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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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明白?!敝x臨風微微一笑,“那么接下來,就看秦家怎么處置了?!?/br> 一連好幾天,尚書府皆無動靜。 午膳時提及此事,謝寶真憤憤道:“夜里堵截姑娘,本就是他們理虧在先,哪里還敢上門興師問罪?” 謝乾點頭道:“這幾日朝中碰見秦甄,他都是面色如常的同我寒暄,似乎并未將秦墨挨打之事放在心上。想來秦家重名聲,不鬧事最好?!?/br> 一旁,謝霽咽下嘴中的飯粒,眸中一派深沉:算算日子,怕是風雨將至了。 九月十九是皇后壽辰,并未大肆cao辦,只于后宮中置了酒席,邀請一眾嬪妃命婦及女眷等進宮參加宴席。 出乎意料的,謝府除了謝寶真和梅夫人外,謝霽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雖說往年皇后設宴,也會邀請些德才兼備的貴族子弟入宮寫詩作賦,可謝霽上個月才將皇后侄兒揍了一頓,此時受皇后宣召,明眼人都能猜到多半是為翻舊賬而來。 當日,謝寶真卯時便起來梳洗妝扮,前前后后花了近兩個時辰。出門時天色陰涼,天空蒙著一層黯淡的灰,謝府的馬車已等候在門前道上,女眷與謝霽分乘兩輛馬車。 謝寶真并未上自己的那輛車,而是提著繁復精美的裙擺行至謝霽馬車旁,掀開簾子喚道:“九哥?” 一只骨節好看的手拉開車簾,謝霽俊逸的面容呈現眼前。 他沒有官職封號,故而入宮只穿了身月白的素色袍子,墨玉腰帶,髻上簪著一支白玉簪,鬢角垂下兩縷,端的是眉目深邃如畫,氣質冷然,頗有謫塵少年之態。 簾外,謝寶真紅妝俏麗,眉間的一點花鈿明媚非常。她眨了眨眼,抹了淡淡胭脂的紅唇輕啟,唇珠伶俐可愛,安慰道:“皇后娘娘雖是秦墨的姑母,卻并未忠jian不辨之人,何況有阿娘和淳風哥哥在,你不必害怕?!?/br> 原是來寬慰自己的。 謝霽情不自禁揚起一個極淡的弧度,望著少女少見的明麗容顏,輕輕‘嗯’了聲。 “若皇后娘娘真是為秦墨撐腰,那我便……”謝寶真想了想,一咬唇道,“我便去向皇后娘娘解釋,那夜是秦墨輕薄在先!” “不可?!蔽戳?,謝霽沉了臉色,看著她認真道,“這般眾目睽睽,會壞了你的名聲?!?/br> 謝寶真趴在車窗上,小聲嘀咕道:“名聲又沒有你重要?!?/br> 謝霽嘆了聲,道:“莫沖動,我不會有事?!?/br> “何以篤定?”謝寶真問。 謝霽端坐,垂眸道:“賭一把而已?!?/br> 正聊著,梅夫人一身命婦禮衣光彩燁然地出了門,揚聲道:“寶兒,上車。莫要誤了時辰!” 謝寶真應了聲,又回首看了眼仍挑開簾子的謝霽,彎著眼燦然一笑道:“宮中見,九哥!” 梅夫人柳眉紅唇,一身禮衣精美大氣。路過謝霽馬車時,她腳步一頓,繼而意有所指道:“既是沒做錯事,待會入了宮,你盡管挺直脊梁說話,左右有謝府為你撐腰!” 說這話時,梅夫人的面色依舊冷艷,并沒有看著謝霽,但字字句句擲地有聲,落在心間極具溫度。 謝霽眸色一動,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不曾給予他絲毫笑意的女人,心中涌上一股復雜,道了聲“是”。 雖是深秋,坤寧宮依舊繁花似錦。 皇后是個年輕干練的女人,容貌在后宮中算不得十分出眾,卻勝在妝容得體干凈,柳眉鳳目,釵鈿壓髻,一襲鳳裙搖曳的是泱泱大國的威儀。她落了座,伸手虛扶起行禮的眾人,而后問道:“誰是謝家九郎?” 聞言,謝寶真心一緊,下意識望去。 男客席中,白衣墨發的謝霽出列再拜。 皇后瞇著眼打量他片刻,方笑道:“上次圍獵不曾細看,今日一瞧,這少年郎的樣貌倒是極佳。只是這般身形怎么看,都不像是粗魯之人吶?!闭f罷,她輕輕招了招手,示意道,“諸位隨意暢飲,不必顧忌,本宮與謝九郎說幾句家常?!?/br> 于是安靜了一瞬的宴席又熱鬧起來,絲竹聲和談笑聲蓋住了皇后與謝霽交談的言語。 謝寶真如坐針氈,唯恐謝霽因中秋那晚的事受罰。她幾次想要起身去向皇后解釋,皆被梅夫人拉住。 梅夫人神色如常道:“坐好,吃你的?!?/br> “可是……” “總歸不會在壽宴上罰他,再說,今日是淳風當值,自會護他。若是這點事都應付不好,謝霽便枉流了那一身血脈?!?/br> 什么血脈?梅夫人并未細言。 謝寶真只好悻悻坐下,眼神不住往謝霽處瞟,又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不由味同嚼蠟。 而主席之上,皇后并膝端坐,接過宮婢遞來的茶水吹了吹,紅唇在杯沿上落下紅印,淡然問道:“聽說,你打了本宮的侄兒?” 謝霽身形挺拔如竹,啞聲道:“是?!?/br> 未料他是這樣一副糟糕的嗓子,皇后頗為驚異,似是惋惜道:“你的嗓子,配不上你的樣貌。這樣罷,雖說秦家是本宮母家,但本宮也并非偏袒之人,你不妨說說為何要打墨兒?那樣狠厲的身手,若是再多打兩拳他便沒命了……不知什么嫌隙,你對他這般仇恨?” 謝霽沒說話。 皇后皺眉,聲音已是不悅:“怎么,連理由都不愿意說?” “他欺負,我meimei?!?/br> “你是謝侍郎的遺孤,孑然一身寄居英國公府,哪兒來的meimei?” 前些日子秦墨進宮訴苦,只道是路上與郡主攀談時,無故被謝九郎毆打?;屎蟛⒉恢榔渲星?,偏信秦墨的一面之詞,心中已有了郁氣,索性借壽辰之日宣謝霽進宮問責。 她原先只打算口頭教訓謝霽幾句,并不想與謝府鬧僵,但見謝霽態度冷淡,便也來了氣,挑了挑眉道:“你且說說,我那侄兒,如何欺負你meimei?” 此地人來人往,眾目睽睽之下,謝霽自然不能說出當日細節。 雖然謝寶真說她不在乎名聲如何,但謝霽就是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皇后等了半晌沒有等到回應,暗道這謝九郎倨傲無禮,聲音便也冷了幾分,不似先前那般和煦,放下茶盞道:“不說話?你可知無故毆打皇親該治何罪?若無話可說,本宮就要定你的罪了?!?/br> 正此時,傳來太監一聲唱喏,道:“皇上駕到——” 眾人匆忙伏地跪拜,皇后與謝霽的談話亦被打斷,退至一旁行禮。 皇帝元凌穿了一身朱紅繡金龍的常服,頭戴鎏金冠,依舊器宇軒昂之態。只是和兩年前相比,他唇上多了些儒雅短髭,看向眾人道:“都起來罷,該吃吃,該喝喝,莫要拘謹?!?/br> 說罷,皇帝又看了看一旁跪拜的皇后和謝霽,朗聲道:“你們也坐?!?/br> 皇后退至次席坐下,將主位讓給皇帝,笑著道:“圣上日理萬機,怎的到臣妾這兒來了?” 皇帝整了整袖袍,溫聲笑道:“也沒什么,聽聞你在追查秦尚書之子被揍一事,便來聽個熱鬧?!?/br> 聞言,皇后的笑僵了一瞬,隨即很快恢復正常。 皇帝像是沒有看見她的臉色般,依舊溫言說:“聽聞秦尚書之子求親不得,便深夜堵截永樂郡主,可惜被謝九郎察覺了,挨了一頓揍……皇后,你說按本朝律令,調戲郡主該如何處置?” 一番話使得事情峰回路轉。 未料是這般內情,皇后的臉色瞬間變了。 “按本朝律令,輕薄公主郡主者,當……抄沒家族,流放三千里地?!被屎笥行┎话财饋?,看了眼謝霽,咬牙起身道,“皇上明鑒!臣妾先前并不知是此內情,叫來謝九郎也只是為了詢問真相,而非……” “好了,朕又沒怪你。只是謝九嗓子有損,說不得幾句話,你問他不是等于白問么?依朕看,抄沒流放著實重了些,便讓秦尚書在家好好教導兒子君子之道,沒教好之前莫要送他入仕為官,免得壞了朝堂風氣?!?/br> 輕飄飄帶著笑意的一番話,既是為謝霽解了圍,又斷了秦家后人的仕途,皇后已然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咬牙伏地稱‘是’。 謝霽旁觀一切,心中冷然:謝淳風將消息傳遞得很及時,這一把姑且算是賭對了。 沒有哪一個皇帝會任由外戚壯大干政,秦謝兩家的婚事從一開始便不會成功。而中秋之夜的事,不過是為皇帝削弱秦家推波助瀾而已…… 元凌這只狡狐最擅長的便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一如十三年前他作壁上觀,看著淑妃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一轉眼卻踩著玉昌宮的尸骨灰燼登上了皇位。 第34章 坤寧宮后有一御花園,園中小池殘荷林立,岸邊風景橋上置了一根釣竿,帶勾的絲線垂入殘荷之中,等待魚兒貪餌吞食。 此時水面風平浪靜,皇帝元凌坐在橋上椅中,一手拿著剛呈上來的公文過目,一手按在膝頭,也不避諱身后的謝霽,只道:“放心,朕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秦墨那人,你打得好!這一揍,也算是了了朕一樁心事。只是皇后受子侄蒙蔽,不明真相而對你多有怠慢,朕已經替你和謝家解圍出氣,此事便就此作罷,秦謝都是朝中肱股之臣,還是要和睦些?!?/br> 謝霽立在皇帝身后,看著他鬢邊幾根并不明顯的白發,許久方道:“這些話,不該同我說?!?/br> 聽到他沙啞的嗓音,皇帝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如此,只笑道:“和你說是一樣的?!闭f罷,回頭看他一眼,感慨道,“兩年不見,你都長這么大了,倒是越發像朕的一個故人?!?/br> 謝霽眉頭微皺。 正閑聊著,掌事太監邁著小碎步躬身前來,瞥了謝霽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 皇帝合攏公文折子,望著水面一動不動的鉤子道:“謝九是自家人,有什么事盡管說?!?/br> “是?!闭剖绿O行了一禮,垂首低聲道,“坤寧宮那邊傳話,說皇后娘娘獨自在房中哭了?!?/br> 皇帝嘆了聲,片刻放緩聲音道:“給皇后挑些好吃的好玩的送去,到底是她生辰,莫要委屈了她?!?/br> 太監領命退下。 過了會兒,魚線輕輕一動,有鯉魚碰了碰餌食,卻并未咬勾?;实垡琅f心平氣和,意味深長道:“皇后是個好皇后,朕與她乃青梅竹馬的情誼,十數年來依舊感情甚篤。若是生在普通夫妻家,她要什么朕都依她,可一旦坐上這金鑾殿的位置,有些東西便注定不能與她共享,江山美人自古難以兩全……謝九,若是你在朕的位置上,又該如何抉擇?” 水面起了波瀾,忽的釣竿起伏顫動,一尾紅鯉魚在水面掙扎。 謝霽并未直言回答,只提醒道:“咬鉤了?!?/br> “還是要知足??!貪餌吞鉤,倒白白喪了性命?!被实鬯室恍?,沒有理會那根顫動不已的釣竿,只起身對謝霽道,“朕去看看皇后,你也自便。這宮里你可隨處走走,除了玉昌宮,那兒的硝煙未散,怕熏著你?!?/br> 謝霽面色不變,躬身行禮送別天子。 浮標沉浮,中鉤了的魚還在殘荷下掙扎,撲騰起一陣水花。謝霽冷眼看著水面漣漪,皺了皺眉,朝宴席方向行去…… 剛過了坤寧門,就見大道上站著一身官袍鎧甲的謝淳風。他今日宮中當值,特意等候在此,看著自御花園過來的謝霽,冷峻道:“如何?” 謝霽搖了搖頭:“他來得及時,沒事?!?/br> “那就好?!敝x淳風道,“皇后太心急了些,此事若是當做少年人斗毆處置,私下了結,反倒不會有這般波折,搬到明面上來說未免有干政之嫌?!?/br> 謝霽不置可否,只垂下眼清冷道:“你要小心,他要收權了。秦家的今日,便有可能是謝家的明日?!?/br> 謝淳風不咸不淡地‘嗯’了聲,“謝家的軟肋唯寶兒一人,父親曾向天子起過誓,絕不將寶兒嫁給皇族王孫聯姻,以此避免結黨營私之罪?!?/br> 聽到‘絕不將寶兒嫁給皇族王孫’一句,謝霽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下壓,眸色沉了些許。 “九哥!”少女的呼喚打斷了謝霽的思緒。 抬頭望去,寬敞的宮道盡頭,謝寶真一身銀紅團花的禮衣快走而來,紅唇花鈿交相輝映,頰如桃花。她在謝淳風面前站定,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說:“淳風哥哥,你也在這?” “嗯?!敝x淳風不自覺柔和了目光,道,“羽林軍當值期間不能離開太久,我先走了?!?/br> “好?!敝x寶真朝他擺擺手,目送他遠去,這才轉過身來打量著謝霽道,“皇上和你說什么啦?怎的去了那么久?” 如此近距離看謝寶真,謝霽才發現他的姑娘已長得這般妙曼嬌柔了,不再是兩年以前那個動不動就噘著嘴生氣的幼稚鬼。 接觸到他的視線,謝寶真笑了起來,自顧自說道:“說起來,我還真沒想到皇上會親自為你解圍。難道你進宮時那般淡定,想必阿爹和兄長早就為你安排好了一切,對么?” 謝寶真至今為止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知道這金碧輝煌之下所埋藏的沉痛過往,還天真地以為是看在謝家的顏面上,皇帝才對九哥多有照拂…… 就讓她的眼睛永遠純凈下去罷,謝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