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田威的雙手被銬在桌上,而雙腳則被銬在地上。 落座后,韋高義問:“你叫田威?” 田威沒說話。 韋高義流程化的問:“為什么做土匪?” 田威道:“關你屁事?!?/br> 韋高義道:“見識過官府的酷刑嗎?” 田威的表情松動了一下。 韋高義繼續問:“為什么做土匪?” 田威在爽快點死與受刑但有氣概之間猶豫了半刻鐘,選擇了爽快。 有些郁悶的道:“因為要交租?!?/br> 管平波在紙上唰唰的寫著。 韋高義又問:“交租跟當土匪有什么關系?” 田威沒來由的竄出一股怒火:“你們當官的懂個屁!” 韋高義淡定的道:“是啊,我不懂,你告訴我,我不就懂了嘛!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田威一噎。 韋高義換了個問法:“地主的租子是不是很高?” 田威道:“七三?!?/br> “很辛苦?” “還好?!?/br> “那為什么做土匪?” 田威瞪著韋高義,不肯再交流。 管平波開口道:“是因為想搶錢回來續租么?” 田威氣呼呼的道:“不然呢?交不齊租子,第二年姚青山就不給田種,老子吃什么?餓死啊”說著,田威火氣上揚,“姚青山家二十八畝地沒上紅契,官府收糧就往我們身上收!本來租子就高,你們還攤派!老子不去搶,吃你娘的屄嗎?” 管平波繼續唰唰的寫著,田威沒好氣的道:“你寫什么寫?” 管平波道:“記錄你做土匪的理由?!?/br> “有什么好記的?!?/br> 管平波道:“你是我遇見的第九個因為想交佃租做土匪的?!?/br> 田威頓時不知說什么好。 管平波又問:“做土匪,主要是干什么勾當?!?/br> 田威悶悶的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管平波道:“每一個人都不一樣?!?/br> “那你知道了有什么用?” “發現問題,才能解決問題?!?/br> 田威痛苦的道:“你們漢人說話真繞!” 管平波沒理會這句,又問:“一般打劫什么人?” “富人。 窮人反正也沒錢?!?/br> 田威惡狠狠的盯著管平波道,“你們好手段,跟地主一氣,故意不賣鹽,引的同鄉來抓我們!都是王八蛋!我嬲你娘!” 韋高義眉頭緊皺,管平波抬手,示意他別說話。 而是道:“我是故意不賣鹽。 但我沒跟地主勾結?!?/br> “呸!你不賣鹽,姚青山還買鹽,你們不勾結,騙鬼??!當爺爺沒見過世面嗎?” 管平波問:“你知道為什么我不賣鹽,百姓就沒有鹽了么?”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不賣,哪來的鹽?” 管平波道:“鹽梟不見了?!?/br> 田威怔了怔。 “如果巫水兩岸沒有密布的匪寨,沒有你們肆意殺人越貨的買賣。 我不賣鹽,只能餓死自己?!?/br> 管平波平靜的道,“正是因為你們劫掠過盛,不管是官辦的鹽商,還是私營的鹽梟,都在石竹不獨賺不到錢,且有生命危險,我的鹽井才會成為捕殺你們的刀?!?/br> 田威花了許久,才捋清楚其間邏輯。 搶商人,所以他們沒鹽了?那他不搶呢?別人也會搶??!都不搶?沒人做土匪?他早特么餓死了!瞪著管平波,田威胸口起伏,呸的吐了口口水:“狗官!” 管平波側頭避開,繼續道:“姚江沙說,你殺了地主姚青山的兒子?!?/br> “對!是我殺的!” “為什么?” “撕票唄!沒見過?” “你當土匪不是為了交租么?你把地主的兒子殺了,他怎么還肯租田給你?” 田威又沉默了許久,才道:“那時候我已經不做佃農了?!?/br> “專門做土匪?” 田威道:“佃農有什么好?一年累到死,好不容易打出谷子,連口糧都剩不下!姚麻子就是個報應!要他跟我干不干,做你們的狗,他早晚不得好死!” 管平波道:“姚麻子死了?!?/br> 田威愕然:“怎么死的?” 管平波道:“追你跑斷了腸子死的?!?/br> 此時的人不大理解什么叫胃出血。 胃出血也不是跑步跑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沒有田威,姚麻子一樣會死。 不過不妨礙管平波用此時通俗易懂的說法,來審訊土匪。 半晌,田威吐出兩個字:“活該!” 管平波低頭寫了一陣,又問“除了姚青山的兒子,你還殺了誰?” “多了,不記得了?!?/br> 管平波有些無奈的看著田威:“殺人償命?!?/br> 田威哈哈大笑:“你們老虎營殺土匪早殺出了名堂,裝什么裝?李德元有眼不識泰山,招惹了你們家的母老虎,被咬死活該!可你們也要講點道理!殺竇狗官的又不是我們,你們抓全縣的土匪做什么?不就是姚青山求你們殺了我們,他好繼續當員外,舒舒服服的收租子嘛!你們厲害,我服氣!但別裝英雄!爺爺不吃這一套!你們有本事殺盡天下好漢!不然早晚遇到宋江,打你們個稀巴爛!” 說著奮力搖動著手上的鐐銬,怒罵道:“你們以為大家搶著租田是好事?大家搶就是因為大家都沒田種!大家都沒飯吃!大家一起死!你們殺了我!還有的是沒飯吃的兄弟造反!豬嬲的!早知道你們這般陰毒,我殺了姚青山全家!你們等著,我兄弟定會給我報仇!到時候把你擄去了山上,你才知道土匪的厲害!” 管平波冷笑:“上一個想擄我的,人頭在土墻上掛著呢?!?/br> 田威惱羞成怒:“要殺就殺!廢什么話!” 管平波卻問:“如果你一直有田種,會當土匪么?” 田威嗤笑:“種田有什么好?面朝黃土背朝天!哪有做土匪爽快,大口吃rou,大口喝酒!” “做土匪抓到了要砍頭?!?/br> 田威撇嘴:“小妹子你哄鬼呢?姚麻子沒做土匪、沒被砍頭,他還活著嗎?” 管平波道:“如果,我說如果,你能吃飽飯,過節可以吃rou,過年可以喝酒。 你還當土匪嗎?” 田威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你聽過幾個地主做土匪的?我他媽要是地主,我現在就跟你們勾結打土匪了好不好!”說畢,覺得自己跟一個小女孩掰扯這話太無聊,一抬下巴道,“小妹子,我要死了,我挺好奇你們母老虎長什么樣,能見見不?” “見了然后呢?” 田威痞里痞氣的道:“記住臉,做了鬼好去cao她??!這么兇悍的娘們,少見!” 韋高義一拍桌子:“閉嘴!” 管平波踩了韋高義一腳,陰森森的笑道:“你想我先閹再砍嗎?” 田威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道:“雞雞在這里,你閹??!” 管平波對韋高義道:“記著,下回遇見強jian過婦女的土匪,先閹再殺!” 韋高義點頭:“好,我記住了?!?/br> 田威道:“喲!妹子挺有膽色!” 管平波沒理他,只問:“強jian過婦女嗎?” 田威到底不想被閹,不愿承認,撒謊道:“沒有?!?/br> 管平波回到剛才的話題,問:“你什么時候不再做佃農,專門做土匪的?” 田威的精力漸漸告罄,聲音開始發蔫,懶懶的道:“去年?!?/br> “原因?” “青黃不接?!?/br> 說著肚子咕嚕一叫,田威舔了舔嘴唇道:“你們的飯好吃?!?/br> 管平波沉默,老虎營的飯很難吃。 紅薯、玉米、穇子、糠與少量的米混在一起,那味道簡直下輩子都難忘。 可老虎營的飯是干的,有少量的油,運氣好的話還能吃到rou。 聽到這句贊美,管平波對著眼前無惡不作的土匪,就似前幾次審訊一樣,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