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金鷹大人,我等來遲?!蹦翘O滿臉是汗,眼見周遭破損嚴重的屋脊,臉都白了。 楚辭點了點頭:“勞煩善后,我先送姜氏回去?!?/br> 那太監也拾趣,當即分了一隊人馬護送:“陛下有言,務必要絲毫無損的將大人送回去?!?/br> 楚辭沒有多說,他習慣地想去牽姜琴娘的手,見她瞅著白青松離開的那條巷子,伸出的手又垂下了。 “走吧,你不必擔心,我會找到青松給你交代?!彼p聲說著,心口卻仿佛破了個大洞,呼啦的冷風灌進去,又冷又疼,怎么都堵不住。 兩人沉默著回了郡王府,幾日不見蘇重華念想姜琴娘的厲害,得了消息早等在大門口。 甫一見人,當即撲過來抱住她大腿,奶聲奶氣的道:“娘親,重華好想你啊?!?/br> 姜琴娘心上一軟,心頭的郁結散去了幾分,她抱著小孩兒親了親小臉:“娘也很想重華,重華這幾天有沒有乖乖的聽赤朱的話?” 小孩兒軟糯糯地笑起來:“有哦,我很乖的?!?/br> 說完這話,他又看向了楚辭,見他帶著金面,有些怕生地拽著姜琴娘袖子。 他猶豫了下,口齒稚嫩的道:“見過大人,多謝大人照拂我娘親?!?/br> 他記得扶風先生說過,官袍樣式特殊很好認,故而他依著大人的模樣,老氣橫秋地道了句。 姜琴娘嘴角笑意稍減,她朝楚辭點了點頭,抱著小孩兒直接進去了。 楚辭在外頭站了會,他遣散了護送的禁軍,自己轉腳從另一個方向進了側門,先行回房將一身行頭換了。 金鷹的身份瞞不住了,到底心里還是多有惴惴,楚辭略一沉思,轉腳就去找姜琴娘。 彼時,姜琴娘正抱著蘇重華兩母子膩歪,眼見他進來,她臉上的笑意一僵,不自覺垂下了睫羽。 “先生,我今天的課業做完了?!毙『貉郯桶偷赝^去,就差沒搖兩下尾巴。 楚辭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孩兒總角:“不錯,明日可減免一篇大字?!?/br> 小孩兒歡呼了聲,顯然十分歡喜。 楚辭看 了姜琴娘一眼,又對蘇重華道:“重華,先生有事同你娘親商議,你去外頭玩耍一會?” 小孩兒重重點頭,曉得不能打擾,遂從姜琴娘腿上滑下來,蹦跳著跑了出去。 陳設簡單的花廳里頭,一時間安靜下來,雕花門牖大開,采光透亮,一應都正大光明。 楚辭瞅著姜琴娘看了好一會,見她別過頭不理會他,他悵然若失的道:“真打算不理我了?” 姜琴娘扭著手帕的指尖一頓,睫羽輕顫。 楚辭又說:“金鷹之職,乃是陛下耳目,身份特殊,非是陛下心腹不可勝任,且成為金鷹,就不能讓旁人曉得平素的身份相貌,如此才能不禍及家眷,最是安全?!?/br> “所以,非是我要瞞著你,而是本身就不能說?!?/br> 楚辭口吻很淡,云淡風輕的就像是在好今個天氣真好一樣。 姜琴娘捏著手帕的手漸漸收緊,她其實應當理解的。 “琴娘,”楚辭眸光深邃,潛藏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拗,“你可是后悔同我一塊了?” 姜琴娘紅唇一抿,接著她搖了搖頭。 既是心之所悅,她自然不會朝令夕改,喜歡就是喜歡,這沒甚可反悔的。 不過,她頓了頓,輕聲道:“白青松回來了?!?/br> 她的第二任夫君,本以為戰死沙場的亡夫,回來了。 提及此,楚辭眉心攢緊:“你確定?那人的拳腳路數和青松從前并不相似,就是那張臉疤痕從生,也不……” “是他,”姜琴娘肯定的道,她看著他,眼瞳澄明,清清亮亮,“那個平安符,我不會認錯的?!?/br> 楚辭思量起來,將當年的事細細回想了一遍:“當年,我并未在沙場上找著青松的尸首,所以我只立了個衣冠冢?!?/br> 兩人對視,皆從彼此眼里看出來微末沉重。 姜琴娘忽的就茫然起來:“先生,青松回來了,你我……” 剩下的話沒說完,楚辭已然明了,他傾身過去,厚實溫暖的手覆上她手背:“琴娘,我不會放你走,除非……我死?!?/br> 姜琴娘心肝亂顫:“你不要說這種話!” 她聽不得生啊死的,過往經歷,讓她最是在意生離死別。 楚辭低笑了聲,捏了捏她白透粉嫩的指尖:“好,我不說了,你也莫要退縮反悔,只要你不悔,天大的事我都能抗下來?!?/br> 姜琴娘低下頭,指尖劃過他掌心,咬唇道:“我曉得了?!?/br> 得了應諾,楚辭心頭松泛幾分,他手一拉,稍稍用力,將人拽過來一把抱大腿上坐著。 姜琴娘雙手抵著他胸口,驚慌的往外頭看了看,生怕讓蘇重華看到不該看的。 “你注意一些,蘇重還在外頭?!彼凉值?。 楚辭親了親她鬢角,嘴角含笑:“無礙,他總要知道的,往后我身上的爵位還要給他的?!?/br> 聽聞這話,姜琴娘眸光水潤地夾了他一眼:“這對你不公平……” 畢竟蘇重華并不是楚家血脈。 微涼的鼻尖蹭過耳垂小軟rou,姜琴娘就聽他熱氣噴灑的說:“那不然,你給我生個兒子,嗯?” 姜琴娘輕推了他一下,桃腮雪面,嬌媚又艷色,她生硬的轉移話題:“上回在驛館那晚上,你是不是故意戲弄于我?” 最為惱人的,她還當著他的面說心上人就是他,這會想想都臊的慌。 楚辭挑眉:“哪里,我是想著你要看不上窮夫子,擔心日后吃苦,我就用金鷹的身份跟你求親,總歸還能求陛下給你個誥命,撈個官夫人當當?!?/br> 說到此,他眼梢泛出戲謔的笑意來:“誰想聽到你的心意,當真讓人好生歡喜一場?!?/br> 姜琴娘面頰緋紅地捂住他嘴:“不準再說!” 她沒臉的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簡直太羞人了。 楚辭星目微彎,仿佛灑落萬千星光,俊雅又醉人。 姜琴娘還沒收回手,就感覺到手心濕熱,還帶一點潮濕的氣息,酥酥癢癢的。 她反應過來,小小的驚呼了聲,連忙收回手。 楚辭慢吞吞地收回探出的舌尖,用一種灼熱而色氣的眼神望著她:“改日我請道高僧玄渺給你批命,他批的很準,要不是克夫命,你就同我成親可好?” 原本早有這樣的打算,可白青松的忽然出現,讓楚辭心里有點介懷,他恨不能明個就去找玄渺,后天就成親的好。 姜琴娘遲疑地點了點頭,總算是松了口。 楚辭高興起來,心頭悸動的厲害,情難自禁,一低頭,就含吻上了她的丹朱紅唇。 兩人說妥當,當天晚上加上蘇重華,竟像是一家三口同坐一桌用晚膳。 尚未用罷,赤朱匆匆進來道:“大夫人,外頭有位姓白的男子來訪,說是大夫人故人?!?/br> 姜琴娘給蘇重華撕雞腿rou的手一抖,咚的一聲,雞腿落到碗里,還將小碗也打翻了。 第69章 妻不可欺 光影靜謐的花廳里頭,薄紗輕揚,帶出幾分的冷意。 姜琴娘站在門口,她看著背手站廳中的那人,肩背寬厚,精腰長腿,身量比楚辭略微挨上半個腦袋。 她回憶了一下白青松昔年的模樣,不過很可惜,時日太久,她已經不太記得他的相貌了。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白日里那一頭亂發整整齊齊地梳攏上去,用一根玄色發帶捆著,那張臉裸o露在闌珊燈火里,能清晰可見斑駁的疤痕,橫豎交錯,像是猙獰的蜈蚣一樣駭人。 姜琴娘皺起了眉頭,眉眼是陌生的,臉也是陌生的,這會她忽的就不確定了。 那人也在打量姜琴娘,見她眉目春媚,膚白唇紅,那一張臉嬌嬌的跟個天真的少女一樣,偏生那身段嫵媚如妖,真真勾人。 但他知道,她這人性子卻最是正經不過,臉皮還薄的很。 他咧了咧嘴,輕笑一聲:“果真,你都不記得我了?!?/br> 那聲音喑啞低沉,就好像是被煙熏火燎過一樣,又像是破爛的風箱,每個字音都在漏風。 姜琴娘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這嗓音也是不對的。 縱使她不記得白青松相貌了,可聲音卻是沒忘的。 她警惕起來:“你到底是誰?” 聞言,男人自顧自撩袍坐下,一指輕挑,從衣領里將那繡著“白”字的平安符扯了下來:“你倒還記得這個?!?/br> 姜琴娘瞇眼,確定這枚平安符就是她當年親自在佛前求的,那字也是她親手繡上去,白青松臨走之時,她小心翼翼地掛他脖子上保平安! “青松的平安符為何在你這?”她踏進來,厲聲問道。 男人目光幽深地看著她,沒有回答她,反而問:“你和楚辭成親了?剛那個是你們的孩子?” 姜琴娘在他對面坐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br> 男人往圈椅扶手里頭靠,看了姜琴娘一會才道:“這是你給我戴上的平安符,我就是白青松,我沒死?!?/br> 乍聽此言,姜琴娘眼瞳驟然緊縮,她一下捏緊了袖擺:“你……你還活著……” 白青松點了點頭,目光這瞬間柔和起來,襯得臉上的疤痕也沒那么可怕了。 “說來話長,我雖然沒死,但這幾年也不能回來,更沒法給你書信?!彼?。 姜琴娘表情復雜,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還能再見活著的白青松。 她愣愣的道:“我沒和楚辭成親,重華是我第三任夫君的兒子,是我繼子?!?/br> 白青松泛疑,白日里兩人的模樣不像是沒私情的。 姜琴娘垂下睫羽:“你戰亡的消息傳回來,我就收到了你的休書,后來姜家人以五十兩的價格把我賣給了縣里的蘇家,蘇大公子娶我沖喜,亡故后我就一直撐著蘇家照顧繼子?!?/br> 說道這里,她頓了頓又說:“楚辭每年會書信送銀子回來,白家人我也多有照拂,所以過的還不錯,今年楚辭到蘇府來給重華做西席,我才曉得他的身份?!?/br> 再有其他的,姜琴娘卻是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 白青松意味不明的笑了聲:“他倒是……有心?!?/br> 接著他又道:“他可是在外頭?我同他有話要說,你自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