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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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致霆向她敬酒時,她的微笑無懈可擊,接過香檳,她遲疑數秒仰頭灌下。 汪致霆夸贊道,“白小姐果然海量?!?/br> 白語薇將烏發甩向肩后,露出大片細膩的肌膚,“一杯香檳而已?!彼龜R下空杯,不再看他。 她望著仍在排隊拍照的香水塔,待serge轉頭與旁人交流,眸色驟冷,語氣生硬道,“還有,叫我陸太太?!?/br> 汪致霆管不得她生不生氣,一把拽住她纖細的手腕,不放心道,“你要我不再找你,可以。但是我一直開機,你要是......有什么事,如果......反正任何事情你都可以來找我?!标懟葱揶D身那刻的拳頭他是記得的,以為他要沖進來了干架了,結果自己先挨了白語薇的揍。 見過王馨然的傷,汪致霆聯想到陸淮修有動手的可能。有些男人看著專一,其實控制欲比他這種濫情的人可怕數倍,能按捺多年不忿,臥薪嘗美人,一次便精準擊中敵方痛處,他自愧不如。 汪致霆掃了眼白語薇柔媚的側臉,咽了咽口水,生怕這張禍水臉被毀了。 白語薇不想同他再說一句話,用力地甩開交握的手。 *** 香水塔旁,宋茗心在白語薇轉頭前慌忙收起手機,見她沒往這處來,長舒一口氣。 白語薇以前一直有汪致霆護著,很多不好的東西都不會流出。就算當年緋聞漫天,她隨口一句捕風捉影便可略去。 宋茗心曾將白語薇與某外籍設計師熱吻圖匿名傳給某雜志,本以為會炸開花,卻不想石沉大海。她不甘心,為什么白語薇總這么好運,群星云集的今日多少名媛明星模特精心打扮,怎么就她能不費吹灰占據頭條呢。 宋茗心不知這次是否有汪致霆的推力,也不知上一季的香水devil他貼力多少,但對于國際品牌來說,宣傳大使用全新素人,不可能沒有利益cao作。 她希望是陸淮修,可他當時對于白語薇輾轉國內外拍攝是有怨言的,曾對媒體感嘆過太太最近好辛苦,他的愿望是可以養太太,為此還上了頭條。 那么只能是汪致霆。 有個完美丈夫,還有個無私情人。她白語薇哪里開的他媽的掛? 她真的很期待,陸淮修知道汪致霆和他老婆搞一塊是什么模樣,也期待白語薇被扯破最后一層遮羞布敞在媒體面前,又是何等狼狽。 今日任何一個在場的女人獲得矚目都沒有白語薇叫她如此妒火焚燒。沒有哪個漂亮女人想被另一個漂亮女人永遠壓一頭,沒了天日一樣。 白語薇不能一直幸運,她搶去的是她宋茗心的光。 *** 張廷富在車上大夢一場,九點半突然接到一通電話,整個人警惕起來,只是等了一個多小時白語薇才出來,弦又松了下去。 他仔細打量了下白語薇,雙頰暈紅,櫻唇含笑,沒有穿外套,可也不冷的樣子。 他打開車門,恭謹地問了句,“陸太太,今天晚宴開心嗎?” 白語薇撲哧一聲,顫笑起來,開心嗎?這個老張可真好笑,哪有人這么問的。她咽下喉頭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泛,一臉燦爛地沖他說,“沒看新聞嗎?” “看了看了,手機上全是您!剛剛我老婆還問真人是不是也這么好看,我說真人比照片和動圖還要好看?!彼执_認了一眼,回到駕駛座。 白語薇空落落的,沒有安全感,索性踢了鞋子抱住雙膝,望向車外的移動的景致。她雙目無神地問,“老張,我們這是去哪?” “回......回陸園???”他看了眼后視鏡,“難道不是嗎?” “找間清酒吧吧,我想一個人喝點酒?!彼焓謸嵯蛐「?,將臉埋進腿|縫。這一晚的眼淚真的太多了,多的她真要以為自己是水做的了。 景灣山莊一路往西會經過瓣花街,那是她小時候住的地方,這里一段老舊一段摩登。老張停在摩登的那片,她指揮他往回開,“我記得這里有一家老酒吧的,不知道還在不在?!?/br> 在。叫老船長酒吧。 白語薇進去還下意識地低頭擋臉,卻不想人家老板娘對她完全沒興趣,朝她爽快喊了聲,“酒單在桌上,自己看?!?/br> 她點了三杯酒,名字很簡單,是一個系列——一杯醉,兩杯醉,三杯醉。 沒有氣泡,入口微苦,不知道讓陸淮修來品,這個酒算什么檔次。 想到陸淮修,她再次咬住下唇,抑制失控的情緒。 道德不是一個統一的內心標尺,它有感受器,面對鏡頭、面對人群,道德總是很高,能說出很多很偉大很正確的話,能用嚴厲的語氣去指責別人,可寂寞的時候,痛苦的時候,又或是灌了酒精的時候,一點點誘惑便能落進塵埃。而她白語薇從來就不存在這個東西,人前人后,都沒有。 她因過度發狠,口腔內的唇rou被咬的亂七八糟,凹凸不平。 可她全不在乎。 她一遍一遍地罵自己,將自己痛扁。 是的。她能出軌,能原諒自己的丈夫要和別人合葬,能在得知自己的丈夫曾經不想娶她后還可以微笑示人,迎接各路閃光燈,那么……她也能在收到d牌一個月后的面試通知時,親手殺死自己的小孩。 她沒有那個東西,沒有德,沒有愛。 她不會受傷。 白語薇喝到第二杯的時候,手毫不顫抖地將電話撥了出去,對方似是要睡了,聽她堅定的口氣以為很急,趕忙說,“陸太太,我馬上去,你堅持一會?!?/br> 她捂嘴偷偷笑,像是惡作劇得逞了,可沒笑一會眼眶又熱了,她趕緊深呼吸,將酒杯口再次磕進嘴里。 第三杯酒她喝了兩口便起身,拖著聲線喊到,“結賬~”有點像犯懶的陸淮修。 “今天圣誕活動,免費?!崩习迥餂]抬頭。 白語薇搖晃著身子,笑問,“每年都有嗎?” “嗯,每年都有?!?/br> “那好,明年我還來?!?/br> 張廷富在白語薇喝酒的時候瞇了一覺,在她去醫院的時候又一番酣睡,開車送她到陸園后他將車停在門口,沒有離開。 汪總說今晚別走,可能有事。能有什么事?這位太太難道又要出去?他搞不懂,反正停好車再睡一覺咯。 *** 黑黢黢的陸園點燈未亮,地燈樹燈庭院燈都歇了燈火。視線所及是拔地而起的森堡,棱尖直插云霄,巍峨非常。 羊腸小道盡頭,兩個小天使相互依偎,兩側法國梧桐夾道歡迎,看著甚是眼熟,像是求婚那天,像是婚禮那天,也像是他們最后相愛的那天。 白語薇喝的半醉,杏眼迷蒙雙頰泛紅,高跟在下車時跑丟了一只,腳下步子搖搖晃晃,一腳高一腳低有趣得緊。 她食指勾著貝母包包帶,一圈一圈地轉動,心情好似悠哉。她嘴角持續帶著笑,努力用最開心最好看的樣子與這個并不相熟的小生命度過最后的十幾個小時。 靠近主樓,她覺得有點奇怪,明明燈光都歇了,怎么感覺比平日亮堂呢,她又往后倒退了幾步,呵,原來是那顆夜明珠被點亮了。alice她們也是夠無聊的。 進門后,白語薇踹掉最后一只鞋,突然感覺怪怪的言言,早已被寒風吹到沒有知覺的脊背沒由來的躥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瞇眼掃了一圈,登時心跳大震。 客廳有人! 第32章 噩夢連續劇 陸園在十點時經歷了一番兵荒馬亂, 廚房餐廳動亂一片。 陸淮修坐在桌前一動不動, 還穿著外出的衣服,乳白色毛衣上沾著兩片碎葉。amy經過時提醒了一聲,可他卻跟入定似的, 目光渙散直盯著一處, 對周圍人的來去全無反應。 金色雕線與紋理墻體在視線里跳舞, 枝形吊燈化成那對鬼魅的男女, 纏成一道。 陸淮修鴕鳥一樣將臉埋進掌心, 有一陣恍惚陷入了黑暗, 獲得安全感??商痤^,光線占領漆黑, 變了形的詭譎世界依舊在。 長頸大肚的醒酒器被送上了桌, amy取了瓶他們結婚年份的紅酒,正猶豫著要不要開, 便被他搶過開瓶器, “bong”的一聲, 紅酒垂直灌入了弧口。 誘人的酒紅搖曳在透明玻璃,酸澀的酒香泛濫在鼻下??伤吹降氖澜缰挥絮r血和腐朽。 “熄燈吧?!?/br> “???” “把燈全關了?!?/br> “好?!?/br> 牛排茲茲啦啦, 兀自在暗室濺油花,一會便沒了聲響, 只剩鐘擺噠噠搖擺。 陸淮修融進黑暗和沉寂,與死物化成一體。直到晦暗里開出一片月光,這份窒息的靜謐才被打破。 白語薇披著月光,晃著波浪, 輕輕地哼歌,愉悅地踢踏著腳步進來。 想來頭條是她虛榮的皇冠,而他錯意她最需要的是堅定的愛和夢中的城堡。 白語薇看見黑影嚇了一跳,滯在原地倒抽一口冷氣,待看清長桌盡頭的是陸淮修后,酒更是醒了大半。她咽下幾欲蹦出喉嚨口的心跳,“你......怎么在???”撫了撫心口,困惑道,“不是在柏林嗎?”幾小時前他們才通過電話,他還祝她生日快樂來著。 陸淮修緩緩起身,斂去平日的平和,沉聲冷淡道:“是不是我不應該出現?” 是不是南郭先生的毒蛇永遠養不熟?是不是張無忌的母親說的是對的?去了漂亮庸俗的太太,是不是不能有忙碌?是不是必須時時陪伴,日日看管?是不是婚姻趨于平淡她便要去尋找刺激?找補愛或者性? 陸淮修的雙目適應了黑暗,將她的表情與身體動向盡收眼底。其實早就變了,就像她說的,他們這個階級從來沒有真愛。 白語薇下意識地攥緊貝母包,迅速冷靜,赤著腳心情復雜地走向他,“沒,就是意外而已,你早說你回來我就早點回來了?!毕嗑辔宀?,腳步自動停了下來,她感受到此刻的陸淮修氣壓前所未有的低。 陸淮修睨向她,目光淬冰,“舍得嗎?” “啊,什么?”驀地,白語薇心跳又漏跳了一拍。 今日的陸淮修從口音到語氣,從眼神到表情,好似只是披了他軀殼的陌生人。 陸淮修脾氣極好,很少生氣,她有次聽他辦公務同下屬講話時,才知他中氣十足地發聲普通話很標準,只部分尾音會柔柔拉長。這刻他講話便同他辦公的嚴肅狀如出一轍。 陸淮修苦笑地抿起發顫的唇,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子,動作優雅地給蠟燭點火,“噠噠”兩下,漆暗的長桌躍起兩簇燭光。一道失控的鼻息,兩相搖曳,在漆室里起舞。 白語薇在窒息的沉默里被扼住咽喉。她情緒復雜,在回來的路上都只是圍繞著面對機遇的舍與得,突然要面對一個曾經要將她舍棄的人,尚未整理好情緒。見他似有千言萬語卡在胸中,更是矛盾得無以復加。此刻是服軟裝傻將矛盾糊弄過去,還是直面他帶著鋒矛的情緒。 她看著跳躍的火焰,最終拳頭一捏,一言未發。 彼此都醞著一場海嘯,不知是誰被這摧枯拉朽之勢的真相先行覆滅。 陸淮修看著冷牛排,餐叉直勾勾插|入,“你回來晚了,都涼了?!?/br> 他立在一明一暗的光縫中,挺直的鼻梁將面龐刀鋒樣切割,吊燈的藤枝以扭曲的姿態映在墻上,落了個長尾在眼角,面目瞬間陰鷲。 白語薇拉開椅子坐下,長吁一口氣,“沒事,冷的也可以吃?!?/br> “我以為你吃飽了呢?!?/br> “都凌晨了,也餓了?!?/br> “哦,”陸淮修看著1和8上的火光,輕笑一聲,這是他的許諾,要把她永遠像一個小姑娘寵著,“看來對方沒把你喂飽?!?/br> 說罷,點火器被扔在了桌上,撞到餐盤,發出刺耳的響,嚇破空氣里試圖匿影藏形的冷靜分子。 白語薇腳趾猛地蜷起,生生打開僵硬的指關節,接過他遞來的蛋糕。 她用小勺挖了一口喂進嘴里,甜膩在口中化開后,她仰起臉,笑說:“很甜!”可她喉頭的閥門被緊張關上,一時奶油水卡在咽喉處不上不下,她不著痕跡深喘了幾次才將將咽下。 “我覺得不夠甜?!彼麖恼{味架上取下砂糖包撕開一角撒在了奶油上,燭火跳躍,將白色晶體晃得一閃一閃,在白語薇的烏瞳中碎成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