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李雍還沒等郎中動手,先看向李文慶:“請二叔將我幾個貼身隨從叫來,我有事要吩咐他們?!?/br> 李雍昏迷不醒之后,他身邊的人大多被抓起來,只有少數兩三個逃離了李家,李雍現在說起這件事,也是在與他談條件。 李文慶臉色難看,點了點頭吩咐下人:“放人吧!” 李雍這才波瀾不驚地重新趴伏在床上。 “我要先清洗傷口,可能會有些不舒坦,三爺還要忍一忍?!?/br> 李雍身上僅存的衣料剛被剪下來,就聽外面傳來季嫣然的聲音:“讓我進去吧,我不在,誰去服侍三郎?!?/br> 李雍身上的汗毛一瞬間豎起,明知道他的傷在哪里,還要進門,季氏可知“羞恥”二字如何寫。 不過想一想她眼皮不抬就伸手將他身上遮蓋的被子扯下來,也就沒那么驚詫了。 再說到服侍。 自從在大牢里見到她,她只是在他傷口上沾血而已,連滴水都不曾喂他喝一口,她真的懂得服侍人嗎?八成是想來看熱鬧。 “給我拿件褻衣來?!崩钣旱吐暦愿?。 郎中道:“這……恐怕不方便治療?!?/br> “去拿,”李雍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再怎么樣他也不能擺在這里,“告訴季……三奶奶不要進來?!?/br> 話傳了出去,只聽季嫣然凄然道:“三郎心疼我,我如何不知,他是怕我看到那些傷口,就受不住……” 李雍皺起眉頭,不禁打了個冷戰,這女人還真是謊話連篇,季家怎么能教養出這么個……異類。 季嫣然看著下人端出一盆盆血水,里面卻安靜的聽不到半點聲響,人該不會暈厥過去了吧,可惜這李雍別扭的很,否則她真的想見識見識古代的醫術,沒有抗生素沒有麻藥要怎么正骨、縫合傷口。 “我們到外間等吧!” 見到季嫣然戀戀不舍的模樣,李三太太開始相信這兩個孩子彼此之間是有情意的,既然這樣為什么雍哥三年不歸,不承認這門婚事呢。 眾人重新坐下,所有人都看向季嫣然。 李文慶先發難:“就算你覺得雍哥有冤屈,也該向長輩稟告,你竟然跑去大牢里胡鬧……多虧縣尉顧及李家的臉面才會將你們送回來,這若是換做旁人,你早就被論罪了,從前我是太縱著你,既然身為我李家婦,就要遵我李家的規矩,這樣拋頭露面有失婦德,從今天開始你就禁足在屋?!?/br> 眼看幾個粗壯的婆子進了門,季嫣然的心還真的顫了一下,可惜她又不是從前那個蠢婦,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季嫣然“忽”地站起身,臉上滿是凄然:“關吧,反正妾身也沒有幾天好活了,在李家被掐個半死又差點活埋,接下來興許就會被毒死了?!?/br> “各位長輩,妾身死之后不用再費盡心力辦喪事,就將妾身隨便埋了,季家倒了,妾身本是無依無靠,這條命也不值得如此大動干戈,活著的時候都一無所有,死了又何必做這個樣子?!?/br> 季嫣然說著向前走兩步:“父親走的時候將季家交到我手中,我在哪里季家在那里,我死了季家也就不在了。從此之后,我們季家和江家、李家之間的恩情也就算是了結了。告訴三爺,若是有緣,來生我們還會相見?!?/br> 季嫣然這話說話,李三太太眼圈一紅,淚水先掉了下來,季氏身姿筆挺,好像真的就要一去不回了。 她一個做長輩的,難道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瞧著。 “等等?!?/br> 李三太太還沒說話,李文書先開口:“二哥,你這是要做什么?” 第八章 必須死 季嫣然的話讓李二太太聽得眼睛發直。 季氏什么時候這樣牙尖嘴利,聽起來是在撒潑,卻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聽說季氏活了過來,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季氏的生死她不在意,重要的是他們差點將季氏給活埋了。 置辦喪事的人是她,這話傳出去,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如果將季氏就這樣關起來,再有什么閃失,她和老爺就成了殺人兇手。 李文書道:“嫣然在我們家里受了那么多委屈,本就是我們不對,怎么還能罰她?!?/br> “是我們三番兩次對不起嫣然,若不是嫣然,這次連雍哥都會枉死,”李文書皺起眉頭,“二哥,您可不能這樣處置?!?/br> 十幾雙眼睛都望著李文慶。 李文慶目光中透出幾分兇狠來:“我只是要懲辦她在大牢里胡鬧,現在不理不睬,將來鬧出大事,誰來擔著?”說著厲眼看向李文書,“你嗎?” 李文慶畢竟當家多年,有幾分的威信,震懾的李文書一時不能言語。 季嫣然看向李二太太:“二嬸,若是二叔有難,您會不會想方設法去營救?” 李二太太靜默著不能言語,她肯定會去,只是這不對……這是兩回事。 李文書忙接過去:“嫣然說的對,事出有因,就不能按常規辦事?!?/br> 不等旁人再說話,李三太太拉起季嫣然的手,“你說兇手不是雍哥,那又是誰?你能不能認出來?” 季嫣然搖了搖頭:“我沒有看清楚,可是我知道他很熟悉李家,否則怎么能悄悄地進了我的屋,掐暈我之后又陷害給三爺,如果找不到這個人,恐怕我和三爺早晚還會被算計?!?/br> 李二太太心里冰涼,一口一個算計,這話根本還是咄咄逼人,可是李嫣然的樣子卻……眼睛紅彤彤的,臉上滿是驚懼的神情,肩膀縮起來,看著人都矮了不少,端端是讓人看著心疼。 李三太太使勁握了握季嫣然的手:“別急,別急,慢慢來,若是你覺得這里住不好,就跟我回去養些日子?!?/br> 越說這話越不對味兒了,怎么就從懲辦季氏變成了安撫季氏。 李文慶瞪圓了眼睛:“真是越發沒有了規矩?!?/br> 季嫣然卻沒有理睬李文慶,而是看向內室:“規矩是什么我也沒去想,我是個婦人,只知道三爺好起來,我才算有了依靠?!?/br> 這話說的一點都沒錯,誰又能反駁。 李二太太也接不下話茬。 墻角傳來嗚咽聲,容mama帶著季家兩個丫鬟都捂嘴在掉眼淚,這樣看起來好像是他們在欺負季氏。 季嫣然低下頭擦著眼角:“如果二叔一定覺得我不對,那就將我送去衙門吧,也許我觸犯了本朝法度,應該被論罪。但是二叔卻不能將我關在李家里,我沒什么對不起李家的?!?/br> 季嫣然話音剛落,只聽內室里一陣叫喊聲。 “三爺,三爺,您不能起來,這可使不得?!?/br> 接著是“嘩啦啦”一陣碎瓷聲響。 花廳內室里的一件玉屏風,四分五裂地摔在了地上。 李二太太心窩像是被人戳了一刀,那可是值幾千兩銀子的物件兒。 “三爺,您別動?!?/br> 又是碎瓷聲傳來,不知道又打了什么。 半晌,李雍低沉的聲音響起:“嫣然沒錯,二叔之前沒有問我,就定了我殺妻的罪名,如今真相大白,還依舊咄咄逼人,難不成不想讓我再回李家?” 李雍目光微斂,隔著屋子他仿佛也能看到季嫣然在偷偷笑著。 回到李家之前,她叮囑他,關鍵時刻定然要說兩句話來應和她,若是從前李雍不會去理睬。 因為季氏撒潑的本事他是見過的,應和她這種事,他做不出來。 卻沒想到今天在這樣的關節……他說話也就順理成章,將二叔這個掌家人說的啞口無言。 季氏好像真的變了。 從在大牢里見到她開始,她就和從前不太一樣。 雖然還是那么的直白,那么的粗魯,那么的不懂禮數,可有些地方就是不同了。 李文慶喝道:“你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你覺得是二叔故意害你?” 李雍雖然恢復了些氣力,幾日的折磨還是讓他聲音沙啞,他抿了一口水才接著道:“我會查清楚,我在祠堂吃了糕點之后就暈厥過去,再醒來已經被綁縛著定了罪名,那天所有可能會碰那糕點的人都有嫌疑,我總要自證清白?!?/br> “為了公平,二叔、三叔和族里各派出人手,與我的人一起從頭查起?!?/br> 李雍的這個提議讓李文慶無法拒絕。 李文慶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要命人去查?!?/br> 目的已經達到,李雍淡淡地道:“那樣侄兒也能安心養傷了?!?/br> 屋子里的氣氛不禁讓人尷尬。 讓族里的人插手,就是在質疑李文慶這個掌家人。 李文慶臉色陰沉,大哥“生病”閉門不出之后,這是第一次他如此受挫,而且是在族人和江家人面前。 江瑾瑜站起身:“人沒事就好,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必然能捉到真正的兇徒,”說著她笑著看向季嫣然,“你好好養著身子,過兩日我再來看你?!?/br> 李家自己的事,江家自然不會插手。 李二太太還想說話,卻有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眼看著江瑾瑜帶著人離開。 …… 走出李家,江瑾瑜上了馬車。 “好精彩的一出戲啊?!瘪R車里的婆子邊侍奉江瑾瑜喝茶邊低聲道。 江瑾瑜微微笑起來:“真沒想到?!闭鏇]想到季嫣然會一下子開了竅。 “大小姐,”婆子猶豫片刻才道,“老爺臨終前說過,季家人必須除掉,千萬不可留,我們要不要……” 江瑾瑜放下茶碗靠在軟墊之上:“我已經好久沒有物什兒可以玩了,先讓她陪我玩兩次,我也想看看季家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讓父親說出這樣的話?!?/br> “希望不要讓我失望?!?/br> …… 季嫣然坐在床上,折騰了一天她終于能好好歇一歇,剛剛躺下來,卻看到旁邊的容mama臉上掛滿了淚水。 “大小姐,”容mama哭得厲害,“您總算是想起來了?!?/br> 想起什么?季嫣然思量了半晌,難道之前的季嫣然……失憶了? 第九章 奇怪的家產 季嫣然急著聽下文,容mama偏偏控制不住情緒,哭的十分傷心。 容mama道:“奴婢還以為等不到這一天了,老爺若是知曉,定然會欣慰?!?/br> 不等季嫣然說話,容mama拉起季嫣然的手:“他們都說大小姐……三奶奶沒了,奴婢就是不相信,三奶奶那樣子分明就是在睡覺,死了的人怎么會這般模樣,有一天晚上,奴婢還看到三奶奶的手動了動,他們都說奴婢是眼花了?!?/br> 季嫣然不禁為容mama的忠心嘆息,那時候她這身體的正主是真的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