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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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片刻,他終是忍不住拔出了那根橫亙于心中的尖刺,低聲問道:“寶兒覺得,秦墨如何?” “秦墨?”謝寶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謝霽喉結動了動,“吏部秦尚書之子,傳聞中即將……與你結親之人?!弊詈髱讉€字,他說得格外喑啞。 “噢,他?!敝x寶真仔細想了想,索然無味道,“我不知道?!?/br> 她說的是實話。兩人連面都沒見過,如何評論? 倒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她壓根就不想和秦家公子結親。 謝家并未明確拒絕秦家婚事,再聽謝寶真的回應,似乎也還懵懂得很,將來稀里糊涂地嫁給了別人也未可知…… 一想到此,謝霽不禁攥緊了手指,力氣大得幾乎要將手中的茶盞捏碎。 “九哥提他作甚?” 謝寶真的話打斷了謝霽翻涌的思緒。 他垂下眼睫,蓋住眼底的陰霾,半晌方神色如常道:“天熱,去喝涼茶?” “好呀!”謝寶真來了興致,忙道,“現在就走么?” 謝霽抬眼看了看天色,算算時辰應該差不多了,便頷首道:“謝長史在家?” 謝寶真欣然道:“他正巧今日得空呢,要不請他一起?” 謝霽輕輕擱下茶盞,道:“好?!?/br> 相處兩年,謝霽與謝淳風的關系一向不冷不熱,極少私下相處,像這般一同出門消遣還是頭一遭。 謝寶真左邊站著一襲白衣的謝霽,右邊立著靛藍武袍的謝淳風,兩位兄長俱是龍駒鳳雛之態,護在自己身邊不失為一道亮麗的風景。 三品茶肆布局雅致,是城中最好的茶館。三人上了樓,卻告知雅間已被占滿,故而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在由山水花鳥屏風隔開的簡易隔間內。 謝寶真熟稔地點了一壺冰鎮涼茶和一壺三起三落的君山銀針,再佐以兩碟茶店,望向對面的謝霽道:“這家的龍須糕甜而不膩,很不錯的,九哥你嘗嘗?” 話音一落,感受到謝淳風涼颼颼的目光,謝寶真忙親手捻了一塊放到他面前,笑吟吟說:“淳風哥哥,你也吃!” 謝淳風這才面色稍緩,漫不經心戳著碟子里的龍須糕,酸溜溜道:“難為寶兒惦記。不知道的,還以為老九才是親哥哥呢?!?/br> 謝寶真不敢看謝霽此時的神情,小聲嘟囔道:“哪有?”她對親哥哥的好與對九哥的好,是不一樣的。 正聊著,屏風后的席位來客了,聽嗓音是幾個年輕的公子。 其中一個大嗓門道:“這天真熱,看茶!你們這兒新進了什么茶種,端上來瞧瞧!” 另一人道:“秦兄,你方才寫給妙妙姑娘的那首情詩可真是好絕!你們當時瞧見了呢?妙妙接過那帕子詩時,感動得眼眶都紅了,悄聲問秦兄成親后還會不會記得她呢!” “對了,花魁琬娘托我詢問秦兄,何時也去她那兒坐坐?”還是之前那位大嗓門。 “不去了,以后怕是難得再來消遣?!边@會兒說話的是個陌生的嗓音,聲線倒也清朗,帶著幾分多愁善感的意味,嘆道,“先把謝家的親事拿下再說?!?/br> 謝淳風原本在品茶吃點心,聽到隔壁高談闊論、擾人清靜,本就心生不悅,強忍著煩悶聽熱鬧,誰知這熱鬧聽著聽著,竟聽到了自家的本姓……他放下茶盞,凝神屏息,留了個心眼繼續聽下去。 一人笑道:“嗨,有何關系!男人有幾個紅粉知己那才叫魅力,終日對著自家老婆,哪能寫出什么傳世名作?” 那秦公子回答:“謝家極寵永樂郡主,沒你們想的那般簡單。何況,與謝家結親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若是此時言行冒失,怕會功虧一簣。不管如何,先收心養性,過了成親這關再說?!?/br> 果然是秦墨! 謝淳風沉了臉色。他看了眼對面靜坐的meimei,只見謝寶真捧著茶杯卻不啜飲,只是愣著發呆,顯然聽到了屏風后的議論。 謝霽也在聽著。若是平時,他早就沖出去為謝寶真撐腰了,但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何況有一個寵妹如命的謝淳風在…… “你們說那永樂郡主如何,秦兄見過么?”大嗓門嘿嘿笑著,自以為壓低嗓音無人聽見,言辭越發輕佻起來,“可有琬娘艷麗,有妙妙姑娘善解人意?那纖纖素手是否也像紅鈴一般柔弱無骨?” 秦墨似乎笑了聲,緩緩道:“謝家出武夫,這樣家族養出來的女兒想必也是跋扈囂張的,如何能與望春樓的解語花相比?” 聽到這小子膽敢將自己的寶貝meimei與賤籍的青樓女子做比,謝淳風面色一寒,猛地拔劍起身,將身后的屏風攔腰斬斷! 霎時碎屑亂飛,秦墨一行人受了驚嚇,駭得直往后縮,紅著臉斥責謝淳風道:“你作甚!” “我倒要問問,你們在作甚?”謝淳風眸色如霜,以劍橫指,咬著牙掃視對面縮成一團的三人道,“誰是秦墨?” 三人戰戰兢兢不敢做聲,但有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中間那檀色袍子的錦衣公子上。 謝淳風了然,劍尖下移,幾乎抵著秦墨的喉結,了然道:“你就是秦墨?!闭f罷,又冷眼掃視一旁其余的茶客,冷聲道,“不想被誤傷的趕緊走!” 一時間眾人嘩啦啦起身,忙不迭逃下樓去。秦墨的狐朋狗友也要趁亂逃走,卻被謝霽一腳踹回原地。 清了場,謝淳風一把揪住秦墨的領子,肅然道:“方才是你說謝家出武夫,我meimei比不過青樓女子?既是如此,今日我便徹底斷了你的念想,讓你同青樓女子過一輩子去!” 說罷揚拳要揍,秦墨卻是順勢解開被揪住的外袍,來了個‘金蟬脫殼’,只穿著單薄的里衣便連滾帶爬地朝樓梯口奔去! 可惜還未跑兩步,就被等在樓梯口的謝霽揪住了后領。秦墨倉皇回頭,只見謝霽的拳頭已帶著呼呼的風響揚到了自己面前…… 秦墨大驚:這一拳下來,自己恐怕要去掉半條命! 這個看似溫潤無害的白衣少年,竟是比執劍的謝淳風更為可怕! 千鈞一發之際,謝寶真卻是起身喚道:“九哥!” 拳頭在離秦墨鼻尖一寸的地方頓住,秦墨已是嚇得面如土色,半個字也說不來。 “洛陽缺談資,為了這么一個人大鬧一場,實在不值得?!敝x寶真緩步向前,手搭在謝霽青筋凸起的拳頭上,認真道,“算了,我們回去罷?!?/br> 秦墨的目光戰戰兢兢地落在謝寶真身上。 方才太害怕,以至于他沒有留意藏在謝家兄弟身后的姑娘。如今仔細一瞧,這姑娘瓊鼻雪膚,明眸皓齒,一襲紅裙靈動逼人,如同天然璞玉般,有著煙花女子無法比美的純凈可愛…… 真的是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姑娘,可愛到任何一個男人見了,都想將她護在自己羽翼下,不讓她沾染半點俗世的塵埃。 秦墨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言辭冒失,想要道歉挽回,卻迫于謝霽的壓力,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 “這里的茶不好喝,回家罷九哥?”謝寶真又軟軟地喚了聲,清澈的眼眸里沒有一絲雜質。 少女溫軟的聲音就在耳畔,帶著些許乞求。謝霽咬著后槽牙,情不自禁地松了手。 秦墨摔倒在地,連滾帶爬地縮至角落,狼狽道:“我并非……抱、抱歉!” 謝寶真沒有多看他一眼,只背著手踱下樓去,繡金的裙邊輕蕩,在秦墨眼里蕩開一道嫣紅的弧度。 回府的馬車上,氣氛十分凝重。 謝淳風在外頭駕車,謝霽在車內陪著謝寶真,面對這般局面還能輕松哼出小曲兒的,唯有謝寶真一人而已。 謝寶真的反應是謝霽始料未及的。 在他的預料中,雙方難免大戰一場,秦、謝兩家撕破臉面,婚事告吹…… 可萬萬沒想到,謝寶真作為當事人竟是這般漫不經心的態度,甚至是被對方那般言辭羞辱也不見一絲怒意,還挺身護著秦家小子! 有史以來,他頭一次失手,事情在他的計劃中偏離了軌道。 謝霽的面色越發凝重。不知過了多久,他忍不住問道:“寶兒,不生氣?” 極為低啞的嗓音,壓抑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情愫。 謝寶真回神,扭過頭望著謝霽,輕輕眨了眨眼睫道:“我為何要生氣?” “……”謝霽袖中五指緊握成拳,幾乎要將掌心的rou捏碎般,喑啞道,“寶兒如此護他,是喜歡他?” 車輪轆轆作響,車內有了片刻的死寂,又仿佛是一輩子那般漫長。 “我怎會喜歡他?因為不喜歡,所以他做什么都與我無干,我何必為了一個毫無干系的人生氣?” 頓了頓,謝寶真調開視線,托著下巴輕而認真地說,“而且和秦墨相比,九哥才是我在乎的人,我不想你為了幫我出氣而落人口舌?!?/br> 謝霽渾身一顫,有種會心一擊的感覺。 第32章 在此刻之前,謝霽曾陰暗地想:是不是殺了秦墨,寶兒就不會離開他了? 這個念頭一出,便如心魔般縈繞盤桓,勾起他內心中最深沉的黑暗。 直到謝寶真告訴他:“和秦墨相比,九哥才是我在乎的人?!狈街?,這世間最甜蜜的語言莫過于此。 謝霽不確定她這番話是出于對‘兄長’的青睞,還是暗含了別的意思。他回視著謝寶真清澈的眸子,只覺得心中翻涌的躁郁漸漸平息,五指松開,掌心一片掐痕。 見他沉默,謝寶真莫名有些不安,悄悄挪近些道:“洛陽這個地方魚龍混雜,淳風哥哥有官職在身,自然無人敢非議他,但你不一樣呀!何必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將自己置于風尖浪口……九哥,他不值得你如此?!?/br> 謝霽舒了口氣,緩緩道:“他不值得,你值得?!睒O為低啞的話,湮沒在馬車的顛簸中。 平靜的外表下,是難以消弭的嫉妒與偏執蔓延。若謝寶真是空中那輪可望而不可即的光,他便愿做逐日的夸父,造一片天空將太陽圈養,從此讓那光只為他升,為他落。 他需要一個契機。 茶肆之事大概傳到了秦府上,第二日,秦家備了厚禮親自押著秦墨登門道歉,接待的是謝家父子,謝寶真并未露面。 謝家到底是大門大戶,又與秦家是官場同僚,自然不會當面給其難堪,表面功夫還是做到了,只是對結親之事絕口不提。加之有一個冷冰冰的謝淳風杵在那兒,秦墨心中懼憚,喝了幾盞茶便灰溜溜離去。 此事就此擱置,很快消失在洛陽城更迭的眾多談資中。 到了中秋那夜,府中女眷照例是要登樓拜月的,而在此夜買一碗今年最后的冰食吃,似乎也成了謝寶真不愿變更的習慣。 聽說今年收成不好,城中多了不少乞兒,謝寶真端著冰食碗往摘星樓的方向走,遇見路邊乞兒乞討,她偶爾會掏幾個錢贈與他們,偶爾又不會。 謝霽跟在她身邊觀察良久,發現她施舍時,并不是像其他達官顯貴一般呼喚下人輕蔑地丟幾個銅板在地上,而是輕輕蹲下身,抓一把銅板叮叮當當地落在乞兒缺口破舊的搪瓷碗中,再淡然離去。 其他乞兒見她出手闊綽,便一窩蜂涌上來,舉著油膩臟污的碗道:“小娘子賞口飯吃罷!小娘子賞口飯吃罷!” 這時謝寶真便會繞開他們,不再給予施舍,等過會兒再遇見一個,她又蹲身給幾個錢銀,看似全憑喜好做事。 謝霽為她格擋開那些蜂擁而至的乞丐,低聲問道:“寶兒施舍錢銀,也這般隨心所欲?” 謝寶真抿了口冰食,凍得打了個顫,隨即瞇著眼笑道:“不呀,我是有原則的!銅板只給婦孺老弱,而那些有手有腳身強體壯的男人明明可以靠工錢養活自己,卻也來乞討為生,可見是好吃懶做之人,我自然不會施舍給他們?!?/br> 聞言,謝霽只是微微一笑:“窮破之人為了一文錢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來,以后若無人護衛,還是離他們遠些?!?/br> “我知道?!敝x寶真瞥了他一眼,眸中盛著星星點點的光,頗為得意地說,“因為有九哥在身邊,所以我才敢放心去做呢?!?/br> 正說著,空氣中飄來一股食物的濃香。 聞著香味望去,只見前方的糕點鋪子擠滿了人,都在爭著搶買新鮮出爐棗泥糕。這糕點刷了蛋液烤得金黃,內里柔軟帶餡,掰開后熱氣騰騰、馨香撲鼻,趁熱吃味道更是妙絕! 謝寶真停了腳步眼巴巴看著,渴望都寫在臉上,可那邊人多,她又不想去擠。 正猶疑著,卻見謝霽情不自禁溫柔了眉眼,拉著她的手在路邊站穩,啞聲說:“等著別動,我去買?!?/br> 謝寶真立刻眉開眼笑,叮囑道:“多買些,待會兒送給阿娘和嫂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