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書迷正在閱讀:朱雀橋、媽,救命!、重生八零:農家小媳婦、妙醫鴻途、貴女不嬌(重生)、黏著你撒嬌、霜染深庭、千金為后、才不會喜歡你、[紅樓]大丫鬟奮斗日常
不說證詞為何,如此不靠譜的人就算說出了所聞所見別人也很難相信,聽出陛下語氣中按捺不住的怒氣,眾大臣都低了低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覺得眼前的事情越發地魔幻起來。 季清平卻是不卑不亢地行至中央,回道:“公主遇刺身亡一案,除了刑部各處走訪探查尋找證據,多木掌司及來盛的其他使節也在積極提供線索,這個醉徒……不是我們刑部查到的——” 言下之意,就是泗泠人自己提供的。 他一口大鍋甩出去,原本疑惑的人們又轉頭看向佐伯多木。 多木臉色暗沉,并未出言解釋,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追隨在自己身后的人。 李庭玉沒再苛責季清平。 “說吧,你都看到了什么?” 那個醉徒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肩膀抖成了篩子,這次連抬頭都不敢抬了,吞吞吐吐地說道:“草……草民當日在漾春樓喝了口小酒,因為身上沒帶夠銀子,被那個婊……不不不是!就是那個漾春樓的秋十三娘,我被她喊人給趕出來了,結果在門口推搡的時候,我撞上了一個人……就是他!” 他指著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季橫宇,說到這里終于來了氣勢,大概是看季橫宇此時毫無反抗能力,底氣漸漸足了。 季橫宇冷哼一聲:“吃霸王餐就吃霸王餐,說什么沒帶銀子,沒見過去青樓里吃霸王餐的,也是真行……” 李庭玉瞪了季橫宇一眼,季橫宇老老實實不說話了,將頭偏向一旁。 她又轉頭看向醉徒,手指著季衡宇:“你可認定就是他嗎?” “我確定!”醉徒啄米式點頭,著急著補充,“當日他就穿著這身黑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記得很清楚,但他好像很著急,沒時間理會我,我氣不過,就一直跟著他,直到他進了驛館,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出來,直到有官兵過來,我才知道出大事了?!?/br> 他說到這里,季衡宇也并未出言反駁,可見醉徒說的話都是真的,李庭玉想了想,又去看那個年紀稍長的婦人:“你又看到了什么?” 那婦人穿著碎花襖粗布褲子,身上好幾處都打著補丁,袖口洗得都發白了,可相比醉徒,她儼然穩重得多,見叫到自己,先是磕了個頭,才直起身子回答道:“俺清早都會在南街那邊支個攤子賣菜,每天路過的人太多了,也沒什么稀奇,更不會記住,就是昨日里,俺看到俺那個攤子對面的胡同里有倆人兒,不知道說著什么,臉色可恐怖了,像是要吃人似得?!?/br> “俺想著那人不好惹,就像別過頭去假裝沒看到,可是就在那時,俺看到他從對面的人手里接過一把刀子揣進袖子里,然后離開了,俺想著這肯定是要做殺人越貨的勾當去,不然不會這么鬼鬼祟祟的!” 婦人義憤填膺地看了季衡宇一眼,把他當作無惡不作的人了,這次季衡宇倒是沒應聲,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李庭玉問了一句:“你還記得見到他的時間嗎?” 婦人篤定道:“當時菜都快賣光了,辰時末巳時初,錯不了!” 李庭玉又看向那個醉徒:“你還記得自己撞到他的時間嗎?” 醉徒有些拿不準:“那時漾春樓人還很少,應該沒到午時吧……” 漾春樓所在的花街白日里也有人,雖然沒有入夜后人多,但基本都要過午之后才會有人光顧,不然就是直接在漾春樓過夜的人。 李庭玉長在岐山后來又被困在皇城里,自然對這些不太了解,季衡宇看陛下神色略有困頓,便把這其中的門道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反而為證人解釋起來。 李庭玉聽完點了點頭,笑著道:“這么說,你先是拿了兵刃,又被人親眼目睹前去驛館,姮姬遇害后也未曾從正門里出來,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你殺的?!?/br> 季衡宇張了張口,剛要說話,那婦人緊接著又道:“對了,俺剛才忘了一件事沒說,當時他拿了刀從俺的菜攤走過的時候,后面還跟了一個人,就是他?!?/br> 婦人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人,正是那個穿著泗泠服裝的護衛,據說是守護公主安危的。 “哦?”李庭玉扭頭去看,“你又看到了什么?為什么跟蹤季二郎?” 那個泗泠護衛大盛話說得不太好,磕磕絆絆的:“武敬侯府的二公子,曾揚言要公主殺掉,報仇,掌司怕公主殿下遭遇不測,便讓我一直暗中觀察武敬侯府的動向。沒想到二公子太過狡猾,在安陽城轉來轉去,讓我跟丟了,我急忙回到驛館,發現我們的殿下已經遇刺身亡!大盛的陛下,請一定要為我們殿下做主,不能讓她蒙受冤屈!” 他說完深深鞠了一躬,語氣甚是委屈。 李庭玉皺了皺眉:“當時你看到季二郎了嗎?” 泗泠護衛搖了搖頭:“沒有,但是當時公主的住處前門緊閉后門敞開,顯然動手后就逃走了,聽聞季府二公子武功不錯,逃出驛館應該不是什么問題吧?” 李庭玉沒再追問,看向最后一個證人:“你呢,有什么說的?” 那個穿著紅甲的玉麟軍是狄嚴分給保護公主的護衛長,名叫張棟,他跪在地上,高著嗓子回答問話:“回陛下!屬下一直奉命保護公主,但是公主不喜我們守得太近,也不許我們踏足后院,所以事發之時才沒聽到異動,二公子當日確實來過驛館,并且和公主碰了面,只是說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br> “我們在外圍守著,直到察布急匆匆回到驛館,過不久就傳來公主身亡的消息。大統領趕到之后分派屬下們追捕二公子,我們找到二公子的時候,他衣服還沒來得及換,袖口上也有血跡,還印上了刺死公主的匕首上面的花紋?!?/br> 察布就是那個泗泠護衛,張棟條理清晰地說完,刑部的主事便遞上去那把匕首,上面還有暗紅色的血跡,散發一股血腥氣。 “這是案發現場找到的,當時就刺在姮姬身上,仵作看過,那處便是致命傷?!敝魇鲁蔬f上去物證一邊道,李庭玉示意明瓔拿過來,自己在手上翻來覆去看了看。 沒見到親眼殺人,可是這一連串的目擊顯然足夠定罪了,而且季衡宇也有相當大的動機,要想翻供,除非還有更有力的證據,或者找到其中的漏洞。 李庭玉忽然轉過身登上臺階,重新坐回龍椅上,她抬了抬手,示意季衡宇說話:“你一直說自己沒殺人,那這些證詞和剛剛刑部呈上來的物證,你怎么解釋?” 季衡宇跪正了身子,言之鑿鑿地回道:“他們說的,大體上都對?!?/br> 他笑了一聲,聲音卻愈發冷:“我的的確確想殺了姮姬?!?/br> 聽到季衡宇這句夾雜著深深憎恨和殺意的話,原本那些覺得季衡宇不會笨到殺人留下這么多把柄的人都紛紛動搖了,仔細想一想,之前季府發生的事,自己妻兒都被這個泗泠來的公主暗害了,誰能摟得住火?不把公主千刀萬剮了都算便宜她了。 只是礙于兩國顏面,要季家吞下這苦果,季衡宇那個京城一霸的性子,能忍氣吞聲才是奇怪。 “這么說,你承認了?” “我是想殺了她,”季衡宇冷笑一聲,就在大家心向下一沉的時候,又聽到他斬釘截鐵地道,“但我沒有動手?!?/br>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二公子否認還有意義嗎?”多木插進一問。 季衡宇看向他,笑意深深:“當然有意義,因為還有些事情不完整呢?!?/br> 說完,他轉頭去看陛下:“不知案綜里是否記錄了在案發現場發現的信,那個約見的信,確實是我親筆寫的,而這之前其實還有另外的事?!?/br> 他拱了拱身體,手背在身后綁得太緊,根本一點都動彈不得,無奈,他看向季瑯:“小叔,我胸前衣服的夾層里有封信,你幫我拿出來?!?/br> 季瑯看提到他,便走上前去,伸手去季衡宇領子掏了半天,那畫面頗為不雅,而且許久季瑯都沒有找到,李庭玉終是擺了擺手:“來人,給他松綁吧?!?/br> 季瑯及時抽出手,季衡宇也緊接著高聲道:“謝陛下!” 結果,從季衡宇衣服夾層里拿出來的信上,寫的卻是姮姬指使身邊侍女下毒的所有細節,李庭玉從頭看到尾,又讓明瓔大聲宣讀了。 “這是哪來的?”李庭玉問他。 季衡宇看了多木一眼,卻是回道:“從何而來,我不得而知,只聽到我們府上的門房說,是一個小孩子送過來的。我看到這封信時簡直怒火中燒,但是信來歷蹊蹺,我也不能完全相信,所以才打算跟姮姬正面對峙一次,看看她面對這封信有什么好說,這才約她見面?!?/br> “匕首是我準備的,就打算等她承認后一刀給她殺了,為我的孩兒報仇?!?/br> “然后呢?”李庭玉替那些大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季衡宇自信地笑了笑:“然后,我親耳聽到姮姬承認,毒是她讓人去下的?!?/br> 等著在季衡宇口中聽到反轉的大臣差點沒滑倒,結果姮姬坐實了下毒之事,季衡宇殺人的嫌疑不是更大了嗎? 李庭玉看了看多木:“你知情嗎?” 眼下姮姬已經死了,多木只能說不知情。 “但是,”季衡宇又出聲,眾人急忙又轉移視線去看他,“姮姬雖然承認了罪行,卻囂張地對我說,我不能殺她,我一旦殺了她,就會挑起兩國的紛爭,大盛就會落入不利局面,試問,被這種話威脅,我怎么能枉顧大盛的利益只為了一己私仇去泄憤呢!” 他說得這么義正辭嚴,聽著卻讓人冒冷汗。 假!太假了! 季衡宇要是能這么穩重,都不能夠叫季衡宇。 多木當然也是不信:“這不過是二公子的一面之詞,當時房里只有你一個人去過,你說你沒動手,那袖口上的血印又是怎么回事?” 那血印算是最有力的證據了,就連大盛這邊的人都不相信季衡宇假惺惺地跟陛下表忠心,可是季衡宇卻全然不在意,他轉頭看向多木,露出兩排小白牙。 “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進去過,還有一個人,你們難道忘了嗎?” 那個醉徒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肩膀抖成了篩子,連抬頭都不敢抬,吞吞吐吐地說道:“草……草……草……” 陛下:口出污言穢語,來人拉出去斬了! 醉徒:民—— 第89章 局勢 季衡宇話音剛落,眾人皆是一愣。 可是反應快的馬上就知道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多木臉色一沉,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二公子難不成想說,是我們泗泠人殺了公主嗎?” “哎!這可不是我說的!”季衡宇說著說著不自覺地直起身來,擺手表示反對,目光觸及到陛下時,卻發現陛下正瞪著他,他又老老實實跪了回去,語氣收斂了許多,“我只是給你們提供個新思路,姮姬死了,但我沒殺人,為了洗脫嫌疑,我當然也希望你們能快點查出真相了?!?/br> 多木冷哼一聲:“二公子言外之意,分明是要將我們泗泠推上風口浪尖,當日除了二公子,剩下便只有暗中保護公主的察布了,你們大盛難道都是些會推卸責任說些誅心之話的人嗎?” “多木掌司這么說多有不妥吧,”季衡宇被激將兩句,就要忍不住起身同他理論,卻被季瑯按住肩膀制住了,季清平突然出聲說了一句,緩步行至幾人中間,氣度不減,“事發之后,無論是玉麟軍還是刑部,都第一時間采取了行動,對有嫌疑的人,即便是官宦子弟,我們也盡快抓捕歸案,現場,證據,人證,刑部一個不落地保存完整,周到地示于人前。真正的兇手,事情的真相,我們也想找到,以還貴國一個公道,但貴國若這么看我們,那我覺得這真相是不是就沒有繼續查下去的必要了?畢竟貴國并不相信我們?!?/br> 季清平說得擲地有聲,也算在這大殿里堂堂正正地將那些自從來了之后就揚著鼻孔目中無人的泗泠人一個有力的反擊,這話說得不算客氣,可是座上的李庭玉只是靜靜看著,既沒出聲打斷,也沒對季清平表現出不滿,眾人都明白了陛下當下也是生氣了,想給泗泠一點顏色看看。 或者說,想告訴他們大盛的態度。 多木當然也意識到李庭玉前后的轉變,他頓了頓,以大盛之禮對上面的李庭玉拱了拱手:“我并不是這個意思,看來是貴國的尚書大人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們送公主來和親,也只是想彌補兩國之間的齟齬,為今后的邊境和平與繁榮獻出一份力,此次商談更是在這基礎上加深兩國的邦交,于貴國來說,絕對是利大于弊,只是現在,卻因為公主的事而擱置了……” “朕懂掌司的意思,但是,朕同樣也覺得,和親與商談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李庭玉揚起唇角,眼中卻收斂了笑意,冰冷刺人,她垂眼整了整袖口,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即便如此,公主死在大盛的地盤上,于情于理,大盛都要替你們找出真相?!?/br> “季衡宇,你似乎還有話要說?”她停下動作,突然看向下面的季衡宇。 多木尚且來不及辯解,那邊的君臣也壓根不打算給他眼神,季衡宇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道:“其實,張大人猜得與事實有些許偏差,起碼在那個泗泠護衛進屋之后,我都并沒有從后門離開?!?/br> “什么?” “怎么回事?” 大臣們紛紛議論起來,那個叫察布的泗泠護衛卻忽然變了臉色,急急看了佐伯多木一眼,雙手不自覺得抓緊了兩側的衣服。 季衡宇接著道:“當日我是想殺了姮姬,在她親口承認自己暗害了我們季府的人之后,我甚至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但她卻對我說……” 他說到這里停頓一瞬,轉頭目光幽深地看向多木:“說,要是我這么做了,才是遂了多木大人的意!她說她來大盛本來就是送死的,多木在找個好機會讓她死得其所,而現在就是這個好機會,說我只要動手了,多木便會揪住這點不放,讓大盛難堪?!?/br> “不知多木掌司,是不是這么想的呢?” 此言一出,那些反應慢半拍的大臣們終于回過神來了,都是神色驚異地看向佐伯多木,要是季衡宇說的是真的,這個連自己公主都可以隨意犧牲拿來當做談判籌碼的國家,到底養活了一幫什么東西? 之前大盛這邊每每辯駁一句多木都會出言反擊,而現在,多木竟然不說話了。 深邃的眼眸中映出景物有些模糊,他怔忪地向后退了一步,被人扶住之后,他的心已然沉到了底。 那個姮姬! 所有的聰明只會用在對付他上! 一心想要幫季玨解決季瑯這個絆腳石,途中失敗了,知道自己被利用挑起爭端,不惜出賣泗泠不顧泗泠的利益,也要跟他對抗,死了也不安生! “是姮姬在胡言亂語,二公司是相信了嗎?”多木反問。 季衡宇兀自笑了一聲:“我是不相信來著……” 他敲了敲腦袋:“可是轉念一想,貴國若是很重視姮姬的安危,驛館會那么容易放我進去,她就算不信任大盛的玉麟軍,連泗泠的護衛也不信任,門口沒有一個守著的人,是不是也太說不過去了?” “多木掌司不說話了,是不是也開始懷疑起來自己的認知?”季衡宇笑容太過自信,讓多木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卻適時地將頭轉向早已白了臉的察布,“我帶去了刀,卻沒殺公主,聽她說完那句話,我意識到我可能落入了一個圈套,一個故意用來激怒我,讓我殺了她,然后被泗泠抓住把柄撈得好處的圈套,所以我沒動手,而是假意從后門逃走,然后折回來,我其實一直在門外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