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當時我一時嘚瑟,就把石頭拍照po了朋友圈,說自己手氣不算太差,好歹有幾分水頭。 就這一條被席宗鶴看到了。他平時是不刷朋友圈的人,一年都不會發一條狀態,就算發,不是宣傳就是轉發的宣傳。那是他第一次給我發評論,我簡直可以用受寵若驚形容。 雖然就兩個字——不錯。 回家后,他還特地問我要石頭看,我都不知道他對翡翠有研究。 我把裝平安扣的盒子拿出來,塞了一個到他手里,不是很好意思的表示東西不是很貴,但是希望他不要嫌棄。 他打開看了一眼,問我:“你全做成平安扣了?” “對啊?!蔽医o他看了包里其余幾個盒子,那石頭不大,只做了五枚平安扣。 他合上蓋子,隨口問道:“你還要送給誰?” 我掰著手指:“顧霓,桑青,麗姐……” 話還沒說完,就聽他冷嗤一聲。 “你掛念的人還挺多?!?/br> 我已經習慣他動不動就冷嘲熱諷,但還是不知道哪句話惹到他了。 我有些尷尬地撥弄著那幾個盒子:“因為做了很多個嘛……” 我也沒奢望這種東西能入他的眼,之后果然沒見他戴過,我以為他早扔了,原來是放在柜子里吃灰。 席宗鶴滿臉見鬼地拎著紅繩將平安扣從盒子里取出來:“這破石頭是哪里來的?” 還沒等我開口解答,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被這枚丑陋廉價的吊墜占據視線,隨意地將平安扣重新塞回盒子里,然后利落地一個拋物線丟進了垃圾桶。 “砰”地一聲,我的心臟跟著重重跳了一拍。 “五年后的我到底腦子有什么問題,為什么要屯垃圾?”他脾氣暴躁,滿臉厭惡。 我沒出聲,視線一直不由自主落到那只垃圾桶上。 席宗鶴找完衣帽間,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戒指,煩躁而不甘地臭著臉,撞著我肩膀走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已經放棄,還是換個地方繼續找。 周圍復又安靜下來,只剩滿室狼藉。我走過去一件件將衣服從地上撿起來,重新掛回柜子里。飾品也都放回它們該待的小盒子里。 等粗粗整理好,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 關燈離開前,我從垃圾桶里拎起了那袋裝有平安扣的垃圾。 房子外面就有個大垃圾箱,我同其余廚余垃圾一起,將它們統統丟了進去。 席宗鶴說的沒錯,垃圾只配呆在垃圾桶。 丟完垃圾往回走的時候,不期然與拿著車鑰匙的席宗鶴在門口撞上。 “要出去?”我看他衣服都換好了,明知故問了一句。 席宗鶴往車庫走去,隨口敷衍道:“嗯?!?/br> 我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駕車離開,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在外邊點燃一根煙抽起來。 我夾著煙,緩緩噴出一口白霧,頭頂的感應燈忽然滅了,黑暗中,只能看到我指間的一點橘紅。 晚秋的風不再溫和,帶著點寒意,初時不覺得,站久了就有些冷,還會有種侵入骨髓的寂寞。 “cao!” 罵完一聲,我大步走向那兩個垃圾箱,忍著惡心和惡臭,在里面折騰半天,終是挖出了那只可憐巴巴的紅盒子。 我在路燈下打開盒蓋看了眼,里面的平安扣還是那么不起眼,平凡,土里土氣。 “你不要,老子送給別人,多得是人要?!?/br> “啪”第一聲,我蓋上蓋子。 席宗鶴直到半夜才回來,還喝得爛醉,車直接由馮安開回來的,身后跟著另一輛超跑,遠遠看著里面坐了兩個人,一個是關單,還有個我猜是代駕。 馮安將人架出來,交給了出來開門的我。 “你伺候他吧,他喝了不少酒?!彼q豫了下,還是說出口,“他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等他重新看清江暮那個人渣的真面目,就不會這么鬧了?!?/br> 馮安他們雖然都是眼高于頂的富二代,平時不太看得上我,我也不稀罕熱臉貼冷屁股,但就江暮這件事上,我們是一致對外,看法驚人統一的。 “他現在到底怎么想的?他要和江暮一起拍戲了你知道嗎?他難道要和江暮復合?” 馮安冷笑:“復合是絕對不可能復合的,江暮要敢再招惹小鶴,我和關單兩個人一人打斷他一條腿?!?/br> 席宗鶴臉頰酡紅,滿身酒氣,身體不安分地扭動著,幾乎讓我架不住他。 馮安又道:“不過也可以理解,他當年那樣愛江暮,怎么可能聽別人隨便說兩句話就相信江暮背叛了他。愛的時候怎樣都會信對方,小鶴就是這樣的人啊?!?/br> 他就是個戀愛腦的大傻逼,眼神還差。 告別馮安,我將席宗鶴扛回房間,將不斷囈語的人丟上大床。 他身體彈跳兩下,沒醒,眉心卻不舒服地皺了起來。 “熱……”他閉著眼睛,去解自己紐扣。 我進浴室搓了條毛巾,又去廚房取了些冰塊,裹進毛巾中替他擦身。 “你才出院多久就喝這么醉,真是嫌命太長?!蔽艺讨牪坏?,就開始盡情數落他。 “一枚破戒指有那么重要嗎?又不是我扔的,你沖我發什么脾氣?!?/br> 我將他衣服紐扣全部解開,擦拭他的胸膛肚腹。 他肌rou均勻的附在骨上,手感極佳,有微微彈性。 我不自覺捏了下,揩油也是出氣,沒想到被神志不清的席宗鶴一把抓住手腕。 我嚇了跳,想掙開又掙不開。 “為什么我們沒在一起……” 我一愣,抬頭看向席宗鶴的臉。 他仍舊沒有醒,不知道做了什么夢,才會說出這樣的醉話。 他的聲音哽咽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晌矣昧硪恢皇秩ッ难劢?,又分明是干的。 “為什么……你說過會永遠愛我……” 這有什么“為什么”的? 說謊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就像我現在,不也在圓著一個彌天大謊嗎?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永遠”這種事只有天真的人才會相信?,F實的人,只爭朝夕。 我掰開他的手,盯著他俊美的五官看了半晌,忽地俯下身在他耳邊滿懷惡意道:“因為你太討厭了?!?/br> 他似有所感,晃了晃腦袋,眉頭皺的更緊了。 我得意地笑了笑,但看著他這個衰樣,很快又笑不出來。 就像馮安說的,在席宗鶴看來,他是莫名其妙一覺睡醒就失去了自己的愛人,身邊還多了只莫名其妙的蒼蠅。 很慘了。 第11章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我醒不過來。 冷色調的病房里,顧源禮不知所蹤,我帶著幼小的顧霓,來見我媽最后一面。 我媽睜著眼,瞪著天花板,仿佛是想要努力看見什么,卻又如何都看不到了。 她好瘦啊,瘦的只剩薄薄一層皮附在骨頭上,兩腮和雙眼都凹陷了下去。 她緩緩抬起手,我一把握住了,卻不敢用力,怕稍稍用力,那脆弱的骨頭就要被我掰斷。 她氣若游絲,夢囈一般開口:“顧棠……千萬不要愛錯人啊……愛錯人太苦了?!?/br> 她就要死了,死前對我最后的叮囑,竟然是這個。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的話也是驢唇不對馬嘴。 “我誰也不愛,我只愛你和meimei?!?/br> 她還在說:“顧棠,千萬不要愛錯人……” 這仿佛已成了她的執念,她對人世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來自于此。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心中惶恐越來越大。 “媽,別走,我們不能沒有你?!?/br> 然而我的挽留并沒有起到作用,她眼皮慢慢合上,似乎倦極累極。顧霓哭起來,撲到她身上。 片刻后,刺耳的儀器音響起,她停止了心跳。 吵鬧的鈴聲代替了儀器的嗡鳴,充斥我的鼓膜。 我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睡在身邊的席宗鶴也同樣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而后逐漸蹙起了眉心。 “你怎么……會在我的房間?”他撐著額頭坐起身,臉色難看。 被子隨著他的動作堆到腰間,露出他精壯的上半身。他低頭看了眼,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只剩一條內褲時,臉色可謂精彩紛呈。 我也坐起來,抹了把臉:“我怕你半夜難受會吐,所以留下來照顧你?!?/br> 我有理有據,又是為了他,席宗鶴臉色縱容還是難看,到底沒再冷言相對。 “謝謝?!彼H有些不甘不愿。 我笑了笑:“不客氣?!?/br> 我眨著眼看他,他也看著我。我們倆誰也沒動,他憋了會兒,終是忍不?。骸澳苷埬愠鋈??我要洗漱了?!?/br> 他竟然還說了“請”字,教養真是好。 “你全身哪里我沒見過?”可我不愿意退讓。 他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就算江暮毫不留情拒絕了他,難道他就會乖乖待在我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