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溪隱乖乖地走到他的旁邊，讓他牽著手。

    “差距很大?！睍院阏f，“她根本沒有做母親的樣子，只會讓我越來越失望?！?/br>
    “那你打算怎么辦？”應書澄問。

    “暫時忍受，等上了大學就立刻擺脫她?！?/br>
    “你現在十三歲，要忍的話不止一兩年?！?/br>
    “那也沒辦法，我除了忍還能怎么辦？”

    “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父親的話是有道理的？她其實是一個聰明有能力的女人，你跟著她生活比較好?！?/br>
    “怎么可能？她現在沒有了工作還不得已地跑去借錢?！睍院悴恍?，“聰明有能力的人會這樣？”

    “她現在處于人生低谷，但不能否認她曾憑自己獲得過成功，這有關境遇。你也不能以自己所擁有的學習技能、時間精力去要求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br>
    “可是她現在的生活真的很糟糕，她的人也是?！睍院惆櫭?，堅持自己的看法。

    “你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將來是一帆風順?！睉獣握f，“其實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樣，我不覺得她是一個很糟糕的人。她愿意接你過來住，為你提供好的教育，給你很多零花錢，她做這些說明她對你們的關系是有期待的，一個有期待的人差勁不到哪里去?！?/br>
    “可是她很早就丟下了我，我是可以討厭她的，甚至是恨她的吧？我有這個權利不是嗎？”

    “你當然可以，但這有什么意義呢？對你有什么好處？”

    曉恒一時間答不上來，心里有一塊地方忽然間空空的，好像xiele氣一樣。

    確實，一直恨一個生下你后對你不聞不問的女人有什么意義？關鍵是自己還沒有長大，現在的生活必須依靠這個女人，那么自己一邊依靠她一邊又厭惡她，如此糾結矛盾是為了什么？

    “你應該將時間和精力花在自己身上，學習目標還有興趣愛好，而不是其他使你分散注意力的瑣事，那只會浪費你的天賦。至于對她，順其自然地接受她能給予你的，別刻意去拒絕?！睉獣谓o他建議，“等到你成年了，有能力負責自己生活的時候，如果還是不喜歡她，你可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br>
    曉恒沉默，繼續和他們并排往前走，好久后才接了一句話：“我也沒什么天賦?！?/br>
    沐溪隱趁機說：“你mama說你特別聰明，尤其是數學，簡直是小天才?！?/br>
    曉恒又沒話講了。

    送完曉恒，回去的路上沐溪隱對應書澄說：“我發現你好像對曉恒很關心，當他是同齡朋友一般，連看他的眼神都很尊重?！?/br>
    “是嗎？其實我覺得他很可憐?！?/br>
    “也是，如果我是曉恒，可能也喜歡不了一個生了我后又離我而去的母親。但是恨，如你所說已經沒什么實際意義了，不過是情緒的出口而已?！?/br>
    等到了小區門口，沐溪隱和應書澄告別，聽見應書澄說：“你有沒有想過搬出來??？”

    “??？為什么？”沐溪隱傻乎乎地問。

    見她沒聽懂，或者是聽懂了裝沒聽懂，應書澄說：“隨便一提，沒什么特別意思?！?/br>
    沐溪隱凝視他的眼睛，忽然間恍然大悟，他的意思是想讓她搬到他那邊住。

    可是這不太好吧？貿然同居對兩個之前都沒有戀愛經驗的人來說過于激進，萬一住一起沒多久就大吵大鬧呢？

    不料，應書澄揮了揮手，已經轉身走了。

    沐溪隱留在原地，心想：怎么就這樣走了？不多協商一下？問問她的意見？她忽然有些迷糊，看來他是真的在開玩笑。

    第二天，小必心情大好，對沐溪隱和許之松說起她邂逅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大四生，學動漫設計的，六月就要畢業了；另一個是設計制作陶藝的，工作有六年了。

    “我和他們兩個都聊得不錯?！毙”叵沧套?。

    “你同時聊兩個？這不好吧?！痹S之松不贊成。

    “又不是談戀愛，我現在和他們都只是普通朋友，一起聊聊人生理想有什么錯？”小必為自己解釋，正氣說，“告訴你，我算是實在人了，已經分別告訴他們了，我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人在聊?！?/br>
    “這樣他們也樂意？究竟是什么人??？”許之松詫異。

    “他們很大方，都沒有計較，而且沒準他們除了我也有別人在聊?！?/br>
    小必說著掉轉頭，不再理會沒有戀愛經驗的許之松，轉而向沐溪隱尋求共鳴。誰料沐溪隱不怎么聽小必說話，低頭看手機，心不在焉的。

    小必湊近一看，不客氣地提聲：“看什么呢？干嘛搜索和男朋友同居的好壞？

    沐溪隱手一抖，趕緊捂住自己手機屏幕。

    第30章

    七點過后，應書澄走進咖啡館，手里除了拎著一包吃的之外還有三本書，沐溪隱接過吃的，有興趣地看了看書，都是科幻類的小說。應書澄說是借給曉恒看的，沐溪隱有些意外，什么時候他們有了小秘密卻不告訴她？

    她帶著疑惑繼續工作，偶爾看看曉恒又看看應書澄，她發現曉恒不止一次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去應書澄旁邊和他說話。

    小必則忙著和新認識的兩個朋友手機聊天，忘乎所以，來了新客人都不理會。直至該客人喂喂喂了幾聲，小必不得已回神，謙卑地道歉，無奈客人已然扭過頭出去，她追喊了兩聲也無效，羞愧地放下了手機。

    沐溪隱見狀跑過來說：“小必，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剛才在聊微信，一時間沒聽見聲音?！?/br>
    “你不要這樣了，尤其是同時和兩個人聊，這也太花精力了?！?/br>
    “有什么辦法？難得有機會被我抓住，我得爭分奪秒?！毙”剜洁?。

    “我看我們明天還是換回來吧，我繼續收錢，你來送咖啡?！?/br>
    小必聞言賠笑道：“不如再過幾天？放心，剛才的失誤只是意外，我不會再犯了?！?/br>
    沐溪隱始終有些不放心，希望能堅持到周五。

    下班后，他們再一次送曉恒回家，三人又去老地方吃了宵夜。應書澄幫曉恒點了餃子、砂鍋米線、三個炒菜和一碗魚湯。

    曉恒幾乎是狼吞虎咽。

    “你白天沒吃飽？”沐溪隱好奇地問。

    “吃飽了，但很快又餓了?！睍院憷硭斎坏卣f，“我還在長身體嘛?！?/br>
    “可以帶點心去學校嗎？”應書澄問。

    “可以，不過這幾天沒準備，家里沒人?！?/br>
    沐溪隱想到駱姐便問他：“你mama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睍院阋豢谝粋€餃子，“她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煩?！?/br>
    “什么麻煩？”

    “她從不告訴我，她現在就是每天來一個電話問我是不是活著，等我回答還沒死，她就放心了?！睍院阕猿耙恍?，“她就是那樣一個人，我習慣了?！?/br>
    沐溪隱“呃”一聲，不敢相信。

    應書澄對他說：“我和母親的關系也不算親密?！?/br>
    “哦？為什么？”曉恒放下筷子，認真地聽應書澄說話。

    “她當時是意外懷孕，本來打算結婚后五年再要孩子?！睉獣胃嬖V他，“可惜我出現的時間太早了?！?/br>
    “所以她討厭你？”曉恒問。

    “不至于到討厭，但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所以情緒差，對我也很嚴厲。我五歲的時候，她要求我背書，背不好就罰站，晚半個小時吃飯，不管肚子多餓都得忍著?！?/br>
    “那你豈不是很怕她？”

    “有一段時間是?！睉獣握f，“但后來逐漸理解，她有自己的難處?！?/br>
    “有什么難處？再難也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生下你的?！睍院悴唤?。

    “她生我的時候是二十四歲，放在今天也算是年輕了，她自己本身還帶著孩子脾氣，尚缺應變生活的能力?！?/br>
    曉恒默默算了算自己mama的年紀。

    “人不會在一夜間變成熟，父母也一樣。小時候我們習慣將他們想成無所不能，一次次向他們索取，從不覺得他們會有困難，其實是我們的誤會。其實他們也有孩子的心理，會害怕，會患得患失?！?/br>
    “是嗎？”

    “是的，他們很多是二十多歲結婚生子的，還要兼顧學習和工作。那時候的經濟條件沒有現在好，沒有阿姨幫忙，他們都是白天上班，下了班接孩子回家再做飯，輔導孩子功課，幫孩子洗澡，等一切忙完才僅僅有一些時間做自己的事，睡沒幾個鐘頭就得打起精神來面對新的一天?！睉獣温鼗貞?，“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很不容易。尤其他們還為了孩子選擇放棄自我的一部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br>
    “至少你沒有被拋棄，mama對你再兇她還是要你的?！睍院阏f。

    “對，我比你幸運?！睉獣螌嵲拰嵳f。

    曉恒聞言更是失落，一聲不吭。

    “但你比我晚出生十六年，現在你享受的教育，物質條件和娛樂設施都比我當時好?！睉獣握f，“在這點上你永遠比我幸運，因為每一代的生活都會比上一代好?！?/br>
    曉恒無法反駁，只好咧嘴笑笑，又拿起筷子吃起菜來，轉移話題聊起別的，問他們小時候都玩些什么，聽到答案后很是不可思議。沐溪隱說的那些附贈卡片的方便面對他而言已經是不熟知的了，應書澄說的東西更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忍不住說你們真是老古董。

    “別急，你將來也會成為下一代人眼里的老古董?！便逑[笑說，“到時他們很可能會說曉恒叔叔只會用微信聊天，都不會用新一代的電波密碼聊天，實在太老土啦?！?/br>
    “曉恒叔叔？”曉恒震驚，“想到有一天有人會叫我叔叔，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br>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肯定會有那么一天的?！便逑[說。

    走出餐館，曉恒又問起應書澄現在和mama的關系怎么樣，應書澄說：“每周會通電話，問一問彼此的近況。如今她很尊重我，我喜歡做什么她都支持，不喜歡的她也不會勉強?！?/br>
    “那你會和她說心里話嗎？”

    “很少，幾乎沒有?！?/br>
    曉恒又思考起來，在沐溪隱看來他似乎是在思考另一種親子相處模式的可能性。

    “親情是感情的一種，也看緣分，你不用想太多，順其自然?！睉獣文檬峙牧伺臅院愕募绨?，“以后你還會有友情和愛情，有自己的家庭?！?/br>
    曉恒忽然抬頭問：“對了，你打算幾歲結婚？”

    言下之意，你年紀也不小了。

    “不知道，暫時沒想過?！睉獣握f。

    曉恒卻掉轉頭，目光含著同情地看向他沐jiejie，意思是讓你尷尬了，他竟然沒有要娶你的意思。

    沐溪隱讀懂他的眼神，心想你真是多慮了，我也一樣，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曉恒回家后，沐溪隱打算將心里話告訴應書澄，她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我現在和嵐嵐相處很好，沒有打算搬出去住?！?/br>
    “嗯?！睉獣伪硎久靼?。

    “還有呢，我覺得有時候感情進展太快不一定都是好的，你懂嗎？”

    “我昨天說的是玩笑話，我沒那么迫不及待。你才二十三歲，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你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我怎么可能急著占你便宜?！?/br>
    沐溪隱若有所思，雖然得到了他的保證感覺很安心，但仔細一想，他開玩笑的話讓她糾結了一整天實在有些可笑了。

    轉念又想到，今年二十三歲，她的青春似乎才開始，而人生有很多變數，她會和他一直在一起不變嗎？她知道這是無解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