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姜琴娘思忖片刻,沒想出所以然來,她也就不想了。 在宮里這些時日,她想念重華和楚辭了,也不知這兩人現今如何了。 又四日之后,姜琴娘往上呈送繡好的先太后小相,那小相紋繡的栩栩如生,且加上色彩真實,更是鮮活亮眼。 皇帝端詳了半晌,竟是覺得比之那燒毀的小相還逼真幾分。 龍心大悅,雖說是將功折罪沒法得賞,可到底姜琴娘能出宮了。 姜琴娘大大松了口氣,金鷹特意送她出宮。 她這些時日,倒也沒再見到秦臻和云雒,就好像這人不在內府一般。 天光亮眼,秋深冬初,京城已經冷了起來。 姜琴娘踏出宮門的時候,她深呼吸,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回頭看了看,宮廷深深,她很是不想再進去第二次了。 金鷹輕笑了聲:“怎的,不想來了?” 姜琴娘不好意思地抿笑了下,甜膩的梨渦浮現在面頰邊:“民婦還是適合民間,做個平民百姓的好?!?/br> 兩人乘坐上雙人轎輦,抬轎的都是玄衣帶刀侍衛。 金鷹口吻輕快幾分:“這二次甄選事了,你可是準備要回安仁縣了?” 姜琴娘翹起小指,斂了下耳鬢細發:“暫時不會,民婦想在京中開間繡坊?!?/br> 金鷹嗯了聲:“有麻煩可以來找我?!?/br> 姜琴娘早已打定主意要和他拉開距離,當下便疏離的笑了笑。 忽如其來的沉默在轎子里頭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就好似冰水中被凍結了的水草,曳動不開。 金鷹捏了捏腰間的墜兒:“這個墜兒我甚是喜歡,你再與我繡個?” 姜琴娘目光落在金鷹墜兒上,一時為難起來:“這東西值當不……” “嘭”轎輦猛地劇烈搖晃起來,打斷了姜琴娘的話。 她人還沒反應過來,一支冷箭唆的射進來,擦著她耳墜直直射向了金鷹! 第68章 亡夫歸來 姜琴娘其實遇到過很多次的生死險境,然而沒有哪一次能像這次一樣讓她心都被捏緊了! 白羽冷箭,鐺的一聲穿過她珍珠耳鐺,然后速度不減地射向對面的金鷹。 姜琴娘黑瞳驟然緊縮,整個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焙⒓^濺起火花,正正射中金鷹眉心,被金面一擋,然后就讓金鷹飛快抓住了箭尾。 饒是如此,冷箭巨大的沖擊力在金面上留下箭洞,雖不曾射穿,但也讓金鷹覺得頭暈目眩,腦門發疼,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有刺客,護衛大人!”外頭的轎夫擱轎,并高聲喊道。 緊接著,是噼哩啪啦刀劍相接的聲音,間或幾聲慘叫,以及漸漸濃郁的血腥味。 姜琴娘臉色發白,她緊張看著半天都沒緩過勁來的金鷹問:“大人,大人,您怎么樣了?” 金鷹扔了冷箭,擺手道:“沒事,下轎!” 話畢,他一把拽著姜琴娘,掀開轎簾,將人護在身后走了出來。 恰在此時,一把巨錘從天而降—— “轟隆”一聲,整個官轎四分五裂,碎的不能再碎。 姜琴娘心有余悸,冷汗唰的就下來了,要是晚出來一步,現下約莫是被砸成一灘rou泥。 感覺到她指尖冰涼,金鷹瞇眼,安慰了句:“沒事,不用害怕,一會皇城禁軍就好了?!?/br> 說完這話,他才得空掃視周遭。 這當口,剛出外皇宮走出來不過幾丈遠,又還沒到正街上,往來人流稀少。 此時,一波黑衣蒙面人正和那幾名轎夫廝殺在一起,一行六人,轎夫只有四人,抵擋不了多久。 金鷹冷笑一聲,從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刻鐘,皇城中的禁軍居然沒有半點動靜,他心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一攬姜琴娘細腰:“抱緊我?!?/br> 姜琴娘不敢猶豫,當即死死摟住他腰身,她見金鷹官袖一擺,一雙薄如蟬翼的羽翼從他袖中滑落出來,并隨風伸展,不過眨眼之間,就成一對恍如鳴蟬的羽翼。 他反手將那羽翼往雙肩一扣,也不知拉扯了哪里,那羽翼竟扇動起來。 越來越快,姜琴娘就驚訝的發現雙腳離地了,她低頭,腳下生風,耳鬢細發亂舞,不過呼吸之間,金鷹抱著她,竟是已經飛的來比青瓦屋檐還高。 這手段如此神奇,還讓她覺得無比熟悉。 她睜大了眸子,愣愣抬頭看金鷹,蓋因金面的遮擋,她只能看到一點露在外頭的下頜。 頭一回,她對他金面下的那張臉好奇起來。 “可害怕?”金鷹低頭看了懷里的人一眼,“若是害怕就閉上眼睛,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br> 他這樣關心她,打從認識至今,好似處處都為她著想,姜琴娘心里頭某種猜測持續發酵,像海綿一樣越來越膨脹。 她搖了搖頭,盡量緊貼過去,不讓自己成為負擔。 金鷹稍微轉向,正準備折身往外皇宮里頭飛去,不成想,還沒飛出一丈遠,砸了官轎的巨錘呼啦投擲上來。 兩人腳尖虛虛立在青瓦上,仿佛成了樹椏上的鳥雀,活生生的靶子,那巨錘輕易就能砸中。 金鷹大驚,后背羽翼猛然垂下收攏,他抱著姜琴娘矮身一滾。 “轟”瓦片飛濺,狂風大作,姜琴娘眼睛都睜不開。 金鷹單手攀住屋檐尖角,喘息了聲,掙的幾息功夫,身后的羽翼重新扇動起來,兩人復又在屋脊上站穩。 姜琴娘松了口氣,她抬起頭來,才發現金鷹嘴角有血滴下來。 “大人?”她吃了一驚。 金鷹目光前視,下頜線條緊繃如冰,他抬手用手背抹去嘴角鮮血,冷冷的道:“要殺我可以,不可連累無辜?!?/br> 姜琴娘怔然,尋跡看去,就見屋脊另一頭,正正站著個一身玄色短打衣襟的漢子,那人披頭散發,手握巨錘,并渾身戾氣。 只見那人冷笑一聲,二話不說,揚手又是一錘砸在屋脊瓦片上。 “嘩啦啦”力道仿佛疊起的波浪,順著紛飛的瓦片,直沖過來。 金鷹皺起眉頭,他緊了緊姜琴娘,人往后倒退飛出去,揚手寬袖擺動,一套七個鴿蛋大小的木珠呈北斗七星之勢飛了出去。 那木珠在半空彈跳變形,飛快就形成一面木盾牌,擋在了兩人面前。 姜琴娘眼眸發亮,這個木珠她是見過的,在楚辭那里! 所以,金面下的那張臉,她看或不看都曉得了。 姜琴娘輕輕勾起嘴角,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既是羞惱,又是怨懟,更多的是又氣又好笑。 想那晚在驛館,孤男寡女的戲弄她,約莫這人很是得意。 她磨了磨牙,眼神掃過他下頜和脖頸,總癢癢的想咬點什么出氣。 金鷹渾然不知道懷里人的想法,擋下對方攻擊后,他寬袖鼓動,手腕在腰間一抹,瞬間中指長短的小箭嗖嗖就彈射了出去。 姜琴娘回頭往外皇宮的方向看了看,這都好半天過去,可硬是沒有半個人出來,底下的四名轎夫已經有折損,再這樣拖下去,必定兇險無比。 她深呼吸一口氣:“大人我是拖累,你把我放下去?!?/br> 金鷹想都不想就拒絕:“不行,你若受質,我只能束手就擒?!?/br> 姜琴娘抿了抿嘴角,心里焦急起來。 “哼,金鷹?”對面那人躲避過小箭,拖著巨錘,幾個跳躍接近過來,“宰了金鷹,約莫我就能揚名立萬!” 金鷹冷笑:“你高看我了?!?/br> 話畢,他再一拍腰間,又是五支小箭迎面就射過去,那箭頭森寒汪藍,顯然是淬了毒的。 那人不敢大意,輪著巨錘左右格擋,冷不防其中一支小箭擦過衣領,那人趕緊頭往后仰,藏在衣領里頭的三角平安符露了出來。 那平安符掛在脖子上,正反兩面都用淺色繡線繡著個“白”字。 姜琴娘眼尖,一下就看清了。 她心下震動,忽然開口大聲喊道:“白青松!” 這三字一落,那人擒著巨錘的動作一頓,目若利刃地看向了姜琴娘。 姜琴娘緩緩從金鷹懷里轉過頭來,有風而起,吹拂開她臉上的青絲,露出那張嫩如童顏的臉來。 “咚”巨錘脫手,從屋脊上滾落下去,發生叮咚叮咚的聲音滾遠了。 金鷹皺緊了眉頭,他盯著那人的臉,透過披散的亂發,依稀可見那人臉上疤痕橫生,根本就和白青松長的不一樣! “琴娘,你認錯人了?!彼?。 姜琴娘視線鎖在那人露在外頭的平安符上:“那個平安符,是我親自求來,繡上白字給他戴上的,錯不了!” 金鷹遲疑了瞬,他和白青松是生死兄弟,但那平安符他卻從未見過。 他頓了頓,抬手一扣耳后,將臉上的金面揭了。 金燦燦的鷹頭金面落下,清雋俊美的臉暴露在日光底下,明晃晃的再清楚不過,那是屬于楚辭的臉。 兩丈外的那人詭異地沉默了,他看著兩人,最后目光落在楚辭抱著姜琴娘細腰的手上。 爾后,他什么都沒說,躍下屋脊撿起巨錘,吹了聲口哨隱入暗巷中飛快消失不見。 “白青松!青松!”姜琴娘抬腳就想追上去,楚辭緊緊抱著她,生怕她摔下去。 “琴娘你莫急,他若真是青松,我定然會把他找出來?!背o將心頭忽然而起的酸澀按捺下去,認真的道。 姜琴娘回頭愣愣看著他,眼底情緒復雜,最后她什么話都沒說,又低下了頭。 楚辭重新扣上金面,將人安然抱下地,他收了后背羽翼,折疊起來就只有巴掌大小,四名轎夫折損三人,生還一人,還身受重傷。 與此同時,外皇宮里頭,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領著人馬匆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