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從今往后,奴婢會更加盡心保護三奶奶,老天有這樣的恩賜,奴婢可要惜福?!?/br> 季嫣然輕聲勸慰容mama:“放心吧,那些事都過去了,以后我們都會好好的?!比輒ama都這樣珍惜她的這次“死而復生”,她當然更不能辜負上天給她的這次機會。 為了避免容mama再繼續這樣說下去,季嫣然道:“mama方才跟我說,我想起什么來了?” 容mama的眼睛中一閃激動:“您說,老爺將季家交到您的手中,從今往后您在哪里,季家就在哪里?!?/br> 季嫣然一愣,原來是她想多了,季嫣然沒有失憶只是忘記了父親這句囑托,容mama卻一直都記得,希望有一天季嫣然能夠撐起季家。 她這算是誤打誤撞…… 容mama道:“老爺囑咐過三奶奶,要好好經營季家的鋪子,可是三奶奶卻……沒有這樣做,反而與江家一起經營間米鋪?!?/br> 季嫣然在腦海里搜羅了一下相關信息,季嫣然只是拿了一點點的本錢,從來不管鋪子上有多少盈虧,就月月按時從掌柜那里支五十兩銀子。 季家倒了,李雍不認她這個媳婦,李家公中也不給月銀,季嫣然傍了江瑾瑜這個金主才能有今日。 江瑾瑜不是個善心的人,這樣做當然是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難道江瑾瑜就是拿她來對付李雍? 不管怎么樣,以后她都不能再要江家的銀子。 季嫣然看向容mama:“那我父親留給我的鋪子在哪里?” 容mama立即來了精神,轉身在內室的箱子里找出一張地契來:“就在西城?!?/br> 季家祖上世代經商,到了父親手上,曾一度做到了鼎盛,就算父親獲罪流放,家產多被罰沒,也應該留了些家資。 季嫣然道:“這是個什么鋪子?” 容mama抿了抿嘴唇:“老爺告訴過大小姐,是間……棺材鋪……” 季嫣然愣在那里,心中剛剛燃起的一絲火苗一下子被澆滅了。 棺材鋪,她能拿來做什么? 誰會留間棺材鋪給女兒。 怪不得她沒有找到有關這間鋪子的記憶,想必是這身體的正主根本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怎么想,都像是在跟她開玩笑。 季家為什么會做這樣晦氣的生意,她總不能真的去賣壽材,她真的想不出怎么才能用一個棺材鋪子重振季家。 容mama低聲道:“奴婢也知道賣壽材的鋪子晦氣,可這是老爺留下來的……也許,也許……”說到這里她也沒有了底氣,而是一臉期盼地看著季嫣然。 季嫣然點點頭:“我知道,得了功夫我會去看一看?!?/br> 容mama臉上浮起了笑容。 “三奶奶,”容mama看向外面,“您是不是該去看看三爺了,您和三爺的關系剛剛有了起色,老話說的好,總要趁熱打鐵?!?/br> 現在她還不準備告訴容mama,她和李雍是合作關系,日后準備和離,這些事對于容mama來說是不小的沖擊。 季嫣然道:“我和三爺……別人問起你便說我們早有情意,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br> 容mama頷首:“奴婢明白,絕不會出去亂說,”說著目光向窗外掃去,“這個家里還有許多雙眼睛盯著呢?!?/br> 今天對于李家來說,是不太平的一天,院子里看起來平靜,其實她和李雍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李文慶的眼睛。 李雍吃了藥,身上的傷口也都經過了醫治,應該沒有大礙。 “三爺睡下了?!?/br> 李雍身邊的隨從低頭稟告:“三爺說,三奶奶也抱恙在身,就早些休息,這里有我們侍奉?!?/br> 既然如此,她何樂而不為。 季嫣然回到內室里,大紅的幔帳,旁邊是繡著百子嬉春圖的屏風,好像這個新房是今天才布置好的。 躺在床上,她慢慢閉上眼睛,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睡不著。來到古代之后,大量的信息一股腦塞給了她,她還需要時間慢慢消化,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和歡喜,好像她本就該回到這里。 她想要抓住其中一些訊息,它們卻又像霧一般飄散了。 季嫣然睜開眼睛,原來方才她已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側室外面傳來零碎的腳步聲,現在是下人在侍奉李雍,李雍還沒有睡下。 在大牢里,李雍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回到李家更是耗盡了最后的精神,現在卻還沒有睡下,只能證明一點,他傷的太重,已經到了無法入眠的程度。 季嫣然干脆起身穿上氅衣,走了出去。 端著茶碗的小丫鬟見到季嫣然立即行禮:“三奶奶,奴婢……侍奉三爺喝水,您這是要……” 小丫鬟的話還沒說完,季嫣然的人已經在側室中。 不遠處的床上,李雍趴伏在那里,聽到聲音他睜開了那雙漆黑的眼睛。 季氏換了一身藕色的褙子,長發散了下來,顯然已經梳洗過了。 “外面有人守著,你到外間去睡?!?/br> 季嫣然抬起頭來,她不過才跨進屋一步,他就開始發號施令。 渾渾噩噩中,李雍感覺到季氏仍舊向這邊走來,然后耀眼的燈光就落在他的臉上。 “我這里沒事?!?/br> 那雙手卻掀開了他的被子,他忍不住一顫。 季嫣然彎下腰看著李雍,臉紅紅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抖動,果然是發燒了。 “發熱了,這樣捂著會更糟?!?/br> 李雍皺起眉頭:“但凡受了傷,勢必都會這樣,沒什么大不了的,過兩日就好了?!?/br> “準備一盆溫熱的水,還要一塊巾子?!?/br> 季嫣然說完這些接著道:“去城東將胡僧請來,若是二老爺阻攔,就說我做了個夢,夢見老太爺說,胡僧才能治他嫡孫的傷?!?/br> 第十章 過時了 李文慶翻看著手中的禮單,為了律哥能拿到這個勛官的位置,他幾乎動用了李家所有的關系,光是禮單就有半尺厚,現在就等著朝廷的吏部官員前來審核入品,將來托江家在三品以上大員家繳個品子課錢,用不了三五年,就可以正式入官了。 誰知道緊要關頭,出了這么多差錯。 季氏“活”的太不是時候了,若是在哪個深夜里……他就會悄悄地將季氏處置了,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麻煩事。 千丈之堤,以螻蟻之xue潰。 李文慶將禮單仍在桌子上,嚇得旁邊的李律一哆嗦,李二太太在這個節骨眼走進來。 “怎么了?” 李二太太臉色難看:“季氏又在鬧騰,讓人燒水拿巾子、熬藥,她嫌棄小院的下人手腳不麻利,硬是讓大廚房的人都起來?!?/br> 李文慶皺起眉頭道:“她要干什么?” 李二太太有些嫌棄:“聽說李雍熱起來了?!辈贿^就是發熱罷了,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 李律不禁冷笑:“我還當出了什么大事,原來是為了那病秧子,讓人告訴她,那病秧子一直如此,小時候熱了十幾天也照樣沒死?!?/br> 李二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些年她一直盼著李雍自生自滅,誰知他卻偏偏不識相。 李雍生下來時不足月,身子一直不好,但凡有些風吹草動,定要生場大病,從前長房當家時,圍前圍后跟要命了似的。后來大伯被貶官,大嫂又沒了,李雍也因此病倒在炕上,沒幾天就瘦剩了一把骨頭,她還以為用不了幾天長房就要母子團聚了,誰知道李雍也是命硬半夜里掙扎著起來,將守夜婆子剩下的半碗米糊吃了,硬是挺著活了下來。 李雍當時沒咽了那口氣,活活讓她堵心幾年。 李二太太一臉的憤郁:“季氏還讓人去城東請胡僧,這分明就是不信黃御醫的醫術?!?/br> 李文慶眼睛中冒出火星子:“誰也不準去?!?/br> 誰知李文慶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李文書的聲音:“二哥你在嗎?” 李文書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才見到面色陰沉的李文慶。 李文慶皺著眉頭:“三弟不會也要由著季氏胡鬧吧?整個太原府誰會比黃御醫醫術更好,這樣下去整個李家也要被人笑話?!?/br> 李文書沉默片刻點點頭:“二哥說的有理,我也是這樣想?!?/br> 李文慶剛要松口氣。 李文書卻道:“不過這次恐怕真的是老太爺的意思,”說著他頓了頓,“季氏說夢到老太爺讓她去東城找胡僧?!?/br> “您不覺得這句話很奇怪嗎?” “現在東城哪里有什么胡僧,可是放在十年前,太原東城的棲山寺可是胡僧聚集地?!芍嗅t內,胡僧治外’若是有人受了外傷,除了請郎中診治之外,還會去東城請胡僧?!?/br> “后來常寧公主因服食胡僧藥而亡,皇上下令胡僧不得在武朝停留,棲山寺才沒了往日的繁華?!?/br> 李文書的臉色越來越鄭重:“十年前的事嫣然這樣的小孩子怎么會知曉,所以我想來想去,說不定真的是老太爺?!?/br> 院子里刮過一陣風,吹得嗚嗚咽咽,李二太太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李文書道:“老太爺的脾氣二哥比我更清楚,若是不能讓他老人家如愿,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br> 老太爺在的時候,差點將李文慶逐出家門,現在老太爺又顯靈要救治嫡長孫…… 這分明是在說二房排擠長房啊。 李文慶捏起了拳頭,他就不信了,他那個死了多年的老爹還能在這時候搗亂,分明就是李雍和季氏的手段。 他攔著就中了他們的計,那好,就隨他們去。 李文慶道:“讓人去請,若是胡僧能治好雍哥的傷,那可就是嫣然的功勞?!闭埐粊?,自然就是季氏在胡鬧。 …… 李雍只覺得很疼,那疼痛沿著腿爬上來,來到他心尖上,片刻之間他額頭上就滿是冷汗。 額頭上一涼,就像初春迎面而來的微風,讓他焦躁的心一下子被撫平了許多,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對上了雙璀璨的眸子。 李雍一時恍惚,竟一時不知自己身在哪里,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皇上親自為太子和晉王選陪讀,他跟隨父親進宮去,那一年,他見到了黑陶瓦、金桃樹,他雖然在宮中病倒,卻得到了最好的照顧。 后來每次他生病,都會想到這段過往。 “水再換一換?!币恢皇稚爝^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后順著他解開的襟口滑下去,微涼的指尖就落在他guntang的身上,竟然讓他覺得十分舒坦。 這樣一想,李雍忽然清醒了不少,他從不曾讓人貼身侍奉,更別提這樣觸碰他。他已經不是小孩子,早就長大成了個男人,誰有這樣的膽子……李雍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的面容。 季氏。他身子一弓,徹底清醒過來,揮手就去推身邊的人。 季嫣然不禁咋舌,李雍簡直就像一口燒紅的鍋,淋上些水就滋滋冒熱氣,虧得滿屋子人還能這樣鎮定,正胡亂想著,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她嚇了一跳向旁邊躲閃,卻反而按在了李雍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