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可不是,長孫娶媳婦,自然希望娶個好的,要不是他們家說親的這個姑娘,我才不知道他家呢。這個姑娘長得好看,人也溫和。好多人家都看上了,這楊家要娶她,總要多準備些彩禮?!?/br> “可這不是長孫嗎?想來是第一個,舉全家之力總行吧?” “這倒是沒事兒,但是接下去二兒子家的也要說親了,總要比照著吧?”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所以昨日我和常遠商量的策略看起來,應該會立馬奏效。 中午簡簡單單跟嫂子一起做了爛糊面,一人一碗,正端著面吃著,蘇老哥從衙門回來,阿嫂站起來,走上去問他:“怎么樣了?”他們夫妻倆我看了這么久,還是覺得好怪,尤其這個時候,阿嫂有些居高臨下。 “除了阿牛和那寡婦,全部都放了出來了?!彼戳宋乙谎壅f:“常兄弟親自過審的?!?/br> “那什么結果?”蘇家嫂子問道。 “阿牛和寡婦改了說法,說只是阿牛幫她劈柴的時候,破了衣服,她幫他用針線補補。完全沒有私情?!崩细缯f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里默默地笑著,這是昨天半夜三更寄杉的杰作。當時常遠還說我這是教唆人犯,串供。我呵呵噠,這兩人又沒有犯下滔天大罪,就要被沉塘,還不興我想辦法救他們。 “什么,既然是這樣,為什么不早說出來?被抓的時候的時候怎么不說?” “楊寡婦說她知道這事很嚴重,所以想攬在自己身上算了,阿牛說,他們絲毫不肯給他機會說?!?/br> “常兄弟怎么說?” “常兄弟??!他說他糊涂了,搞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所以要時間查清楚。然后,楊家的老夫妻,在門口大鬧,說是家里的沒米下鍋了?!碧K老哥又看了我一眼,您老看我干啥?他繼續說道:“他讓那族老領著楊家四口回家,讓那楊家四口都吃他們家去,順便請他給楊家老頭延醫請藥?!?/br> “什么?那不是要老楊家的命?那楊家的族老肯,他們家肯嗎?彩禮錢在哪里還不知道呢!”蘇家嫂子問道。 “什么彩禮錢?”蘇老哥問,阿嫂跟她男人說了楊家族老長孫要娶媳婦正為著彩禮錢有些為難。 聽了這話,蘇老哥笑地好生怪異,他原本就小巧,干癟,這個時候說不出的,我不知道這么形容,他說:“怪道常兄弟會這么說?!?/br> “你賣什么關子,快說!”阿嫂繼續催促。 “今兒個,老楊一直在說兩人有jian,要常兄弟按照鄉規辦事。常兄弟一口答應說如果查出來果真兩人有jian情,他會按照這鄉里的規矩辦事,該沉塘就沉塘,沉完塘了他去為族老請個牌匾,旌表他維護家族禮儀和規矩。不過這樣的話,不過那楊寡婦一死,楊家老的老,小的小,總要活命。族老德高望重,讓他撫養定然會好好養。所以先讓他這段時間先照顧起來。畢竟以后日久年深,總是要走到這一步的?!碧K老哥繼續往我這里看,我往外邊看,一堆堆的磚頭,一堆堆的木頭,嘿嘿! 蘇家嫂子糾結著她的臉道:“楊家的小兒女加上兩個老人全部托付給那位族老一家?四個人全放他們一家子,那族老自家也是維持勉強日子過得緊巴巴,他怎么能供得起四個人的口糧?” “這個常兄弟沒說,想來他沒考慮過這個事情”蘇老哥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好生閃爍。 蘇家嫂子說:“那老楊他們家不要鬧起來的,本來就日子不好過,還多四個大包袱,這種事情會隨便讓老頭子答應,看回去不大打出手?” 蘇老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怎么還沒想明白?” “阿嫂,張口一說容易,但是真金白銀拿出來養別人家的一家老小可不容易。拖上個三五個月,那老楊自詡為楊家的老長輩,真的扛地起楊寡婦的一家?定然是不愿的。想想以后需要天長日久,他還想要讓兩人沉塘嗎?到時候想要楊寡婦和阿牛早日出來的,可不是你了,而是老楊一家了,你說呢?” 蘇家嫂子這才恍然道:“燕娘,原來是這樣……”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學著常遠安慰人的樣子道:“阿嫂,看破不要說破,一時意氣抵不過天長日久?!?/br> 蘇老哥搖著頭道:“你嫂子被你賣了還在給你數錢!” “老哥擔心什么?我家夫君和我,是那樣的人嗎?什么時候坑過自己人?”說完,我拿了上午剝的蘆葉,帶著孩子們,開開心心地,認認真真地盤算,要包多少個蛋黃的,多少個大rou的,多少個蜜棗的…… 等到晚上炊煙裊裊的時候,我那一大鍋的粽子已經燜了快兩個。我從鍋里撈起一個,剪開稻草繩,拆了放在碗里,用筷子夾開來,里面半肥半瘦的rou,肥rou已經化成了油,米粒浸潤了肥油,看上去油亮亮的,不錯,成了。 小九兒繞在我腳邊,我把手里的這一個給她,她端著碗,拿著筷子走了出去,邊走邊說:“快來吃??!粽子好了!” 這一說,寄杉就進來了道:“奶奶,我要肥rou多的!” “奶奶,我要純瘦的!” “我要蜜棗的!” “我要紅豆的!” 公要餛飩婆要面,這群人每個都有自己的喜好,我幫他們翻來翻去,找他們要的口味,常遠進來,道:“做什么了?” “粽子,你要吃什么味兒的?” “有什么味道?” 我念了一遍,旁邊小九兒力薦蛋黃,寄松說蜜棗蘸糖。他想了一會兒決定說:“每樣來一個!” 我不禁道:“你豬??!糯米的,吃三個?” “你吃一半,我吃一半不就行了!我不嫌棄你!” 我虎著臉道:“我嫌棄你!” “晚了!”他端著剝好的粽子,放到飯桌前。小九兒看見里面有三種不同的粽子,想要拿筷子過來夾,被常遠擋了說:“這是大哥哥和嫂嫂的份兒!” 小丫頭聽見這句話,大眼睛水潤潤,含著點子委屈地看著我,我捏了她的鼻子說:“你已經吃過一個人,不能再吃了。來吃點魚!”我給她夾了一筷子魚。 常遠夾開一個蛋黃粽,把里面的蛋黃芯子夾到我碗里,再挑開rou,把肥rou混了粽子米,分了一半給我,這才樂呵呵地開始吃了起來,我抬頭看他,他竟然細致到了如此地步,我喜歡吃咸蛋黃的芯子,喜歡吃粽子的時候,把煮化了的肥rou,均勻地和米混合,喜歡那油汪汪的感覺。這種已經到細枝末節的事情都能注意到。 “那時在杭州,最后一個端午,我和你喝著雄黃酒,吃著粽子……”他回憶起了我不記得的前世,他說:“咱倆也是分了三個粽子,你挑了蛋黃芯子,剩下的全歸我?!彼匦χ?,突然之前我的眼睛有些酸澀,模糊之間好似感覺到心里的那種疼。 我夾起一筷子蜜棗的白粽,蘸了點白糖,放進嘴里,甜甜的味道漾開,我吸了吸鼻子說:“這個也好吃!你試試!” “嗯,好吃!” 第95章 兩個月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比如我那一片紅薯秧苗蔥蘢繁茂,紅薯苗,就摘一個頭,插地里也能活, 所以摘了一批又一批, 種了足足三畝地。 還有我那蘊兒開始嘴里嘰嘰咕咕學說話了,第一個字會叫的居然是:“爹!”把常遠樂壞了, 現在只要一回家就抱著孩子, 讓他叫。 還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前兩個月在這個小小的海陵城鬧得沸沸揚揚的寡婦偷情一案。楊寡婦和阿牛被常遠關了足足一個多月。 從關進去的那一天起, 楊寡婦公婆孩子每天都巴巴地往族老家吃飯,楊寡婦的婆婆還天天去跑族老說自家老頭子腿疼地厲害要吃藥。那老長輩一家子, 可不干了, 他那兒媳婦問她:“你家兒媳婦不要臉偷人, 現在倒是把一家子的負擔都弄到我們家來了,又不是我家男人睡了你家兒媳婦,憑什么我們家要給你老頭子看???” 老太太十分木然地說道:“老太爺說了咱們都姓楊, 我家媳婦兒出事情丟的是楊家的臉。我們一家子要是餓死了,丟的也是楊家的臉。所以他一定要把我家兒媳婦沉塘,我也不能說什么。只要你們家管了我們一家老小的死活就可以?!?/br> “好好!現在你兒媳不是還沒死嗎?” “關進去了,我去縣里求縣太爺了, 縣太爺的意思是, 他要查清楚。在他查清楚之前,讓我們先來你們家吃飯。反正以后要吃好幾年, 多吃半個月也就沒什么了。嫂子你家兒孫多,勞動力多。福氣??!”據說這楊寡婦的婆婆破罐子破摔,躺地上不起來的本事也是不錯的。 這么一來,那老楊家的老婆子怒了道:“你別來我們家,你們一家子都是掃把星,兒子一個一個死,斷子絕孫的命?!?/br> 好了,這么一說,老太太直接坐地上哭鬧起來罵道:“所以我說你們沒安好心??!你們是要把我們一家老小弄死,我傳我們家幾畝地啊,要我們家的幾間房子,現在說出來了吧?要我們活活餓死,要我們斷子絕孫。你也不要把我們家阿珍扔湖里去了,我先吊死算了!” “你兒媳婦給你兩個兒子戴綠帽子,你就這么忍了?活王八知不知道?” “人都活不成了,還王八不王八!你讓我們一家子活不下去,我讓你們一家子也活不下去,阿大啊,阿三??!你快到他們家里來??!他們要餓死你爹娘,要餓死妮子和狗子??!”老太太又哭又罵:“還說你們是活王八,我倒是情愿你們是活王八??!可你們死了??!要是你們都活著么,兒媳婦也不會被人要沉塘??!” 我聽著蘇家嫂子,跟我繪聲繪色的學那老太太的話,我笑地岔了氣,腰都直不起來,這老太太倒也是個奇葩,自家兒媳婦做的這件事情到底算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想到她倒是渾然不在意。 蘇家嫂子跟我說:“那楊寡婦,你可知道來歷?是老太太路上撿回來的童養媳,要不然那樣的姿色,怎么舍得給這樣的人家?從小養大的,更何況連叔接嫂這種事情都做出來的,你說她還有什么做不出來?只要能活下來,對于她來說比什么都強不是?” “可不是嗎?這樣的人家活著本就不容易?!蔽覈@氣,聽到是撿來的難免有些同病相憐。 常遠糊涂到底,別說多長時間不過短短的幾日功夫,那老楊家就受不了了,這位老長輩,自封的楊家族長就托了門路,走到了我們家來。 不過他來的時候,不是常遠不在,就是常遠在休息,沒空見他。求了兩次,這位十分要面子的族老,就不上門了。拖了他們家足足一個月,直到他們家說親的姑娘家,打發了媒婆到他們家去,上門說道:“姑娘家說了,你們家規矩大,他們小門小戶配不上?!边@件事兒就成了□□。 這位楊家族長的大兒媳一下子崩潰了看中的兒媳婦沒了,從井了打起了一桶水,拎進了他們老兩口的房間里,直接潑在了他們的床上,又一場家庭倫理大戲的開場。 楊老眼睜睜地看著,那狗男女沒有沉塘,他們家卻是要拆散了。這位老爺子根據寄松的說法是在我家門口徘徊了幾天,終于鼓起勇氣,攔住了阿遠他下面的師爺的去路,橫豎求了師爺帶著他去見了常遠。常遠一臉糊涂樣兒說他還沒鬧明白,到底是通jian還是沒有通jian,因為兩人的口供老是不一致,可怎么辦???愁??!師爺提醒他,即便是通jian了,還不至于要關押大牢。只有□□才是輪的上吃官司,常遠大驚連連質問師爺道:“那先生怎么不早提醒?” “屬下以為大人知道!” “我哪里知道???我以為要沉塘的事情,那就是人命官司了,自然要好好審審,難道通jian不用關大牢?” “只有通jian謀害親夫,或者某人他人了,才是命案!” “哎呀呀,我這將他們關了這么久,豈不是變成我讓他們吃了冤枉官司?” 卻說那楊家族老對著常遠直接跪下道:“大人,這是一場誤會,那阿牛感激楊寡婦當初的半塊餅的恩情,所以為她做些重活,那楊寡婦看見他衣服扯壞了,幫他補補衣服罷了。求大人放了這兩人?!?/br> 常遠在楊家這位老爺子的仔細勸說之下,將信將疑地說:“如此說來,兩人連通jian都不曾有過?” “不曾有過!” “果然沒有?” “確實沒有。兩人清清白白做人,這事情連楊寡婦的婆婆都能作證。要是她真是那種女子,想來自己的親婆婆是不會放過她的,但是她的公婆為她一直在求情。請大人看在他們一家老小的份兒上,將他們一家放了?!崩蠣斪忧蟮睾苁钦\懇。 楊寡婦和阿牛這才從牢里放了出來,距離那一日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阿牛在牢里不用干活,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整整胖了一圈兒。被蘇家嫂子好生罵了一通,等他去看看蘇家的翻新,已經快完成。 蘇家今日翻建完成,擺宴請客。從昨日起我,嫂子就叫我過來幫忙cao持宴席。這是以后開飯店的菜,不可馬虎,同時還要顧及鄉里的規矩,講求整雞整鴨,大肘子和一條魚。 雞白切,鴨子烤,肘子用扒,魚清蒸,蝦蟹弄一些,這個時節油燜茭白,咸甜可口。再采摘了咱們特有的新鮮辣椒,切成了細絲與蔥姜絲一起用guntang的熱油淋上,澆在白灼的魷魚上,略微帶上一點點的辣味,伴著蒜蓉的味道,味道不錯。 十來桌的菜全部上完,蘇家的親戚吃得十分盡興,紛紛打聽這是哪里的菜?我卸下身上的圍裙,聽吟風說:“我們家奶奶的菜,京里的貴人吃了都十分贊賞!” “是嗎?” “是??!這道烤鴨,靖國公大人和太子爺都很喜歡?!贝蠹一飪阂宦犑蔷├锏馁F人吃得,一下子都來了勁兒。 出門在外,也沒有京里講究,我們一桌和常遠老蘇他們緊挨著,常遠和老蘇老萬坐在一起,阿牛添了末座,為著他們幾個添酒吃菜。老萬是個介于黑白之間的人,只聽他指著阿牛說道:“你小子也就那點子出息,既然看上了扛回了窩里,看有誰敢上門。居然還被人給抓了!給哥哥我說說,你倒是聞到腥味兒了沒有?別跟我說連個手兒都沒摸到,這就虧大發了?!?/br> “真的連手都沒摸到,不是說你都脫了嗎?”大庭廣眾的,這老萬兄太放蕩不羈愛自由了,說話實在奔放。我是無所謂,不過我們一桌還有未成年少女和兒童,他能不能注意點?我生怕他什么都說出來。 “萬兄,這些話,等下閑聊的時候說?,F在喝酒!喝酒!”這是常遠的聲音,還好他知道該勸了。 “常爺,萬爺,蘇老哥哥。我想娶楊家嫂子!”阿牛堅定地說了一句。 “阿牛,你莫要腦袋發熱,腦子昏掉了。那個楊家是個大包袱,你一個小伙子,等過兩年好好地掙幾個錢,要什么樣的小姑娘沒有?去要一個嫁過兩個男人,有兩個孩子還有兩個老人要養的寡婦?” “來來來!小子,明天哥哥帶你去揚州城,帶你開開葷腥。等你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就不會完全把心思放在那么個女人身上?!?/br> “萬爺,我在牢里的時候,閑下來就在想,我原本幫楊嫂子心里有些有些那啥不假,卻也是感念于她的那點子恩情,總覺得她為人善良。這一次,她不顧一切把事情攬在她身上,那一刻我覺得沒有哪個女人比她更好。她的千斤重擔我想為她分擔五百斤?!卑⑴Uf出了這些話。 “好小子,就沖你這番話,我沒看錯你!”這是常遠說了。 “有擔當,是個漢子!” “等下找你嫂子去,讓她給你說媒去!” 第96章 該來的總是會來, 日子過到了六月初,天氣異常悶熱,每日下午都會有一場瓢潑的大雨來襲,在這之前常遠時常會去海陵靠北的村莊巡視。 一個多月前他再次上書給太子, 內容是黃河的入??谝呀浻倌喽逊e, 如果今夏雨水頗多,恐怕有決堤風險。黃河奪淮入海已經有幾十年了, 大周朝建國之初設立和河道衙門, 現在國庫空虛哪里還有錢去修這些。而且黃河出??谝膊辉诤A旯茌牱秶畠? 所以常遠的諫言又成了正確的廢話, 沒有起到作用,對于關于幾十萬人的性命, 上百萬人即將流離失所的事情, 我們到底不能像之前那樣冷眼。 他嘴上不說, 卻急在心里,無論是糧食儲備的緊張和海陵北的邊界處安排了阿牛他們幾個兄弟的巡視,還是說對于夏糧和秋糧的種植, 從春日里他就開始跟那些已經轉為曬鹽的鹽工宣講砍了蘆葦和蒿草種植糧食,我和他走訪了很多的鹽工家庭。 可惜曬鹽成本太低,而目前朝廷收購鹽的價格是基于煮鹽的價格。曬鹽之后成了高利潤的生意。導致了部分鹽工家庭只想擴大鹽田,而不想種糧。輕松錢誰都想賺不是?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 我開始收購田皮, 所謂的田皮是指該地皮的種植權,但是沒有這塊地的擁有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