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就像上次那樣,瑞兒只是出去端了回茶,回來時桌上便多了樣東西,不是什么大件的物什。只是一個小匣子,黑黝黝的顏色,拿在手里竟有些微微發熱,瑞兒翻來覆去的看了半晌,也不敢打開,突然想起那日那幾箱值錢的東西,忙扯開嗓子叫姑娘。 陳錦剛練完劍,正接過音夏遞來看錦帕擦了額角的汗,便聽見瑞兒的叫聲。 “這丫頭成天一驚一乍的?!币粝男Φ?。 陳錦將劍和帕子一齊遞過去,往正屋去,音夏抱著劍跟在后面,也想知道今日又是什么事把小丫頭給嚇著了。 正屋門開著,瑞兒站在桌邊,剛才新沏的茶就在手邊的位置,裊裊的冒著白氣。聽見腳步聲,瑞兒轉過頭來,見了陳錦,忙跑上來抓住陳錦的手,語氣怕怕的,“姑娘,又有東西送來了?!?/br> 陳錦被她這害怕的表情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只是個小盒子,怕什么?” 瑞兒跟在她身后一步步挪到桌邊,見陳錦伸手拿起那小匣子。陳錦的手極白,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像白瓷上描繪的青竹,孤寂、寧和。 匣子沒有鎖,只虛虛扣著,陳錦打開蓋子,里頭是一塊折疊起來的錦帕,將錦帕的幾個角拉開,一個扣子赫然出現在視線中。 ——中厚延窄,中間鏤空,整體玉色,上面刻了兩個字。 音夏和瑞兒沒見過錦扣,也從未聽陳錦提起過那扣子到底是個什么式樣,如今見匣子里只有一顆扣子,那扣子碧綠碧綠的,中間鑿了個小孔可做配飾。 瑞兒眼尖,看見上面似乎刻了字,湊進腦袋去看,只見上頭用小篆寫了兩個字,她也識得幾個字,但是小篆卻不認識,皺眉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 音夏也好奇,挨過來,喃喃念出上面的兩個字來:“錦扣。姑娘,這便是錦扣嗎?” 陳錦看著盒里安然躺著的扣子,真覺得像是在做夢。 本以為還要費些功夫才能把東西拿到手,沒成想元徵竟這么大方,既沒提九機圖便就這樣把東西放下就走了?陳錦從不相信這世上有白白得來的東西,所以她身上一定有元徵想要的東西,而這樣東西不用去猜也知道,定是那張九機玄黃圖了。 四太子真是好手段! 若他硬來搶,她或許會毀了那張圖。 但是現在,對方先行以禮相待,那么她自然得將那九機玄黃圖完壁歸趙了。 想到這里,陳錦垂下眼眸,將盒中的扣子拿出來,讓音夏找條絲線從小孔中穿了,系在脖頸上。音夏和瑞兒對于她這番行徑十分不解,但又轉念一想,這扣子姑娘一直想要,如今得到了,貼身戴著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四太子還沒有拿到圖,怎么就把扣子送來了?”音夏不明白。 陳錦說:“把九機圖拿出來,讓陳路送去吧?!?/br> 音夏想了想,也想明白了這其中道理,點點頭。她辦事向來是個爽利的,當下也不拖延,進屋把妥善收著的九機圖取來,喚來陳路,叮囑幾句,便將圖給了他。 陳路接過圖,轉出小院,朝若水家的府邸去了。 半盞茶功夫,陳路便回來復命,說東西已經送去了,交到了秦管家手里。 陳錦知道他和楊安凡事認真盡責,當下也沒說什么,只讓音夏給了賞錢,便讓人下去了。 此刻已時值正午,小廚房的飯菜擺上了桌,陳錦正要吃飯,院里的小丫頭進來說大小姐來了,馬上就到院門口了。 陳錦放了筷,迎出門去。 音夏和瑞兒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這個點陳茵來干什么,但仍是跟著陳錦出去了。 陳茵今日穿了一身水藍色的素絨繡花襖,曳地裙上亦是繡著繁花朵朵,走在陳錦這有些寒酸的院子里,使得這院子立刻亮敞了起來。加之陳茵臉上那明艷的笑,仿佛真正的春天已經來了。 兩姐妹見了禮,陳茵便拉住陳錦的手,“meimei用過飯沒有?不知道我現在過來有沒有打擾到你?” 陳錦說:“正要用飯,若jiejie沒用的話,要不要一起?” 陳茵也沒用飯,自然說好。 兩人進了廳,陳茵看見桌上擺著的菜色,不由一笑:“早聽說meimei小廚房里的廚娘廚藝了得,今日一見,還真的是?!?/br> 陳錦沒說話,只給陳茵讓座。音夏早已在桌上又擺了一副碗筷,然后退到陳錦身后,與瑞兒站在一處,然后一起聽大小姐跟她家姑娘說話。 說來也怪,從前音夏也跟過陳茵,但是現在看見陳茵,她完全記不起這回事,眼里只認陳錦這個主子,所以陳錦才是她家姑娘,陳茵不是。大概是她知道了陳茵的真面目吧,音夏暗暗想。 “meimei聽說了嗎?皇上竟還有一個兒子?!标愐鹫f道,臉龐微微發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見了這個消息激動的。 “今日聽下人們說了?!标愬\將嘴里的食物吞咽后,才回答道。 “聽說昨夜皇上夜宴,那位剛受封的四太子翩翩風度酒量了得,只是有些不大穩重?!闭f到這里,陳茵似有些不喜,輕撅了一下黛眉,“你說這位四太子婚配了沒有?” 后院里的婦人,思想早已固化,碰見優秀的男人,首先想到的仍是對方是否婚配,自己是否還有機會。陳錦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說道:“皇上復得皇子,自然高興,那么這位皇子說什么都是好的?!?/br> 不大穩重? 不過是元徵給出的假象而已,真正的元徵……陳錦第一次見他時,他早已是那個放浪形骸的四太子了,整日花叢中游走,無所事事,身邊跟著一個絕色美人柳揚。兩人出雙入對,連皇上都看不過眼了,叫來元徵問話,話還未出口,被便元徵一句“兒子的事還請父皇不必cao心”給堵了回來。 后來,奪位之勢漸趨明朗,風流于世的四太子終于脫下了偽裝,變成了一個最可怕的敵人。 “秉青萍干將之器,拂鐘無聲,應機立斷?!边@是元修府里的謀士薛懷玉,在見過元徵后,給出的評語。薛懷玉雖然只是元修的一個謀臣,但向來眼高于頂,當年元修為了請動他不知費了多少精力。能得薛懷玉這樣夸贊,亦可見元徵此人的不簡單了。 “如妃娘娘正在給二太子選妃,不知那位四太子是否也會選妃?”陳茵說著,臉上泛著光,仿佛有意要嫁其中一位。 陳錦沒有回答。 她吃飯的時候其實不太愛說話,只是跟陳夫人在一起,長輩問話她不能不答,亦不能將這種不喜歡表現出來,怕陳夫人傷心。但是今日陳茵話太多了。 飯桌上的沉默一路延伸到兩人身后的三個丫頭身上。 瑞兒偷偷瞟了眼身側站著的綠籠,見她雖還是很瘦,但精神頭不知比上次見到的好多少,也對,如今霍鐘一案已是塵埃落定,“兇手”已經伏法,她跟大小姐再也不用擔驚受怕,自然人就精神了。 殺人?不知道她們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瑞兒不由自主的去看她垂在身側的手,也很瘦,還很干,一點不像大丫頭的手。音夏jiejie也是大丫頭,手雖不如姑娘的白皙滑嫩,但起碼也是皮光水滑的,再看綠籠的手,又瘦又干,難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