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綠籠注意到瑞兒的視線,把手往身后揣了揣,瑞兒嚇了一跳,忙收回了目光。 正文 第七十九章貴干 阿風的手藝了得,陳茵這頓飯吃得甚是滿意,因此話更多了起來。 其實她也沒有什么說的,一個剛剛死了夫婿的女子,整日里被關在深門大院內,能說的都是些丫頭拌嘴、姨娘爭寵的小事。 恰恰陳錦又最不愛聽這些,姑且還耐著性子聽。 一時兩人吃罷飯,音夏和瑞兒撤了飯,重新擺上熱茶和點心,陳茵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陳錦亦不能明著趕人,那樣太沒有禮數。 陳錦捧著茶暖手,現在雖然開春了,但天氣仍冷得很,一旦離開火盆,她的手腳俱是冰涼。近日雖說在練武,但這種東西沒有十年八年難見成效,何況,這副身子早已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段,如今也只能先練練看再說。 陳茵見她低頭喝茶的模樣,安靜寧和,不由話鋒一轉,說道:“最近好像很少見到三meimei了?!?/br> 陳淑房里丫頭的事,陳茵是知道的,早在她回家之初,底下的丫頭就告訴她了。她只知道是陳珂先發現這事的,但是直覺沒那么簡單。 她沒有想到任何人,只是純粹想聽聽陳錦對此事的意見。 陳錦喝了茶,仍捧著茶盞,說道:“想是在房里靜心抄經吧?!?/br> 老太太佛堂里初一十五要供奉的經文,為表誠意,都是夫人或姨娘抄寫,老太太精神頭好的時候,自己也會動手寫幾筆,但是年紀擺在那兒,大抵也是力不從心。 這事兒莫氏是一早就知道的,大概是想為陳淑在老太太面前重新爭回寵愛,所以便把這事替陳淑攬下來了。 陳茵掩帕嬌笑,話卻刻薄,“她那樣的人,抄經文不是褻瀆佛祖嗎?” 陳錦沒有接話。 陳茵又道:“近日我聽說她常出門,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聞言,陳錦放下手里半涼的茶盞,看著陳茵道:“jiejie好興致,還能兼顧陳淑?!?/br> 她聲音溫溫和和的,毫無攻擊性,陳茵嘴邊的笑卻是一滯,隨即趨于平直,再也笑不出來了。屋子里短暫的沉默后,陳茵尷尬起身,告辭走了。 陳錦只讓瑞兒送出去,自己仍坐在位置上,重新端起音夏剛續的茶。 杯盞微熱,取暖正好。 音夏見陳茵主仆出了院子,走得沒影了,才收回視線,看向陳錦,“姑娘,你剛剛說那樣話,大姑娘會不會生氣?” 手指慢條斯理的描著杯延,陳錦輕笑,“她有那樣的過去,若是有心,怎么都能查到。如今回府不反省己身之過,反而要去挑別人的錯處,簡直就是在找死?!标愂绻倘徊皇莻€好的,但是與陳茵相較,也是不相上下。 這府里,這樣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 陳錦看著窗外,緊挨墻角的梨樹已長出了花骨朵,白色的小花簇擁著,顫顫巍巍的懸在枝頭,春風送,嬌嫩的花瓣經不住這番折騰,紛紛掉落。 花開、花落,就像人一樣。 “姑娘在想什么?”音夏見她望著窗外出神,不禁問道。 陳錦回過神來,啜了口茶,道:“陳淑最近總往外跑,定是有事了,看下她是去干什么了?“ 音夏應下,又聽陳錦道:“我瞧著楊安和陳路兩兄弟辦事不錯,以后多留點心,別缺短了?!?/br> 音夏點了點頭,“這兩兄弟原是夫人院子里的,沒想到竟這樣得力?!?/br> “阿娘給的人自然好?!标愬\想起自己下徽州前陳夫人給的零花,真真是愛女心切呀。如今這光景,愈發不能讓她知道霍鐘之死的真相了。 下午時陳錦小睡了一會兒,再次醒來外頭天光還亮著,她坐得無聊,順手抄了本游記來看。這書是前陣子下徽州時買的,本是想送給陳夫人,哪知她不愛看這個,陳錦便自己留著了。 游記里寫的是徽州事記,書里有一段寫到一位劍客,說他游歷至徽州,為了喝到徽州最好的女兒紅,把寶劍當了,商家承諾他五年內可贖回,待五年后,他去贖劍時,寶劍竟真的還在店中。劍客說徽商最是誠信,世間少有。 陳錦想起陳玉和陳雪兩姐妹,回京后她便讓人收集了很多商冊,再托人順道帶回徽州,現在車隊才出京幾日,怕還要數日才會到徽州陳家。 看了一下午書,喝了一壺茶,到晚飯時陳錦覺得撐得很,想出去走走。 音夏忙抱來披風給她穿上,跟瑞兒兩個伴她出了院子。 夜里風仍是大,陳錦裹緊披風,一路迤邐而行,不知不覺走到側院。院角有個小門,從這里出去便是大街,那日自若水府邸出來,陳錦便是從這里進來的。 院子里種的皆是花草樹木,只在中間辟了一條小路進來供人行走。 白日里照顧花草的婆子們這時候都已去吃晚飯了,所以院子里安靜如許。瑞兒指著那棵花樹,笑嘻嘻道:“那日在這樹下挖了個小金瓶,不知道還有沒有?!闭f著挽了袖子便要跑過去,被音夏一把抓住,“小丫頭成日家家聽府里那些人嚼舌根,哪有什么寶貝!若真有,早不知被多少人挖走了還輪得到你嗎?” 她平日里對瑞兒十分寬容,今日這番話卻說得嚴厲至極,瑞兒一時有些被嚇住,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眼里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水汽,咬著唇不說話。 音夏瞪她一眼,“你把姑娘的話都當耳旁風嗎?” 瑞兒這才想起,姑娘說過不能再說起這事了,忙低著頭道:“瑞兒知錯了?!?/br> 陳錦沒說話,自顧自走到花樹下,手扶著樹干,看腳下的土壤。土壤似乎在呼吸,雙腳踩在上面,有十分柔軟的觸感,新鮮的泥土味兒慢慢溢進鼻腔里,仿佛一把青草迎面撲來?;洳恢?,卻開著滿樹的繁花,燈籠光下泛著淡紫的顏色,陳錦輕輕摩挲樹干上的紋路,掌心被紋路刺得微微發癢。 頭頂有繁星,手邊就是繁茂的花枝,這一方院子里,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陳錦沒有忍住,慢慢的闔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聽覺就變得格外靈敏起來,樹上鳥雀的叫聲,土壤里蛐蛐的歡呼,以及高大榕樹上突然而至的客人。 “閣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干?” 陳錦睜開眼睛,望了眼榕樹繁茂的枝葉,在那深處,傳來訪客不算陌生的聲音,爽朗的,高昂的,“陳姑娘,在下叨擾了?!?/br> 榕樹高大繁盛,音夏只得把手里的燈籠舉高了,方能瞧起樹上那人黑色的皂靴,站在樹干上,整個人幾乎要與這棵樹融為一體。瑞兒躲在音夏背后,就著燈籠的光去看樹上的人,只看見一截繡著金色滾邊的袍角。 瑞兒呀了一聲,忙用手捂住嘴巴,只余一雙因驚訝而瞪大的眼睛。 “公子好雅興?!标愬\仰頭看上去,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