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這些西羌細作倒是把大翰的風俗學了個透,弄些裝神弄鬼的把戲。又是給母后行壓勝之術,又是在民間編造各類奇象,就為了讓大翰百姓相信朕違了天命” 說這些的時候,蕭玨語氣一直都是散漫的,仿佛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的表演,他嘴角挑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中秋夜住持大師沒死的消息被瞞了下來,就等著佛法大會上,住持出面講西羌人所為昭告天下。只是如今流言四起,不少不明真相是百姓和僧人真以為大昭寺是因為朝廷才被封,住持大師也是因為勸和才被殺,要朝廷給出一個交代。住持大師看不下去,言要普渡眾生,提前出面解釋時被百姓扔臭雞蛋、爛菜葉,說他是假冒的?!?/br> 謠言往往是最可怕的,那群人口口聲聲要為住持大師討回一個公道。 可是住持大師就活生生的站在他們跟前,他們卻說住持大師是假冒的。 葉卿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百姓只是跟著起哄??隙ㄓ腥送撇ㄖ鸀?,揪出刺頭,再讓軍隊強行鎮壓吧?!?/br> 蕭玨嘴角勾起一個瑰麗的弧度:“不愧是朕的皇后,朕讓人把帶頭鬧事的哪幾個家伙解決了,這幾日京城內委實是安生了許多?!?/br> 他沒有說的是,他命人用燒紅的鐵鏈,一層一層把那幾個人身上的皮rou刮下來,旁邊籠子里放的就是幾只餓了幾天的野狗。 從那些人身上刮下來的皮rou,被鐵鏈燙得焦香,直接扔給旁邊籠子里的野狗,讓他們看著自己身上的rou一塊塊被野狗吃掉。 有幾個直接崩潰發瘋了,有個直接被疼死。刮得見骨,半邊血rou沒有了,才把那幾個人掛到城樓上。 先前還跟著起哄的百姓算是全被震懾住了,如今屁都不敢放一個。 只是牢里那個家伙,心智倒是堅定。 天牢的酷刑幾乎全給他上了一遍,他愣是一聲不吭??粗约旱耐楸豢嵝陶勰ブ滤?,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 只不過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民間沒了那些那頭起哄的人,百姓又被震懾住。 年底將近,各大佛寺的高僧都會聚集京城開展一場佛會,住持大師跟各地高僧都是佛家好友,屆時他被西羌細作謀害險些喪命的事,必然會通過佛會傳的沸沸揚揚。 宋婉清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了住持大師。 她是佛門???,自大昭寺出事后,前去上香的香客寥寥無幾,她出手闊綽,說心中有惑,想找方丈要一個解答。沒有人防備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她在住持大師講禪時用一把剪刀扎破了住持的咽喉。 宋婉清被捕入獄,原本在獄中嘗遍酷刑也不肯開口的明華,卻有了松口的跡象。 蕭玨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從明華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了。 對于宋婉清會殺住持一事,葉卿說什么都不信。 她一把攥住蕭玨的手:“她不會是那樣的人,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蕭玨似笑非笑看著她:“就這么信任只跟你有過素面之緣的人?” 葉卿知道自己的說辭有些蒼白,但還是堅持:“我相信我的直覺。陛下,我想見見宋姑娘她的婢女?!?/br> 蕭玨皺眉:“我就不該讓你知道這些破事?!?/br> 葉卿抱住他的手臂就是一頓猛搖:“西羌人肯定是還憋著什么大招,如今他們在暗,我們在明,明顯是我們處于劣勢。他們要殺住持,派一個殺手過去豈不更好,為何一定是宋姑娘,我總覺得能從宋姑娘身上找到答案!” 蕭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變:“大昭寺那個假和尚,的確是挺在乎宋家這個女兒?!?/br> 葉卿遲疑開口:“陛下是說少師明華?” 蕭玨點頭。 回想起前幾天他時常半夜出去,帶著一身血腥味回來,葉卿問:“你們對宋姑娘用刑了?” 蕭玨看她一眼:“天牢里的刑具,只怕她瞧上一眼就該暈過去了?!?/br> 聽蕭玨這么說,葉卿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每到半夜的時候就開始尖叫,整個人瘋瘋癲癲的。第一夜她開始叫的時候,明華發狂直接掙脫身上的鐵銬,險些逃出了天牢?!笔挮k捏了捏眉心。 他發現了這一點,就每夜在宋婉清開始無緣無故尖叫的時候,親自前去審問明華,告訴明華隔壁是在審訊宋婉清。 明華信以為真,每次都方寸大亂。 只是依然不肯開口說出他們的謀劃,經過這幾夜的用刑,他如今已是靠一口氣吊著。 蕭玨干脆下了狠招,說他若再不招,宋婉清就要沒命了。 昨夜明華似有所觸動,提出要見宋婉清。但蕭玨沒有十成的把握,確定這樣一個冷血的人會因為一個女人,就把所有的事情交代。 “宋姑娘身邊的婢子肯定知道些什么?!比~卿道。 夫妻兩對視一眼,都隱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很快在宮門口處被抓起來的那個婢子被帶了上來。 她一看見葉卿就哭著要撲過去抓葉卿的裙擺:“皇后娘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她命苦??!她是冤枉的!” 兩個禁衛軍按住了她,不讓她再往前。 蕭玨冷冷道:“再聒噪這些沒用的,你就再也不必說話了?!?/br> 這話嚇得婢子趕緊把收在懷里的信紙雙手捧著遞了上來:“這是小姐讓我轉交給皇后娘娘的。自從那日大昭寺遇險之后,小姐每日喜怒不定,時常亂摔東西,夜里還大吼大叫。一位云游道人找上門來,說小姐這是被邪祟纏身了,化了幾道符紙給老爺,說小姐發病了,就把符紙燒成灰化水給小姐喝?!?/br> 說到這里,她哽咽起來:“一開始還有效,但是這符水越喝,小姐就發病越頻繁,病得也越來越重,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新年快樂!祝你們考試的考出好成績!工作的年底獎金翻倍! 第108章 聽了這婢子的話,葉卿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符水肯定有問題。 宮女把信呈遞了上來,蕭玨卻沒讓葉卿接,反而是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墨竹拆開。 宋婉清如今精神恍惚,都能殺了大昭寺住持,指不定也會在信里做什么文章,蕭玨不敢叫葉卿冒險。 墨竹拆開后,取出一張信紙和一張黃符。 宋婉清的婢女茯苓看到黃符就驚喝道:“小姐每次發病服用的就是這符紙的水!” 葉卿聞言臉色凝重了幾分,她吩咐文竹:“叫個太醫過來?!?/br> 文竹連忙出去請太醫。 墨竹則湊近聞了聞信紙和黃符,確定信上沒抹什么藥粉,這才遞給了葉卿:“信紙是沒問題的,這黃符上除了朱砂的味道,還有一股奇異的香味,等太醫鑒定后才知曉是什么?!?/br> 葉卿接過信紙一看,越看越吃驚。 這封信應該是宋婉清神志清明的時候寫的。 信里宋婉清也意識到自己喝的符水不對勁兒,發病的時候她整個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狂躁不安。喝下符水后會安靜下來,但不是真正的安靜,而是整個人好像變得麻木,恍若一個提線木偶。 她說耳邊老有聲音在嗡嗡作響,攪得她不得安寧。 她在顧夫人的生辰宴上,那個聲音讓她殺了顧夫人,她太害怕,自己撞到假山石上把自己撞暈過去了,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上次葉卿來信后,那個聲音一直讓她進宮刺殺葉卿,她意識到越喝那個符水,自己思維被控制越嚴重,漸漸開始提防。她偷偷用黃符替換了那個云游道士畫下的那些符紙。 寫這封信是為了讓葉卿提防,她懷疑有人有暗殺葉卿。 葉卿看完信后久久不能平靜。顧夫人出事,勢必會影響到在關外打仗的顧將軍。她出事,宮里勢必會亂成一團。對方的目的,顯然就是為了讓大翰內部不得安生。 只是她還是有一點不解,隧問那婢女:“宋姑娘寫這信的時候,明顯神志已經清明了,也意識到了符水不對勁兒,怎后來還殺了住持大師?” 茯苓哭道:“奴婢不知,小姐給了奴婢盤纏,說奴婢沒有把這信送到娘娘手上,就不許回去,奴婢這些日子就一直守在宮門外。等知道小姐殺了住持大師,回宋家打聽,才知道是小姐的病一直不見好,前不久那云游道士又上門來過,給小姐吃了一顆什么金丹。說小姐身上邪祟驅不走,要住進寺里避一段時間,小姐這才被送去了大昭寺……” 茯苓說完這些,文竹也把太醫請了過來。 因著是昭陽宮要請太醫,文竹又沒說是何緣由,太醫院院首以為是葉卿有什么不適,連忙帶上藥箱趕了過來。 “查查這黃符中都有些什么東西?!笔挮k示意宮女把裝有黃符的托盤端給院首。 院首拿起黃符聞了聞,神色微變,又要了一碗清水,把黃符放進清水中,讓上面的朱砂完全溶于水,最后才用手指頭沾了一點放進舌尖辨味。 只一瞬間,院首臉色巨變,趕緊吐掉了口中的符水,又喝了好幾口水漱口。 葉卿被他這番舉動弄得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院首駭然道:“這這……這竟有人敢用禁藥!” 他指著那杯符水:“陛下!這黃符上的朱砂里,混有大量的阿芙蓉,阿芙蓉是能使人上癮,又能叫人產生幻覺的藥物。吃到后面,一日不食阿芙蓉,那簡直比死還難受?!?/br> 葉卿手掌下意識握成了拳,她渾身都有些發冷。 換句話說,宋婉清不就是被迫吸.毒了么,那么好一個姑娘,到底是誰這么狠毒要毀了她這一生? “宋家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他們是要活生生毒死他們自己的女兒嗎?”葉卿氣得渾身發抖。 宋婉清的丫鬟茯苓哭道:“老爺和夫人平日里待小姐都還不錯的,只是尋常大夫都看不出小姐這是什么病。那云游道人的方子有效,他們想小姐早日好起來,就一直給小姐吃?!?/br> 葉卿已經氣得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要帶太醫去給宋姑娘看病?!彼蚴挮k,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太醫的答案讓蕭玨也頗為意外,對于葉卿的要求,他微微皺了一下眉:“天牢濕冷,你有孕在身,不便過去,我讓人把宋家那女兒接出來?!?/br> * 葉卿從未想到,再次見到宋婉清,那個蕙質蘭心的女子,已被折磨成了這般。 宋婉清形容枯槁,一雙眼睛都是無神的,衣服上有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跡,應該是當初殺住持大師的時候沾上的。 她像野獸一樣嚎叫,幾個身強力壯的宮女都按不住她。 吸食不了阿芙蓉,痛苦讓她下意識摳挖自己的手臂,以至于她兩條手臂都是被自己抓出的血痕。 “宋姑娘……”葉卿自問不是個共情能力強的人,看到這一幕,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聽到她的聲音,宋婉清渾噩的雙眼里似乎有了一點亮光,很快她又痛苦抱緊自己的頭,額頭青筋凸起:“吵死了……吵死了……我不要殺人……不要殺人!” 她掙扎的力道愈大了些,其中一個老宮女還被她咬住了胳膊,發出一聲慘叫,床上的被褥枕頭都在這番掙扎中掉到了地上。 葉卿看到這一幕,難過得眼淚簌簌直掉。 蕭玨目光卻是敏銳看向了窗外,一直黃爪紅嘴白眉的鳥兒停在樹枝上,棕色的眼睛里似乎正看著屋內的一舉一動。 蕭玨眸子微瞇,他袖口一處繡紋的線頭散了,金紅的繡線散開一寸長,他用兩根手指捏住,輕輕扯了下來。 軟軟的繡線被灌入了內力,瞬間鋒利如針,他指尖發力,射向窗外,那只黃爪紅嘴的鳥兒還沒來得及飛,就被那根細線從眼睛處直接穿透腦袋。 繡線力道不減,深深扎入樹干半寸,才輕輕垂了下來,線尾緩緩滑落一滴血珠。 隨著那只鳥兒從樹枝上墜落,宋婉清的痛吟聲也戛然而止,她閉上眼睛,像是突然陷入了沉睡。 葉卿和那幾個按住宋婉清的宮女都被這一幕驚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