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沒有小姐,你去找個小姐領回家過年唄?!?/br> 沈音之捏著嗓子:“實在不行,送給你旁邊的先生也可以,我看你們很要好的?!?/br> 無辜中槍的周笙:“……” 沈琛考慮會兒,“也行?!?/br> 他又掏錢給她,接過花,還問:“這下沒有別的東西要賣給我了吧?” 沈音之下意識摸摸口袋。 “沒有了?!?/br> “那你走吧?!?/br> “……再見?!?/br> 怎么覺得哪兒不對勁呢?? 沈音之摸摸頭,擦肩而過的瞬間,鴨舌帽被掀開,一頭黑綢緞般的長發亂蓬蓬掉下來。 果然!被發現了! 回頭撞上沈琛似笑非笑的危險表情,她毫不猶豫地一手勾上去,笑嘻嘻地夸:“你好聰明呀!” “這次怎么溜出來的?” 他沉沉問:“我走之前,說過什么?” 不好,這是要算賬。 沈音之轉而雙手抱上去,一腦袋扎進懷里,裝模作樣地嗚嗚:“我好想你,太想你了,你終于回來了?!?/br> “你根本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外面天好冷,床好冷,枕頭冷,我的心更冷?!?/br> “嗚嗚嗚嗚嗚嗚嗚?!?/br> 啜泣一陣子,腦子里拼命回憶以前餓肚子的情形,真給她逼出點淚眼朦朧的水光效果來。 趕緊抬起下巴,滿臉濕漉漉,嬌聲嬌氣地問:“我都抱你了,你怎么不抱我,你就一點兒都不想我的嗎?” 他不答,她當即哭訴:“那我是一廂情愿,我太傷心,簡直不想活了,嗚嗚嗚?!?/br> “……” 小孩烏溜溜的一顆腦袋都是冷的,白生生的耳朵,更凍得東一片紅,西一片紅。 不知在火車站等了多久。 好歹這次她沒想著逃之夭夭,只是存心惡作劇來了。 沈琛不太用力地擁住她,一只手掌覆蓋在她的頭上,下巴抵著額頭,以此擋去細細沙沙無盡的雨絲。 這天地之間究竟有多大。 又有多??? 他不經意的,在腳邊一塊水洼中瞧見相擁的倒影。 路人來來去去,水波圈圈漣漪蕩開,整個世界就在這里,顛倒,縮小。 “阿音?!?/br> 他感到自己渾身冰涼,聽到自己輕微的聲音,“我爹娘死了?!?/br> “——往后我就真的沒有親人了?!?/br> 一聲心底鉆出來的無奈嘆息。 在它溢出唇角之前,連他都不知道,身體里竟然藏著如此軟弱的嘆息。 “沒關系嘛,人都會死的,死了就沒了,你就不用記著他了?!?/br> 小孩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灑脫:“我從小都沒有家,沒有親人的,你看我照樣好好的,是不是?” 他反問:“是么?” “當然是的?!彼呐乃暮蟊?,聲音清脆:“而且晚上有我陪著你,白天你去外面玩還有周笙天天陪著你?!?/br> 自縫隙里看一眼周笙:“你喜歡陪著他,是不是?” 周笙面無表情:“……是?!?/br> “回家把.” 她遲疑,十分照顧他心情:“還是你現在比較難過,想要抱著?” 沈琛垂眸不語。 視線之內有雨,有水,透明色,一眨眼變成流不完的紅色。 血。 火。 身體里仿佛侵入一股寒霧,他拼了命地緊緊擁抱她,卻又無比冷酷地想著: 他不要愛。 絕不要那種猙獰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給老子掐?。。。。。?! 第59章 掐 一夢。 再夢。 眨眼便是1936年的大年夜,外頭天色昏沉,正是晚上七點整。 沈公館內燈火通明,已擺好四桌豐盛的酒菜,坐滿人。 場面十分喜慶。 畢竟沈公館早有規矩,所有無處過年、有處不方便回去過年的人們,盡管穿戴上新衣裳新鞋,到這兒來找個喜歡的位子坐下。 今晚沒有主仆,沒有高低貴賤誰伺候誰,大家伙兒只管吃,放開了吃。 不但白白享受一頓上好的酒樓飯菜,過會兒,更有沈先生給的紅包小費,人人討個新年彩頭,多好呀! 因此往年的這個時候,人們盡數到齊,只待等著沈先生辦事回來開席,簡直再熱鬧不過。 這邊談天說地嗑瓜子,那邊敲筷打碗演二人轉。桌上有打牌玩小錢的男人,桌下有雙手靈活盲打毛衣的婦女。還有幾個膽大皮緊實的,嬉皮笑臉開始猜賭攀比,今年沈先生要發多少錢,你多少,我多少。 幾人之間你言我語,熱鬧聲兒逐漸仿佛匯聚成一汪浩瀚的海浪,遠在大門之外幾十米就能有所聽聞。 然而。 這回情況有所不同,沈公館安靜得有些生分。 明明水晶吊燈下菜肴鮮美,香味四溢,泛著星星點點的油光。 ——菜是很好的,沒出任何差錯。 可人們多是一副面對著人rou蒼蠅與豬糞的表情,身上衣服穿得紅艷艷,臉上顏色卻是白黃交加。 沒人大聲說笑,唯獨竊竊秘密的眼神與私語在傳遞。 氛圍十分壓抑詭秘。 沈琛沒進門就覺得不對。進了門,眾人慌慌張張地起身打招呼,椅子咯吱——劃出難聽的聲音。 電光石火之間他明白了,多半消息已經傳進沈公館。 ——今天是沈蕓如的頭七,東北陸家覆滅的第三天,不知是否有心人在推動,消息迅速傳遍上海的大街小巷。 傳得還很玄,層層遞進。 比如大清早說的是,只見一個黑衣白面的男人進去,隨后便是林嬌安的哭啼聲,槍聲,陸三省的怒斥聲,最后噼里啪啦的火聲。 陸家被燒個精光 至于這男人是誰? 中午鬧個半明白,似乎是原配大太太的兒子,流落在外心生怨懟,趁著親娘死了趕回去搶奪家產。 小娘不給,一言不合便殺了小娘,以及自個兒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完事兒又和親爹吵上,一槍崩了爹,索性殺光陸家上下老小二十八口人,一把火燒了了事。 再到五點多,小道消息開始流傳。 那個慘無人道的家伙是沈琛。 他親手殺掉自己所有的家人。 …… 謠言無論多離奇,人們總是愛信的。 并不想在這種場合多作解釋,沈琛剎住腳步,只淡淡道:“我還有事要辦,今晚便由周笙代我主持酒桌?!?/br> 腳尖一轉,他在幾十雙沉默的眼睛注視下,走上樓梯。 途徑書房取了瓶紅酒,獨自走進寂靜的露天小花園,背對著月亮坐下。 準備小酌幾杯就去休息。 沒想到酒過兩杯,一團黑漆漆的玩意兒偷偷摸了進來。 是沈音之。 頭頂肩裹著厚厚的被子雙手抱碗筷,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 沈琛眼皮一掀:“你來做什么?” “我來看看你,給你幫忙?!?/br> 沈音之左右看了看,直白拆臺:“但是這里沒有桌子沒有鋼筆沒有電話,你根本沒有事情可以辦,我怎么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