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她有些語塞,噎了噎,才兇巴巴輕嚷:“大不了我還你就是?!?/br> 說完,她就準備轉身去爬樹摘櫻桃還債了。 賀征長臂一展圈住她的腰肢,將她緊緊攬進懷里。 沐青霜驚疑不定地瞪大了眼,周身發僵,臉上燙得仿佛能迸出火星子來:“做、做什么……我警告你啊……” “不是要還我?”賀征緩緩低下頭,微彎的薄唇離她越來越近,噙笑的沉嗓也近乎呢喃了,“賀將軍大度,你還我核就行?!?/br>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遼什莫~~,遲到總圍繞著我~哦~ qaq 大家中秋快樂啊~ 第48章 其實沐青霜并非輕易就會一驚一乍的性子,先前因為閉著眼發呆散了神,又被賀征悄無聲息地出現驚到,面對他一連串反常的言行才會羞惱得不知所措。 此刻隨著那張英朗的面龐離自己越來越近,沐青霜抻著纖長的脖頸使勁朝后仰頭,臉越來越紅,心跳越來越急,腦中卻越來越清明澄定。 就這電光火石間,她的內心已天人交戰三百回合了。 從前中原人常說利州人粗野,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利州人在男女之事上大膽熱烈又魯直。 利州有一句讓中原人聽了會忍不住驚駭瞠目的渾話,叫“一睡解千仇?!?/br> 這話通常是用來調侃勸和夫妻或成了對兒的有情小兒女,就說兩人之間若有什么事爭執不下鬧起氣來,那親一親,“睡一睡”,也就大事化小了。 從這話就能看出,在大多數利州人心中,兩個有情人私下里的相擁親吻,甚至做些更膽大的事,那都是情意升溫必不可缺的點火柴薪,沒什么好羞恥的。如向筠那般會因旁人調侃自己與夫婿親昵而害羞的人,真真是稀少至極。 年少時沐青霜對男女之事半懂不懂,可自小在那樣野烈的氛圍下耳濡目染,膽大起來也是讓人不能小覷的。當年還在赫山講武堂時,她在人后也曾“偷襲”賀征,變著法子裝瘋賣傻、又哄又騙地親他可不是一回兩回—— 不過,這下流法子最終到底沒能將賀征留住就是了。 對于賀征,她雖不敢說自己是多么情深似海,但自年少時情竇初開至今,她真的就只對這么一個兒郎怦然心動過,要說不喜歡,那絕對是騙人的。 沐小將軍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花,倘若真是不喜歡,她早將這廝黏在自己腰間的狗爪子掰斷扔地上猛踩了,怎么可能這么老老實實待在他懷里。 此刻看著賀征一副要不管不顧親下來的架勢,沐青霜心中其實……很想反客為主。 拋開所有旁的事不說,打從少年時起,,賀征這家伙仿佛就照著她的喜好在長,相貌身形無一不對她胃口,極其容易使她“見色起意”。 可她殘存的良知在腦中化作了另一道義正辭嚴的譴責之音:明明知道如今不該牽連人家,話也當面說出去了,之前還大半夜把人家關在門外,若這會兒真親上,事后又不負責,那簡直是人性的泯滅! 親,還是不親?這真是個艱難的……艱難個鬼??! 明明是他先擺出不要臉的架勢來的!堂堂循化小霸王,比不要臉還能輸了?!不可能! 沐青霜把心一橫,倏地抬起手臂勾住賀征的脖子,仰臉就印上了他的唇。 場面突如其來的急轉顯然超出了賀征的預估,先前還假作“老練浪蕩子”的賀將軍頓時僵住,灼灼桃花眸怔得忘了要閉上。 **** 未點口脂的嫣紅柔唇上殘留著櫻桃果的滋味,溫熱柔潤,果香清甜,又夾雜著他心愛小姑娘特有的馨軟馥郁…… 這對賀征來說比對方突然揮拳相向還致命。 根本招架不住。 有一股不可描述的蜜味從他的唇間直擊他的心尖,霎時又四散亂躥在四肢百骸間,鉆入骨髓,融進奔騰如灼燙巖漿的血液,向上直沖頭頂,向下…… 趕在場面失控之前,賀征終于回魂,忙不迭將懷中的姑娘松開,狼狽后退兩步,面紅透骨。 “你……”他拿手背壓在自己的唇上,無力地輕瞪著對面那個明明也紅著臉,卻囂張輕抬著下巴的姑娘,一時竟語塞了。 “你什么你?許你光天化日耍流氓,不許我反擊?”沐青霜偏過臉去,鼓著腮將口中那顆櫻桃核吐出老遠后,大步跨過來迫近他,紅著臉兇巴巴回瞪,“就、就是占你便宜怎么的?親了就親了,我翻臉就不認賬的我告訴你!” 賀征喉頭艱難滾了好幾下,這才緩緩將手放下,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沒有……” 嗓音有些沙啞,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重振氣勢:“沒有這種道理!憑什么親完不認賬?” “你管我憑什么?說不認就不認,不服你去御前鳴冤??!”沐青霜小紅臉上寫滿猖狂,還伸手推他肩膀,“去??!去??!” 賀征紅著臉瞪了她一會兒,忍不住笑著抬眼望天,認命般低喃:“我是喜歡了個什么混賬小姑娘……” 堂堂鷹揚大將軍,在敵方的千軍萬馬前都不曾退過半步,在這姑娘面前卻常常像是被人換了個芯子似的,動不動就潰不成軍,真是威風掃地。 **** 沐青霜并沒有聽清他含在口里的那句嘀咕,顧自捏起拳頭在他眼前晃了晃:“說,誰教你的這餿主意?!” 她又不是頭一天認識賀征。 這廝在利州生活了近十年,骨子里卻天生有一種京畿道名門少年特有的矜持與克制,許多事上受利州民風的影響并不大。方才那種假作老練的浪蕩模樣根本不是他的本性,不是被人慫恿的才怪了。 賀征抿了抿唇,垂臉摸摸鼻子,輕聲憋笑:“嗣源說,親一親你就會讓我回家了?!?/br> 齊嗣源就是土生的利州人,對“一睡解千仇”這類的話當然也是耳熟能詳的。 “賀將軍,動動你尊貴的腦瓜子,”沐青霜沒好氣地伸出手指輕戳他的額角,“就齊嗣源那家伙的話也聽得?他成親了嗎?有姑娘跟他定情了嗎?” “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賀征無可奈何地覷著她,兩排墨色長睫像尋不到歸處的蝶翼,不自知地輕輕顫抖著,“你將我掃地出門不要我回家,我不知道該怎么辦?!?/br> 其實賀征并不是要逼著沐青霜立刻就心無芥蒂地接受他遲來多年的情意,但他不能忍受沐家——尤其是沐青霜——徹底與他撇清關系的決定。 他那模樣叫沐青霜心頭頓時軟到發疼,她咬緊牙根,轉身就走。 賀征長腿一邁追上她的步伐,偷偷摸摸伸出大掌去握她的手,卻被她余光瞥見。 沐青霜抬手重重一揮,正好打在他手背上,靜謐的櫻桃林深處頓時響起“啪”的一聲脆響。 賀征像是沒痛覺了,執拗地又伸出手來。 不知為何,沐青霜心中莫名起了委屈的火氣,猛地止步,揮拳就開揍,口中爆豆子似地噼啪亂炸。 “回什么家?你自己有將軍府,那才是你家!之前跟你說那么多你當耳旁風是不是?眼下沐家什么情形你不知道嗎?不想連累你,不想欠你,懂嗎!” 賀征并不還手,被她重拳捶得倒退數步才站穩。 沐青霜見狀便收了手,站在原地怒瞪他,杏眸中浮起薄薄水霧。 賀征平復了氣息后,眼尾泛紅,眸心閃著一種豁出去的淡淡狠戾:“當初在利州時,你說過會給我一個機會?!?/br> “我也說過,這一次我們各自都有兩條路,最后不管如何,都得愿賭服輸,如今我決定好了,要跟你分道揚鑣?!便迩嗨查_臉,口中說著決絕的話,語氣卻并不是太篤定。 “賀征,三司會審過后,我們家一定會受人指摘。這事是沐家人該當的,我們不覺得有什么,可你不一樣?!?/br> 賀征咬牙輕惱:“一樣的!你、沐伯父、大哥大嫂都曾說過,我不是外人。不管之后沐家人要承受什么,那也該有我一份!” 自從十六歲那年出了利州道重回中原,賀征雖沒有常常將沐家對自己的恩情掛在嘴邊,卻也從未隱瞞自己年少時被沐家所救,得庇護近十年這件事。他與沐家這深厚淵源,在如今的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一樣的,真的不一樣,”沐青霜深吸一口氣,回過頭來正色望著他,“若沒有你我之間的事,即便人人皆知你與我家這點淵源,以你今時今日的聲勢地位,斷不會有人敢將沐家的罪過一并安到你頭上?!?/br> “是啊,以我今時今日的聲勢地位,別人在背后如何議論指戳,我需要在乎嗎?”賀征漸漸顯出一種堅執的硬氣,“沐青霜,你明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的?!?/br> 沐青霜長長吐出一口氣,回眸望向他,無奈地撇撇嘴,笑了:“可我在乎啊。我偏就一廂情愿地盼著你能始終像如今這樣,被人供得高高的,半點把柄也沒有,就那么驕驕矜矜地冷眼看人,對誰也不必讓著忍著?!?/br> 這才是賀征在她心中該有的模樣。 賀征走過來狠狠抱住她,沉嗓在她耳畔道出苦澀痛意:“你這是報復我嗎?報復我當年自作主張地為你好?” “算是吧。知道當年我有多難受了吧?”沐青霜沒有掙扎,只是沒心沒肺般悶聲笑了,“跟你說正經的,忍氣吞聲的滋味可難受了,我二月里已經試過一回,忍得我那叫一個憋屈啊。所以我舍不得再叫你趟這渾水了,你得體諒我的苦心?!?/br> “你的苦心我體諒,但我不接受,偏要跟你糾纏到底?!辟R征輕輕松開懷抱,雙手扶住她的肩,與她四目相對。 “哎你這人!懶得理你??傊阍谌饲半x我遠點兒!”沐青霜輕輕掙出他的懷抱,舉步就走。 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得了她這“寬大處理”,賀征心情好了許多,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追問:“二月里發生了什么?” “小事而已,”沐青霜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只是給你舉個例子?!?/br> “萱兒,我想想你方才那話好像不太對,”賀征微蹙眉心,后知后覺道,“旁人欺負了你,你就來欺負我?” 沐青霜沒好氣地白眼斜睨他,似笑非笑:“是是是,可不就欺負你?別人打我,我打賀征?!?/br> 賀征沉吟片刻后,點點頭:“明白了。那我往后仔細護著你,讓旁人欺負不了你,你就會對我好一些?!?/br> 沐青霜扶額,完全不想接他的話。這廝不講理自說自話起來,跟她有得一拼。 她跟這家伙之間實在是纏不清,頭疼啊。 作者有話要說:先更一章…… 第49章 沐青霜與賀征一前一后從櫻桃林出來后不久,公主府的屬官們就開始請各位賓客前往就餐列席之處。 趙絮將就餐的地點定在流觴曲水旁,環水列席,倒也風雅。 座次上自然是以各家主事者的官銜地位來安排,賀征理所當然被安置在了主座左側的尊位,顯然比主座右側的甘陵郡王趙旻還有分量些。 只是這樣一來他就離了沐家三人老遠,入席后就板著個冷臉,活像誰賴了他八百吊錢似的。 好在眾人早已習慣了賀將軍高深莫測的冷漠臉,倒也沒人想到他其實只是在生悶氣。 沐青演遠遠瞧了他一眼,憋著笑意低聲問:“誰惹他了?” 沐青霜沒吭聲,倒是向筠壓著嗓子淺笑:“方才我瞧見他與萱兒一前一后從林子里出來,怕是又被萱兒給欺負了吧?” 沐青霜有些心虛地紅著臉干笑兩聲,這話不好接。 若硬要這么說,那還真就是她“欺負”了他,親了人又不認賬,可算欺負了個徹底。 俗話說,天下事無巧不成書。俗話又說,冤家路窄。 吏部考功司司業白書衍官職上雖比司金中郎將沐青演低半頭,可白家是前朝名門,與駙馬蘇家又有些故交,當然不至于敬陪末座,因而屬官就將白家安排在了沐家的下手側。 白書衍的夫人便是二月里在布莊與沐青霜、向筠遭遇的那位中年貴婦,而當時那個鵝黃衣裙的小姑娘正好是白家夫婦的小女兒白韶蓉。 雙方這一照面,臉色俱都有幾分別扭,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 不過,畢竟今日場合隆重,白家母女顯然也沒有要就地翻舊賬鬧場的意思,沐青霜與向筠便只是笑笑就隨沐青演入座了。 雖曾與白家母女有那小小沖突,可沐青霜覺得今日在場最礙她眼的,絕對要屬趙絮夫婦身旁的那個甘陵郡王趙旻。 打從當年在赫山那場考選初次遭遇,到去年冬日在欽州趙旻追上來查馬車,再到今日,沐青霜總共才見這家伙第三次,可這人在她心中的印象之惡劣,早已根深蒂固打上“狗東西”這個烙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