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穆允歌不由在一旁摸了摸鼻子,顯出訕訕之色來。 安嘉瑞露出一個笑來,伸手慢慢幫他倒滿茶杯,方道:“近來已經養的好些了,無甚大礙。興安毋庸掛念?!?/br> 柳興安便眉間愈皺,道:“怎會身體不好?可是……” 穆允歌便不好意思的插話道:“是我之故矣?!?/br> 柳興安將目光投向他。 穆允歌組織了下語言方道:“此先我受文彥所惑,出下策欲行刺將軍,未料……” 柳興安憤怒的打斷道:“他竟讓你替他擋劍?” 穆允歌沉默了片刻,安嘉瑞一時也有些窒息之感。 都天祿在他眼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形象?話還未完,他便已然認定是都天祿之過矣? 穆允歌不由側頭看了眼安嘉瑞,安嘉瑞苦笑一聲,解釋道:“非也,是我自愿……” 茶杯從柳興安手中脫落,在地面碎開。 仆從連忙上前,拾掇了碎片,避免安先生傷到腳。 但柳興安不在意他們,只是恍如面對一個不認識的人般,反復打量安嘉瑞,心中那個不敢置信的揣測竟然成真了! 安嘉瑞接過仆從手中的茶杯,放到他面前,又抬手給他倒了一杯茶,方笑道:“興安何以如此激動?” 柳興安握著茶杯,謹慎的斟酌著詞語道:“嘉瑞變化之大,實在讓我不敢相信?!?/br> 安嘉瑞笑容淡了些,輕輕嘆了口氣,露出一絲愁容,直讓人忍不住揣測他究竟遭遇了什么變故,并真情實意的心疼起他來。 氣氛便凝固了些。 穆允歌帶著笑意打破了沉默:“我亦十分驚訝嘉瑞之變化,沒想到嘉瑞竟能放下心中執念,與都將軍……” 柳興安冷著臉,打斷了他的話:“穆兄可否安靜些?” 穆允歌便收了聲,雖被當眾下了面子也不惱,只是復又端起茶,準備做一個安靜的看戲人。 耳邊安靜了下來,柳興安方繼續道:“可是那都天祿對你做了些什么?” 安嘉瑞微微一怔,搖了搖頭道:“非是他做了些什么,只是我……” 柳興安目光炯炯,安嘉瑞不由收了聲,又輕嘆了口氣。 不管說什么,不是一個人就不是一個人,柳興安又不似常人,難道還會看不出來安嘉瑞的變化? 越多解釋便越多破綻,不如緘默。 室內又安靜了下來。 柳興安面色堅毅,等了一會,見安嘉瑞似不欲開口,轉頭看向穆允歌道:“穆兄可還有事?” 穆允歌拿著茶杯的手一頓,識趣的起身道:“確有一事要做,不如我先行告辭?” 他將目光投向安嘉瑞,安嘉瑞遲疑片刻,又見柳興安面上不愉之色,方才點頭道:“也罷,你且去吧?!?/br> 待穆允歌搖晃著離開,柳興安神情越發緊繃,目光環視四周,在室內伺候的仆從不由感到身上一涼。 安嘉瑞左思右想,不會被拆穿的謊言唯有九真一假。 他倒是可以讓人將柳興安趕出去,然后呢?無數猜測和誹謗便會撲擁而來,在眾人好奇心的驅動下,沒有秘密可以真的埋藏下去。 唯有讓人以為他得知了真相,那真正的秘密將被永遠埋藏,直至死亡。 決定已下的安嘉瑞沒有猶豫,看了眼周圍的仆從,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與興安不欲有人打擾?!?/br> 仆從微微一愣,有序的退出了室內,最后一個仆從欲關上門時,安嘉瑞淡淡的吩咐道:“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靠近此處?!?/br> 他微微一愣,恭謹稱是,方關上了書房的門。 待室內只余他們二人,柳興安方低聲擔憂道:“嘉瑞你有何苦衷皆可訴之于我……”他停頓了一瞬,聲音更輕:“或許亦有其他想與我解釋的?” 安嘉瑞低垂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整理了下措辭,方慢慢道:“不久前我病重……” 柳興安微微皺眉,不由打斷他:“病重?”關懷之情溢于言表。 安嘉瑞點頭,輕聲道:“幸而得大巫出手醫治,然為了救得性命,大巫亦行兇險之舉……” 所謂九分真,一分假,精髓在于所言皆是真話,除了他不欲為人知之事,如此方無破綻。 落塔回轉將安嘉瑞與柳興安相遇之事告知殿下,都天祿猛然站起身,不由心生幾分無奈,急匆匆的趕去嘉瑞的書房。 落塔忙撐起傘,跟在殿下身后。 未料待他趕到之時,卻見仆從皆在外守候。 都天祿看了眼緊閉的大門,不由輕聲問道:“怎么回事?” 仆從在一旁小聲而詳細的匯報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待聽到嘉瑞欲與柳興安私下一敘舊情,都天祿便皺緊了眉,看了眼密閉的書房,微微側頭看向落塔。 落塔便知曉他的意思,撐著傘帶都天祿走到離書房不遠的房間內,此處與書房并不相連,亦無出奇之處。 但當落塔在靠墻處微微敲擊了幾下,一陣晃動之后,墻后竟傳來了安嘉瑞的聲音。 “大巫回轉前世,取來一絲生機……”他正婉婉道來,亦真亦假之說。 都天祿原本只打算聽聽他們相處是否無事,待聽清嘉瑞話中之意,不由凝神細聽,瞬間將離開的打算拋之腦后。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卡文,捋大綱,工作等等事情,可能不會每條評論都回了,但是小可愛們要相信橘子是愛你們的! 只是橘子已經碼字碼到頭禿,又遇上卡文卡到死去活來的…… 還是要挨個么么噠小可愛~(* ̄︶ ̄) 最后~明天見~ 48.請支持正版~ 外面的雨下的愈發大了,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悉數不見了蹤影, 只余雨絲成片的撒在地面上, 不久就積起了小水洼。 室內干燥又溫暖, 恍如世外桃源,在安神香的氣味中,使人頓生傾訴之感。 安嘉瑞整理了思緒,緩緩道來:“我方知前世我與都天祿糾葛一生,恩怨不斷,分分合合, 最終因氣節之說, 悔恨而亡?!彼⑽⑼nD, 看向臉上滿是心疼的柳興安道:“如此我方知,世間之大, 無可不放下之事?;腥缑撎Q骨, 再世為人?!?/br> 柳興安毫不懷疑,只是心疼他:“那定然是都天祿那廝不對!他就不該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安嘉瑞本還有許多解釋的話, 例如為什么大巫能做到這種程度, 以及是如何治好他的等等, 但萬萬沒想到, 柳興安欣然接受了這個設定,并與他同仇敵愾了起來。 于是他便一時無話可說。 倒是柳興安說完之后, 微微皺眉道:“那前世……你與他?” 偷聽的都天祿心瞬間提了起來。 安嘉瑞真沒想到,柳興安不關注這是如何做到的,卻關注他前世的八卦? 但他回憶了一番大巫所言, 加上他自己的理解,若有所思道:“無非是愛與恨,我一心固守風骨,堅守祖父的教導,而他一味強求,最終兩人越走越遠,乃至無法回頭?!?/br> 柳興安看著他似追憶的神色,不由問道:“但如今你既能接受他,莫不是?” 安嘉瑞微微一笑,似有千般情緒,最終混為一抹笑意:“待到重新來過,方知有些堅持本不必要,而有些人亦不該錯過?!?/br> 砰砰砰,似有煙花炸開在都天祿心頭,每一絲火星都寫著喜悅。 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滿是情意,嘉瑞說我是不該被錯過的! 剛才還滿懷心疼的都天祿只余歡喜,哪怕是之前那次喝醉酒的告白都沒讓他如此欣喜,就如同自己的心意終于被認可,他終于能確定,嘉瑞心里有他,他們是兩情相悅! 他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似人生圓滿,又似再無所求。 柳興安卻十分冷靜,臉上露出一絲不贊同:“他有何值得你如此?不過是一不珍惜你之人!” 安嘉瑞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非是你想的那般,他也曾作出許多努力,也曾真心實意的歡喜于我。只是我……“他露出一二無奈之色,引得柳興安亦為贊同。 “嘉瑞你之前便是太過于束縛自己,如今這般亦不錯……”他微微停頓了些許時間,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道:“若是這樣,我便放下心來,此前我還以為你有何苦衷不得不與他虛與委蛇?!?/br> 安嘉瑞側頭看他,眉眼間皆是笑意:“興安莫非不懂我?我素來學不會那般?!?/br> 柳興安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道:“是極,嘉瑞本就是磊落之人,豈會如此為之?!彼睦镆凰?,便有心調笑起安嘉瑞來:“前世你們沒在一起,除去你的執念,可有什么其他逸事?” 安嘉瑞懶散的看了他一眼:“興安似有所教我?” 柳興安靠近些許,悄聲道:“都將軍莫非前世未曾娶妻?未曾生子?” 安嘉瑞睫毛一顫,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之前生死一線間所聽見的的都天祿的聲音:“你比我想的還要無趣和死板,我貴為大汗,總要傳宗接代吧?!?/br> 又思及大巫似未曾說起此事。 但讓大巫連八卦都跟他分享也確實有點過分了。 見嘉瑞沉默了下來,柳興安便誤會了他沉默的原因,冷聲道:“他竟然還娶妻生子了?那他視你為何物?如此人渣……”他恨恨的收了聲,不欲在安嘉瑞傷口上撒鹽,但語氣卻很堅決:“嘉瑞何以如此委屈求全?天下之大,莫非沒有良緣?”說道此,他略一停頓問道:“前世嘉瑞可有心儀之人?或有人心儀于你?” 安嘉瑞心頭一跳,無端有一股危機感,似是感覺到了大巫的凝視,忙不迭的拒絕道:“我與都天祿糾纏一生,何來心儀我之人?” 又忙打消他的念頭道:“前世本就是姻緣錯雜,各種糾葛皆在其中,無法可解,方至死局?!?/br> 柳興安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了嘉瑞的手,誠懇道:“無論如何,我皆在你這邊。若有所求,無所不應!” 安嘉瑞在心里嘆了口氣,原身哪怕再失敗,但至少朋友卻沒有交錯。 他反手握緊柳興安的手,笑道:“我亦如此?!?/br> 果然又是一個穆允歌! 都天祿一邊生氣,一邊皺眉想著柳興安所言,他會娶妻?不可能的! 他已和嘉瑞結契,又怎會背棄他呢?置他與那般難堪的境地中? 但思及嘉瑞所言,各種糾葛,他又忍不住心頭微動,似是抓住了什么要點,不由下意識的摸了摸手上的珠串,心中異常清明。 慎昭昭的臉慢慢浮現在他腦海中,他冷哼了一聲,露出一絲睥睨之色。就她?不過爾爾,連嘉瑞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居然還有偌大野心?實在讓人發笑。 但稍后卻微有遲疑的想起了大巫身邊的小童,他輕敲了幾下手背,突然對落塔道:“大巫身邊那個小童……” 落塔聽了如此之大的一個八卦,已然恨不得縮到地縫里去,突然聽聞殿下的發問,他略一思索道:“殿下是說清池?” 都天祿點頭,輕輕敲擊手背,道:“你在神殿時,他可有何異常舉動?” 落塔回憶了下,畫面迅速閃過,最終定格在安先生第一次被殿下從神殿接回來那天,清池出門來,突然問的那個問題“安先生在府中可好嗎?”,憶起他當時的回答和清池的神態,落塔不由心間震動,身體恭謹的彎下些許,方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