無法忽略。 只是這樣的恨意中又含了委屈,那是即便她自己也難以描摹的情緒,從來坦蕩的心懷似乎一下子被擰成了三道彎,讓那恨意怒氣無法如火山一樣噴薄而出,千回百轉得變了味道。 心思婉轉之間,院中的一眾緹騎已經散了,常櫻看著薛懷安和李抗又低語了幾句就獨自一人往無人的后院兒走去,想也沒想,推門追了上去。 薛懷安剛轉進后院兒的門,只覺得背后有掌風忽至,下意識地躲向一側,避過了來人一掌。轉頭一看,只見常櫻的第二掌已經襲來。 常櫻武功極高,這第一掌原本是沒有使出全部功夫,如若薛懷安挨下來,也許她便xiele火氣,但現下他一躲,常櫻只覺得心里更是惱怒,第二掌毫不留情,直取薛懷安胸口。 薛懷安武功馬馬虎虎都談不上,這第二掌躲無可躲,硬生生挨了一擊,捂著胸口倒退數步,一時疼得說不出話來,又憤怒又不明所以地瞪著常櫻。 常櫻這一擊得手,原本要再打,可是一看薛懷安的模樣,再也下不去手,恨恨地說:“薛懷安,你渾蛋?!?/br> 薛懷安疼得咧了咧嘴,問:“百戶大人何出此言,可是薛某得罪了大人?” “難為我看得起你,還想把你招募到麾下,你卻在背后說我壞話?!?/br> 薛懷安想了想,恍然大悟,問:“是關于借擦,啊,草紙的事情嗎?這個,對不起,對不起,男人在一起,有時候是這樣的,但我不過是好玩兒起哄,常大人,對不起,卑職沒有惡意,我給你賠罪好吧?” 薛懷安這錯認得既快又誠懇,心想對方一個堂堂錦衣衛百戶也不至于再在這樣的小事上糾纏了吧?不料常櫻卻不依不饒,揮拳上來又是一陣捶打,打得薛懷安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位大人究竟為何發這么大脾氣。若說真是氣極了吧,這后面的一串拳頭分明是沒啥力道的,噼里啪啦砸下來,就是皮rou疼一下子而已。 他不由得抓住常櫻的腕子,一下子把她控制在離自己一寸不到的距離上,正對上她帶著怒意仰視自己的一雙黝黑眼睛,那里面如煮沸的瀝青一樣充斥著guntang黏稠難以分辨的情緒,看得他一陣茫然。 兩人茫茫相看間,忽聽一個聲音氣喘吁吁地喊:“壯,壯,快,那個杜氏帶著人去欺負初荷了?!?/br> 薛懷安立時松開常櫻的腕子,抬眼看見本杰明正擦著汗撲進院子,忙問:“怎么回事,初荷在哪里?” “你不是讓我跟蹤杜氏嗎,她剛剛拿著杜小月的戶籍冊去了德茂銀號,說是杜小月已死,戶籍官府給銷掉了,要取出來杜小月在那里的銀子。銀號的人說了,杜小月早留了公證過的書信,萬一她出了意外,她在德茂的錢都給一個叫夏初荷的人。杜氏轉回頭就到她娘家糾集了人要去咱們家找初荷,我見勢不妙趕緊先回來報信兒?!?/br> 本杰明這一段話說得腔調古怪又急促,薛懷安聽得半懂半不懂,只覺得心頭焦急萬分,似乎一股血沖上腦袋,把頭上的每根血管兒都炸開了花,讓他根本無法思考,急道:“笨,我們快走?!?/br> 斗 初荷從女學回家的路上必然會經過一家小小的化學藥品店,偶爾她會因為要購買配置火藥的材料進去轉轉。這天她在店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終于一咬下唇,下定決心,轉身往家走去。 初荷仍然不能完全明白所謂的這個世界的毒藥是什么,如果說是射速更快、更精確,使用起來也更方便的槍支的話,那么似乎有些夸大了槍的作用。如此就剩下火藥了,威力更強大的火藥,一小包就可以炸掉一塊巨石的兇猛炸藥,這樣的東西還是不要去輕易碰觸吧。 打定了主意,初荷對要怎樣著手去改進槍械便有了思路,既然放棄對火藥的改良,就只剩下對槍體的改造?!稑屍骺傄返暮蟀氩繘]有寫完,也比前面寫得簡要很多,很多簡單提到的設計必須反復試驗才能完成,她原本因為資金不足沒辦法嘗試,如今有了祁天給的這筆錢,很快就可以開工,只是以后就不方便在家里干活兒,很多事情還要重新安排。 心里掛念的事情從杜小月的案子轉到別處,初荷多少覺得再沒有那么沉重,往好的一面看,自己手里拿了兩張密碼紙,離解開謎題也應該不會太遠了吧。 這樣想著,腳步不覺輕快起來,就連對面有五個人氣勢洶洶地沖自己走過來也沒有發覺。 “小妖精,你給我站住?!睌r在初荷前面的杜氏吼了一嗓子。 初荷邊走邊想自己的事,冷不防被人一喊,下意識站定,這才發覺已經被五個人圍住,為首的杜氏艾紅她倒是認得,雖然被那一句“小妖精”喝得心里不快,但還是沖杜氏點點頭,掏出本子寫道:“杜家嫂子有什么事?” 杜氏脧了一眼本子,沒好氣兒地說:“看在你是個啞巴的分兒上,我不和你計較,你趕快把從我們杜家騙去的錢交出來?!?/br> 初荷被問得一頭霧水,睜大眼睛,用手語比出“不懂”兩個字。 杜氏就算不明白手語,看著初荷一臉的無辜神情大約也能明白七八分。這條街是惠安的熱鬧街道,此時已經有行人圍過來指指點點,大都是在說他們怎么欺負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只不過現在情況不明,沒人敢貿然上來替初荷解圍。 杜氏怕耽擱久了就有管閑事的人跳出來,更不敢把事情講明白,伸手就去抓初荷的腕子,道:“走,跟我去銀號,把你從我家騙的錢拿出來?!?/br> 初荷哪里是如此好欺負的人,見杜氏的手伸過來,腕子一壓,避開她的手,轉腕扣住那只戴著翠玉鐲子的圓潤腕子,手上加力,疼得杜氏失聲大叫:“小妖精,騙我家的錢財還敢欺負人,有沒有天理??!” 圍觀的人見到這情形,大都生了誤會,低聲議論:“這小姑娘這么小,就懂得勾搭有婦之夫嗎?” “似乎不但如此,還騙了人家錢財吧?!?/br> “可能嗎?這么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br> “哼,這年頭,為了錢什么不可能?!?/br> 初荷苦于無法言語,用眼睛狠狠掃了一圈兒圍觀的人,被她眼風掃到的人一時都不敢作聲,但神情滿是鄙夷。 陪杜氏來的是她娘家兩個哥哥和兩個伙計,她二哥見了這情形,一遞眼色,暗示幾個幫手暫時都不要動手,想著且看這個小丫頭怎么發飆,只要讓她把“惡名”坐實,便沒有人會上來管閑事。 初荷松開杜氏,不想再糾纏,杜氏卻不依不饒又撲抓上來,初荷只得橫劈一掌將她擋開。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不料杜氏卻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潑辣地又哭又叫起來:“還有沒有天理啊,拐走我家人,騙走我家錢,現在還當街打人?!?/br> 初荷眼看事情被杜氏越描越黑,抽出本子又要寫字,杜氏的二哥卻一掌拍過來。那一掌先是打掉了本子卻并不收力,順勢去抓初荷的手腕。初荷原本要橫掌去劈對方的手,不料從旁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將艾家老二的手擒住,反手擰在他背后,接著便聽見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說:“這位仁兄,不管發生了什么,以大欺小總是有失風度吧?!?/br> 初荷定睛一看,說話這人竟然是祁天,而制住艾家老二的似乎昨日也見過,大約是他的隨從之一。 初荷感激地看他一眼,想要去撿本子寫字,祁天卻對她笑笑,一擺手,示意她不用麻煩,初荷這才發覺杜氏的另一個哥哥也被祁天的一個仆從制住,那兩個伙計樣子的人物則只管傻站著不敢動了。 祁天緩步走到剛從地上站起來的杜氏面前,問:“這位夫人,在下不知道你們和這個小姑娘有什么過節,不過,這小姑娘不能言語,你們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總是有失公平?!?/br> “那你讓她說啊,讓她說說到底怎么蠱惑了我家妹子,讓我家妹子把遺產全部給了她?!倍攀系芍鹾珊萋曊f。 初荷聽了,臉上現出吃驚之色,祁天看在眼里,道:“原來是這么回事,你妹子愿意把遺產給誰是你妹子的事情,這位小姑娘有什么錯?你在這里又是喊小妖精,又是喊騙錢,不是存心往她身上潑臟水嗎?” “哪有人把自己的遺產留給不相干的外人的,分明是這個小妖精使了什么花招騙了我妹子,說不定我妹子就是被她殺的,我妹子死的時候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就是她,她絕對脫不了干系?!倍攀现钢鹾扇氯碌?。 圍觀眾人一聽這里面還有謀殺案子,更是被調動起情緒,嗡嗡議論不止。 祁天見這女人如此胡攪蠻纏,剛想再替初荷分辯幾句,恰巧瞟見艾家老二裂開的胸口衣襟之下露出半個蝎子文身,不由得一笑,走到他身旁,湊近耳邊低聲道:“這位蝎子幫的朋友,在下姓祁,在祁家行三,這小姑娘是我的朋友,麻煩你給個面子?!?/br> 艾家老二一聽這話,臉色頓時大變,一邊掙扎著試圖從制住他的仆從手里脫身出來,一邊說:“小的不知是祁三爺的朋友,三爺恕罪?!?/br> 祁天沖仆從頷首示意,仆從隨即松開了手。艾家老二一個箭步沖上去拉住杜氏,喝止道:“成了成了,別說了,咱們走?!?/br> 杜氏不明所以,張嘴就喊:“為什么走?那是我家的錢,不能這么算了。你拉我干什么?你還是不是我哥,怎么幫著外人欺負我?!闭f罷,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干脆撒潑耍賴起來。 艾家老二見了,心頭起急,掄起胳臂一個巴掌抽在杜氏臉上,罵道:“死婆娘,快跟我走,都是為你好,你不聽我的,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闭f完就去招呼他兄弟和伙計,也不管那杜氏怎么跳腳胡鬧,生拉硬拽地給架走了。 初荷不知道祁天用了什么法子將事情這么快擺平,只是看見杜氏狼狽的模樣心里就舒爽很多,忍不住笑起來。 祁天見她毫無顧忌的開心模樣,輕笑著搖搖頭,說:“初荷姑娘你收斂一點兒,你這樣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br> 怎料初荷卻笑得更加開懷,眼角、眉梢都帶著肆無忌憚的恣意。 如若可以出聲的話,那笑聲應該如林中百靈般婉轉清澈吧。祁天看著眼前不羈歡笑的少女忽然這樣想,心下頓生憐意,道:“你家少爺知道如何聯絡我,要是以后被欺負了可以來找我?!?/br> 說完他心念一動,拾起地上的紙筆,寫下一行字遞給初荷,說:“還是直接給你這個吧?!?/br> 初荷接過去,低頭看了看,濃密的長睫輕輕扇動,掩蓋住眼睛里變幻的情緒,再抬眼的時候,只是平靜如幽潭的一雙明眸。 “謝謝?!彼峁P這樣寫道。 “不客氣,我這就要離開惠安了,有緣再見吧,希望下次不會是被人欺負了哭著鼻子找上門來?!逼钐煺f道。 他的語調一如既往地溫和,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只是習慣性的和氣還是心底里真的有那么一點點柔軟的情懷。 于他,這一次惠安之行頗有些意外,比如那個造槍的美少年,越看越是沒腦,他給了那少年一張無法自由取款的限制性銀票,竟然就把他哄得樂上了天。就連這少年的小丫鬟,似乎也有什么說不上來的特別之處,讓他不由得關注。 也許該徹查一下他們的背景吧。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然而,卻只是一閃,并沒有真的提起興趣,畢竟,只要能造出好槍就可以了,別的無所謂。 律 薛懷安火急火燎地趕回家時,初荷正在給家中地位排行第三的藤蘿澆水。她一扭臉看見推門而入的薛懷安,訝異地問:“花兒哥哥,你怎么回來了?” 薛懷安兩三步跑上前去,扒住初荷的肩頭上上下下檢視一遍,急急地問:“沒事吧,沒被杜氏欺負吧?” 初荷立時明白過來,嘟起嘴,用手語比出:“被氣死了?!?/br> 薛懷安一見她如此撒嬌的模樣,一顆懸著的心倒是放下來,這丫頭他最知道不過,如若真的被人欺負,絕對不會是如此情形。 然而擔心的話好像有慣性一樣,自己便沖了出來:“是不是受委屈了?你等著,我給你報仇去,把欺負你的人都抓進大牢里?!?/br> 初荷被他騙小孩子似的話逗笑,說:“這樣的事你還真做不出來?!?/br> “你小看我是吧,說不定真的一會兒就去抓她,她很可能是殺害小月的兇手?!?/br> 初荷聽了既驚又疑地望著薛懷安,薛懷安卻不想再多說這件事情,隨即把話題岔開,道:“知道了嗎?小月把她的錢放在了德茂銀號,留了信給你,說是要是有什么意外,那些錢就都送給你了,咱們趕緊去看看吧,說不定信上有什么線索?!?/br> 初荷點頭答應,目光越過薛懷安的肩膀,看見他身后同樣一臉焦色的本杰明和神色淡然的常櫻。 她轉而對薛懷安說:“叫別人去忙自己的事吧,不會有事了,剛剛和小月她嫂子在路上碰見,有路人幫我打抱不平,他們不會再來欺負我了?!?/br> 薛懷安方才一路疾奔回家,也沒注意究竟有誰跟著,此時轉頭一看,見除了本杰明還有常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對常櫻感激地笑笑,說:“常百戶,真是抱歉,你公務這么繁忙還讓你跑一趟,卑職感激不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