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霍令儀聞言卻依舊笑盈盈得瞧著人,她任由李懷瑾握著她的手領著她往里走去,口中是柔聲說道:“我也才候上一會?!钡鹊搅宋堇镱^,她便從紅玉的手中接過了帕子,等細細擦拭起人的手里,便又繼續說道:“您不回來,我一個人吃著也怪是無聊的,何況近來我也不覺得餓,等上一會也沒什么大礙?!?/br> 等這話說完—— 霍令儀眼瞧著李懷瑾還要開口,便先笑著與人說起今日的事來:“今兒個我去了趟東宮,倒是帶了些大閘蟹回來,先前讓小廚房的人已經蒸上了…”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等把帕子遞給紅玉便握著人的手往里頭走去,臨來是又一句:“回來的時候,陛下還召我去了一趟章華宮?!?/br> 她這話一落—— 李懷瑾面上的笑意一僵,連帶著步子也是一頓,他依著屋中燈火低垂了一雙眉眼朝霍令儀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他找你說了什么?” 霍令儀見人停下便也跟著停了步子,聞言卻是一怔,她仰頭朝李懷瑾看去,見他面容雖清平可眼中卻隱隱有什么情緒涌動。還有先前那句話,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聽起來有幾分旁的感覺… 不過她也未曾思慮,只輕聲答道:“陛下不過是讓我陪他下了一局棋?!?/br> 李懷瑾聞言心下倒是松了口氣,連帶著先前負在身后緊攥著的手也跟著松了開來,他重新握著霍令儀的手往里頭走去,眼瞧著她面上的怔楞便與人解釋道:“以后皇宮還是少去,我怕周承宇會對你不利?!?/br> 霍令儀聞言倒是點了點頭,只是心中卻難免還有幾分疑惑。她總覺得先前李懷瑾說話的時候,神色有些過于緊張了,原本她還想與他提起今日周圣行說得那一番話,不過眼瞧著他這樣,霍令儀想了想終歸還是未再開口。 … 等到十月,天是越漸涼了,早些時候穿得薄衫早已都收了起來,李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換上了秋衣。 霍令儀近來不曾出門,每日不是陪程老夫人打葉子牌,便是陪她一道抄寫佛經,日子過得倒也松快…今兒個她剛從如松齋回來,杜若便迎上了前。 霍令儀眼瞧著她這幅神色,心下思緒一轉,便讓眾人都退了下去。等眾人退下,她手握著一方帕子拭著手,而后才開了口:“可是秋梧巷的那位傳來了消息?”早半個月前,柳予安已把孚如從清雅居中接了出來,而后便置在這秋梧巷的一處宅子里。 杜若聞言便又輕輕應了一聲,跟著才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那位傳來消息道是有孕了?!?/br> 霍令儀聽得這話,握著帕子的手一頓,不過也就這會功夫,她便重新低頭擦拭起手來,口中也不過是淡淡說了一句:“讓她先不要聲張?!?/br> “是…” 杜若應了聲,原想屈膝告退,只是眼瞧著霍令儀仍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張了張口卻是想勸慰人幾句…雖說這個局是郡主為那位柳世子所下,可如今真到了這個情況,就連她這個外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更遑論是郡主了… 只是還不等杜若開口,外頭便傳來紅玉的聲音,卻是道“三姑娘過來了”,這位三姑娘說得自然是李安清。 杜若聽得這話便也收斂好了面上的情緒,侍立在一側。 霍令儀也回過神來,她把手中的帕子置于一側的臉盆中,眼瞧著李安清打了簾子走了進來便笑道:“怎么想到這個時候過來?” 李安清面上依舊掛著素日里的笑,聞言便笑挽著霍令儀的胳膊,口中是跟著一句:“我聽說東街剛開了家茶點鋪子,里頭的師傅是打江南來的,嬸嬸可要去瞧瞧?”她如今倒也習慣了這個稱呼,此時說道起來卻也沒個別扭 “你自己貪這個口欲,反倒要扯著我一道…”霍令儀話是這般說,可面上卻依舊帶著一道笑,聞言便也笑著應了:“你且先坐會,我去換身衣裳?!?/br> 李安清見她同意,面上的笑意自是越發深了幾分,她松開了挽著霍令儀的胳膊,口中是道:“嬸嬸快去吧?!?/br> 霍令儀聞言便笑著讓人先給她上了茶,而后是由杜若扶著往里頭走去重新換了一身衣裳,等她出來的時候,桌上卻是又多了一道折子…她一面扶了扶髻上的珠釵,一面是問道:“這是什么?” “是東宮那位下來的帖子…”說話的是李安清,她一面說著話一面是把折子朝人遞去,口中是跟著一句:“那位梁側妃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兒,太子妃打算置辦一場洗三宴便打算邀我們一道過去?!?/br> 霍令儀聽得這話,扶著發髻的手是一頓,她接過折子看了一回,上頭所書與李安清所言也沒什么差別。雖然是位側妃生得又是個女兒,可這好歹也是周承宇的頭個孩子,倒也的確是該好生cao辦一番,不過霍令儀想著那日保不準要見到周承宇,心下就閃過幾分厭惡。 李安清眼看著霍令儀的面色,卻是問道:“嬸嬸怎么了?”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你若不想去也是無礙的,左右不過是個庶出的?!?/br> 霍令儀聞言倒是回過了神,她輕輕笑說一句“無妨…”而后是把手中的折子遞給杜若,跟著是朝李安清伸出手,柔聲說道:“帖子到底下到了家中也沒有推卻的道理…”等這話一落,她是又跟著一句:“好了,我們也該走了,沒得再過會這天色就該遲了?!?/br> 李安清聽得這話自是也不再說道什么,只笑盈盈得挽著人的手往外頭走去。 … 兩日后。 因著李安和也在邀請名列當中,三人便索性一道去了東宮。 等到了東宮,李安和由人引著去外殿,霍令儀和李安清便被宮人引著朝內殿走去,今日是太子頭個孩子的洗三禮,何況姜儀又大肆cao辦了一回,行來走往得自是有不少人。 這其中自然有不少人都在說道此事,有說姜儀大度的,一個側妃的孩子,她卻是半點也不妒忌,反倒是大大方方cao持一番。 自然也有人說道“這你就不懂了,虧得這位梁側妃生得是女兒,倘若是個兒子,你瞧瞧她會如何?!?/br> 霍令儀和李安清面上倒沒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只依舊由宮人引著往里頭走去。等走到內殿,那處已坐了不少人,姜儀手中正抱著孩子逗弄著,眼見她們進來便笑著把孩子放回到了奶娘的手上,而后是笑著朝霍令儀兩人看去:“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br> 等這話一落—— 姜儀便又笑握著兩人的手攔了她們打禮,口中是跟著嗔怪一句:“好了,都是舊識,你一禮我一禮的瞧著也怪是膩歪,都快坐下吧?!彼f這話的時候,面上依舊帶著素日的笑,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出,她今日的笑卻是比往日還要多上幾分。 姜儀是當真高興,早先梁氏還未生的時候,她還提心吊膽得,如今眼瞧著是個女兒,她也就放下心來了。不過是個女兒,又能翻出什么花樣?所以她大大方方cao持了這個宴會,請得城中的貴人都來上一回,不僅得了美談,連帶著太子也不得不夸她一聲賢惠…她想到這,面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幾分。 只是未免旁人察覺… 姜儀倒是也斂上了幾分,只笑著讓兩人坐下,而后便同霍令儀說起話來。 不過也未說上幾句,外頭便又傳來宮人的一聲輕稟,卻是道“安平公主來了”…姜儀聽得這個名字,面上的笑意卻是又多了些許,她與這位小姑子的感情素來是不錯的,這會眼瞧著人進來,她便笑著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著嗔怪一句:“怎么來得這么遲?” “嫂嫂請了這么多人,鬧得一條街都擁堵得不行,如今反倒怪起我來了…”周承棠一面嬌嬌與人說著話,一面是朝坐在姜儀身側的霍令儀看去,眼瞧著霍令儀朝她欠身,她也只是點了點頭,而后便又與姜儀說起話來了。 姜儀是知曉兩人有嫌隙的,只不過她也不好說道什么,只能在周承棠未曾發覺的時候朝霍令儀遞過去一個抱歉的神色…霍令儀倒是無所謂,她本就不喜周承棠,也懶得在這處與人說話,索性便站起身朝李安清走去,只是她剛剛走出幾步,便有宮人迎上前來,那宮人手中恰好握著一盞茶,兩廂一撞,那茶盞中的水便也跟著傾倒而下。 這番動靜自是惹了眾人的驚呼聲。 李安清忙迎了過來,口中是跟著急聲一句:“嬸嬸,你沒事吧?” 姜儀更是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今兒個來得可都是城中的貴人,更何況霍令儀還是那位李首輔的心尖人,這要出個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她一面是起身朝霍令儀走去,一面是道:“怎么樣,可曾燙到?” 霍令儀先前卻是擰了回眉心,她總覺得那個宮人好似是故意撞上來的,只是眼瞧著姜儀面上未加掩飾的擔憂,她便又把那份心思掩了下去…聞言她也只是說道:“沒什么大礙,只是要勞太子妃給我尋個地方換身衣裳了?!?/br> 好在馬車里原先就備著衣裳,這會也只需杜若去跑一趟就好。 姜儀眼瞧著她面上果真是無礙的模樣便又松了口氣,她忙與身側的宮人說道:“快,扶李夫人去后殿換衣?!?/br> 李安清的面上還是一副擔憂的模樣,眼瞧著人要走便又跟著一句:“我陪嬸嬸一道去吧…” 霍令儀聞言卻只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不用。 李安清見此便也不好再說道什么,只看著霍令儀由宮人扶著往外處走去。 出了這么一樁事,原先的歡鬧卻是停了一會,好在姜儀也是個長袖善舞的,幾番說道下來那氣氛便又活絡了起來…一切好似都恢復如初,唯有周承棠握著茶盞喝著茶,眼瞧著霍令儀離去的方向,那雙鳳目中閃過幾道意味不明的神色。 … 霍令儀由宮人扶著往后殿走去,此處是供來客換衣洗漱所用,布置得也格外清雅…那宮人等扶著人坐在軟塌上,便柔聲說了一句:“夫人且先坐會,我去給您倒壺熱茶來?!?/br> 霍令儀聞言便也未說道什么,只是與人點了點頭,眼瞧著人往外處走去,她原是想起身去絞塊干凈的帕子去擦拭一回裙角,只是剛剛起身便是一陣暈?!斔杳栽诘氐臅r候,隱約卻看見有個男人正朝她慢慢走近。 第82章 東宮。 李安清素來就不喜歡這樣的宴會, 又見霍令儀還不曾歸來, 索性便自行出來閑走幾步,只是她剛剛走出長廊便瞧見杜若匆匆往這處趕來。 這么多年,李安清和霍令儀交往密切,霍令儀身邊幾個丫鬟的性子,她自然也是知曉的。紅玉膽大而潑辣,杜若心細而沉穩, 若當真說起來,李安清還從未在杜若的臉上瞧見過這樣驚慌失措的時候,難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李安清心中有疑卻也未及多想, 只是步子卻是加快了許多朝人迎了過去…等走到杜若跟前, 她眼瞧著人往這處撞,心下驚疑越甚。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她伸手攔了杜若的胳膊, 等人止了步子,才又攏了眉心說了一句:“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給嬸嬸拿衣服了嗎?” “三姑娘?” 杜若原先走得急自然也未曾瞧見李安清,這會聽見她的聲音又被人攔了一遭才止了步子。她面上先前掛著的擔憂仍舊未消,卻還是持著素來的規矩朝人恭恭敬敬打了一禮, 等一禮后, 她耳聽著李安清的問話, 臉色卻是又沉了許多, 連帶著聲音也低了幾分:“三姑娘, 夫人不見了…” 她這話說完,眼瞧李安清面上的震驚,眼眶越紅, 聲音也有些喑啞起來:“奴先前取了衣服就趕往后殿,等奴到后殿的時候,看見夫人的帕子還在那處,可夫人和那位宮人卻都不見了?!?/br> “什么!” 李安清怔怔開了口,她嬌俏的面上是一片震驚,連帶著心下也是一片驚疑,不見了?這好端端的怎么會不見?她的紅唇一張一合,一時也不知是什么緣故竟無法開口,卻是又過了一會,她的口中才跟著呢喃一句:“怎么會這樣?”等這話說完,她低垂了一雙杏眼朝杜若手中握著的那方帕子瞧去,帕子上繡著幾朵牡丹并著幾行小字,的確是出自霍令儀的手。 難不成嬸嬸當真出事了? 李安清想到這袖下的手便又緊緊攥了一回帕子,等稍稍平緩了幾分心中的震驚才又開口問人:“你可細細尋過了?” “尋過了…” 杜若說這話的時候,面色仍舊不好,聲音也很是喑啞。今日東宮擺宴,那后殿的宮侍全都出去迎接貴人了,她在那處尋了許久也不曾找到夫人。 何況夫人如今那副模樣,又怎么可能會獨自出去? 她肯定是出事了… 杜若想到這,眼眶卻是又紅了許多,連帶著那顆心也跟著沉了些許,她素來沉穩,此時卻顯得有些慌亂無主,聲音也跟著泛起了幾分顫音:“三姑娘,您說要不要把此事說與太子妃,讓她遣人一道去尋夫人?”若是夫人當真出事了,這時辰拖得越久便越有危險。 李安清聽得這話,一時卻未曾開口。她手中仍舊緊握著帕子,卻是細細凝神想了一回,今日是洗三禮,東宮來往貴人眾多。如今嬸嬸情勢不明,倘若貿然去告知太子妃讓她派遣宮人去尋人,難免不被旁人所知曉。 到得那時—— 嬸嬸失蹤在東宮,這樣的事傳得出去還不知會生出什么樣的事來。 何況她心下總覺得此事并不簡單… 只是若單憑她和杜若兩人,這偌大的東宮,又該從何處尋起? 李安清心下糾結萬分,連帶著帕子也被她絞得亂了模樣,卻是過了一會,她似是想到什么便又朝杜若看去,口中是一句:“三叔可曾留人給嬸嬸?”三叔素來運籌帷幄,又最是疼嬸嬸,必定不會放心嬸嬸一個人出來。 她這話說完,眼瞧著杜若較起先前越發沉了幾分的面色,那顆心便也跟著沉了許多,難不成那些人也出事了?李安清想到這,還不等她開口便聽到杜若已輕聲答來:“三爺一直都有派人暗中保護夫人,只是先前奴喊了許久也未曾見他們出來,估計也出事了…” 李安清即便早有猜測,可此時聽到這話,面色卻還是蒼白了幾分,她的心下不知是震驚還是害怕,只覺得身子都忍不住輕輕打起顫來。 她縱然不了解三叔為人,可也知曉他手上的那些人都是數一數二的,若是連他們都出事了,那嬸嬸…李安清的面色越漸蒼白,連帶著身子也僵硬了許多,遠處還有不少歡鬧笑語聲傳至這處,可她卻覺得渾身墜入冰窖無法動彈。 “對了…”杜若似是想到什么便又開了口:“夫人早先與奴說過,替夫人駕車的徐生好似也是三爺的人…”她想到這便又忙跟著一句:“奴這就去找他,看他能不能聯系到其他人?!?/br> 李安清聽得這話,倒是也回過幾分神來。雖然她的面色還有幾分蒼白,可語氣卻還是鎮定了許多:“既如此,你這就去尋人…”等這話說完,她眼瞧著杜若要走卻是又跟著一句:“記得,不要讓人察覺到你的異樣?!?/br> 如今嬸嬸究竟是個什么狀況還不知道… 若是杜若像先前那樣六神無主的往外處跑,落入有心人的眼中,難免不生出什么是非。 杜若素來游走在內宅之中,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要緊性,她握著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而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等又給李安清打了一禮,口中應了一聲“是”,跟著便又提步往外處走去。 而李安清眼看著人離去卻是朝那遠處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想起先前在殿中的周承棠,原先倒也未曾覺得,可如今細細想來今日這位安平公主較起往常卻是安靜了許多…難不成嬸嬸失蹤的事卻是與她有關? 若當真與周承棠有關… 憑她對嬸嬸的恨意,只怕嬸嬸如今是兇多吉少…李安清想到這,心下卻又是一沉。 … 內閣之中。 底下坐著的兩排是一群大學士,此時他們正在議論今日早朝上天子所說的話…坐著右邊的那排大多都是朝中老臣,而坐著左邊的那排卻多是年輕官員,如今這新老官員各持意見自然是各說紛紜,一來二回卻是鬧得整個內閣都是一副轟亂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