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十三” 地上一個聲音弱弱的響起,李玉嬌從血泊中探出頭來:“十四”同時拽出了滿臉血污的楊欣:“十五……” 次后,許久許久,再無聲息。 韋高義再也站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凍雨變成了雪粒子,夾著寒風,瘋狂的砸在屋瓦上,啪啪作響。管平波低聲嗚咽著,在一片哭聲中,顯的尤其的虛弱?;叵肫鸪跤龅狞c點滴滴,不知不覺中,懵懂的少年,變成了威武的雄師。固然退無可退,但在折損率超過一半時,還能迸發出那樣的戰斗力,太超乎她的意料。如此頑強,如此慘烈。一將功成萬骨枯,她不知道還要經歷多少次生死別離,才能把掙扎中活下來的人帶入新時代。此時此刻,她再一次深刻理解了何為戰后應激,因為那種痛,無法描述、刻骨銘心。 阿顏朵突然沖入雪中,撿起一把刀,對著劉癩子的尸體瘋狂的砍。方才的報數她聽見了!她熟悉的,那夾著苗音的生澀的官話,只聽見了兩人。昔年聲勢浩大的金竹寨,血脈幾乎斷絕。她的兄弟姐妹都死了!都被土匪害死了??!仇恨刻進心里,恨不能把他們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遭受重創的管平波無力善后,陸觀頤拉起哭泣的楊松道:“你去制住阿顏朵,她這樣會流產,會死的?!?/br> 楊松一個激靈,與楊文石連滾帶爬的撲到阿顏朵身邊,將人強行拖回了屋內。因父母雙亡而依附金竹寨生活的李樂安用苗語低聲道:“阿姐!阿姐!你冷靜點,我們就剩你了,你別丟下我們?!?/br> 阿顏朵撲到楊松的懷里,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襟,不住的哀求:“別離開我。求你!求你!”四個孩子緊緊抱在一起,哭做了一團。 唯一不曾被戰爭正面襲擊的,只有陸觀頤與紫鵑。陸觀頤深吸一口氣,竭力平靜的讓輕傷的人把李玉嬌與楊欣抬到了屋內。元宵守在兩個姐妹身旁,她們一起的七個女孩,活著的僅剩三人,且李玉嬌與楊欣上次重傷,還未完全康復,不知能否闖過鬼門關。手腳并用的爬到架子上,抓住了銀壺,從中倒出清水,為戰友清洗著傷口。 囑咐紫鵑照看眾人,陸觀頤去了軟禁女眷之處。戰士們需要熱水、需要吃飯、需要休息。戰斗結束,該是后勤人員上場的時候了。 廝殺是那么的驚心動魄,以至于跟著陸觀頤出來的女眷們看到斷肢殘臂直接軟倒在地。極端的環境下,沒有任何溫情可講。陸觀頤冷酷的逼迫著嚇壞了的女眷去燒水做飯。 不多時,熱湯送到了每個人的手中。終于鎮定下來的阿顏朵扶著肚子,半躺在楊松的懷里,虛弱的呼吸著。李樂安端著碗,一點點的把湯灌進她的嘴里。湯卻化作了淚,沿著阿顏朵的眼角無聲的滑落。 韋高義等人有自己的居所,但他們已經無力離開。陸觀頤在屋中升起炭盆。溫暖的火傳遞到他們的皮膚上,烘的衣服陣陣白煙。疲倦之極的隊員們沉沉睡去,來不及擦拭留在臉上的淚痕。 走回屋內,紫鵑用來擦拭地板的舊衣浸透了血。陸觀頤看向管平波,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比陸觀頤感受更真切的是譚元洲,因為他抓著的那只帶著薄繭的手,始終帶著刺骨的冰涼。 饑餓的孩子不停的哭。半夢半醒的管平波掙扎著醒來,要陸觀頤抱過孩子。譚元洲此時才將人放在床鋪上,退出了門外,靠著壁板無力的滑下,他都不知方才眼睜睜看著管平波血流不止的情景,是怎么撐過來的。他第一次知道,習慣殺戮的自己竟會那么畏懼鮮血,畏懼至腳軟。 吃上了奶的孩子,哭聲漸止。譚元洲閉上眼,默默問:你能活下來么? 陸觀頤替吃飽的孩子拍出了奶嗝,交到紫鵑手中。自己則坐到床沿,柔聲道:“睡吧,有我呢?!?/br> 強弩之末的管平波聽到這句,安心的閉上了眼,陷入了睡眠。 營寨內積累的木材,在侯玉鳳等人的努力下,變成了寨門。女人們齊心協力的將寨門重新豎立。天黑盡,老虎營再次歸于平靜。 黑暗中,楊紅凝視著兒子的睡顏。漆黑的夜,其實什么都看不見,但楊紅覺得兒子的五官異常清晰。呆坐至兩腳發麻,渾身發冷。輕輕把兒子抱起,放在了侯玉鳳的身旁。一根麻繩扔過了柴屋的房梁,打上個死結。艱難的爬上了凳子,楊紅抓著繩索,良久,放在自己的脖子下,踹開凳子,再無后悔的余地。 本能的想要張大嘴呼吸,空氣卻被繩索狠狠的隔絕在外。楊紅的眼淚噴薄而出,我為我阿爸做的孽償命,管營長,求你放我兒子一條生路…… 肺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楊紅的腿不自覺的亂蹬。堅韌的麻繩沒有斷,她終于垂下了四肢,告別了人世。 晨起的侯玉鳳看著身邊突然多出來的孩子,怔了許久。狹小的鹽井里沒有秘密,楊老爹在點燃屋子報信的時候,就已經被從瞭望臺上沖下來的李樂安殺了。雖說冤有頭債有主,但昨日老虎營與金竹寨的死傷,注定楊紅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她只有兩條路,自己死,或被人折磨致死。侯玉鳳心里沉甸甸的,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在老虎營的人看來,你的阿爸阿媽都充滿了罪孽,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放過你。 陸觀頤一夜未眠,她沒有照顧產婦的經驗,也只粗略跟谷中女眷學了幾手帶孩子的技能。管平波的呼吸很輕,輕到陸觀頤不停的去試探,才能確保她活著。孩子又哭了,解開管平波的衣襟,別扭的扶著孩子,讓她能吮吸到乳汁。 遠處的雞鳴隱隱約約的傳入山谷,訓練有素的隊員們差不多都睜開了眼。元宵從夢中驚醒,伸手去抓左右的兩只手,guntang。心中大石落地,方記得呼吸。陸觀頤舉著油燈出來,點亮了廳中的幾盞燈。充足的動物肝臟治好了夜盲,然而夜里能視物的人,又喪失了生命。 韋高義頂著一頭亂毛爬起,嘶啞著嗓子問:“師父呢?” 里間的管平波虛弱的答:“我在?!?/br> 韋高義放下心來,把能動彈的隊員一一搖醒:“起來,我們去安葬他們?!?/br> 聽得此話,阿顏朵又嚶嚶的哭。陸觀頤溫柔的把人抱入懷中,輕聲撫慰。楊松與楊文石出去收葬楊槐等人,李樂安則是寸步不離的看著阿顏朵,生怕她想不開,連上廁所都不放過。 楊紅的死訊報到了陸觀頤跟前,侯玉鳳得到了不遷怒幼童的承諾。雨停了,坪里點起了柴禾,韋高義麻利的割著土匪的頭顱,割下一個,丟在一邊。潘志文與石茂勛則拖著無頭尸體,毫不留情的扔進了河中。土墻上搭了個茅草檐廊,譚元洲把裹了石灰的頭顱一個個掛在檐廊下,免得雨水侵蝕,腐爛的太快。一百多個人頭,墜在土墻上,蔚為壯觀。這是他們老虎營用生命成就的戰果,是榮耀的勛章,亦是無需解釋的、直插入人骨髓深處的震懾! 烈焰熊熊,處理完土匪尸體的老虎營,默默的焚燒戰友的尸骸。管平波走到了火邊,突然想起了張四妹存在屋中預備賣一百個錢的長發。削下自己一截頭發,揚手揮入火中。 黃昏中,寒風吹亂了管平波剩余的頭發,也卷起火堆中的煙塵。刺鼻的氣味與青煙一起,直上云霄。 管平波望著青煙消逝在云端,想起僅剩十幾人的老虎營,一言不發。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這副擔子,比想象的沉重太多了。 第110章 甘臨 接連的打擊下,阿顏朵的孩子終是掉了。一個成形的男胎,擱后世放保溫箱里,差不多能活下來。然而這般來歷的孩子,便是能救,也不知該不該救。李樂安沖進屋內,徒手抓起死胎,扔出了寨外,不拿去喂狗,已是他們最后的仁慈。 懷孕整六個月,此時流產,加之親人慘死,兩重夾擊下,阿顏朵年幼的身體臨近崩潰。養了足足半個月,依舊起不來床。幾個重傷之人,亦不能說完全脫離險境,而失血過多的管平波也生不出太多精神。 為此,原該歡度的除夕夜,主樓的年夜飯吃的異常沉重。陸觀頤做的皮薄餡多的大rou餃子,吃進嘴里,味同嚼蠟。管平波更是無甚胃口,她在深刻反省著自己的錯誤。她不該把弓弩隊單劈出來后做半后勤人員的。以他們現在的條件,哪怕是后勤人員,也該有陣法。一盤散沙的弓弩隊除卻阿顏朵這個隊長因懷孕被人保護,只剩下兩個重傷的李玉嬌與楊欣。這兩位,亦是曾經做戰兵打下的底子加上運氣,才沒被砍死。弓弩隊的嚴重死傷,是她之過。譚元洲在緊急時刻不能替代她,成為戰兵的主心骨,亦是她之過。 然而惡劣的環境下,作為主將,管平波沒有傷春悲秋的資格。用湯泡了飯,連吃了兩大碗??粗桀^巴腦的孩子們,擠出一個笑:“除夕夜,大家唱唱歌吧?!?/br> 譚元洲經歷的多些,比孩子們都撐的住,率先應和道:“交子時便是新年,新年新氣象,高興點,土匪已經被殺干凈,過了年,我們就請人送信回巴州?!?/br> 楊松的筷子一窒,低聲問:“我們也去巴州么?” 管平波道:“不去,我們暫在石竹。流血流汗打下的地盤,沒理由丟。正要跟你們說,沒譚副官那般快嘴。我預備寫信去巴州,看阿爺能否調集人手糧草過來。舊的土匪死去,新的土匪就會崛起。我們得趁著如今的機會,趕緊發展勢力,控制石竹全境。年前我問過貨郎,石竹境內的山寨許多都被去歲的流民吞噬,這些田土可以測量規劃,用以安頓明年的流民。還有些地主老財們圈了大片的地,他們幾輩子剝削,也夠肥的了。七八成的租子,收的喪盡天良。我們可替天行道,將土地歸攏起來,分與眾人種?!?/br> 韋高義問:“分了然后呢?” 管平波道:“糧都是要收的,但只要三成。沒錢糧養不起兵,修不起水利,分到老百姓手中,不出三五年,又被兼并。有組織有規劃,方是長遠之計。誰也不是只活三五個春秋就死的,長治久安,得一百年起步價。一百年后,我們蹬了腿,看不見,也就管不著了。但能定的規矩,盡量先定好。我們死了,子孫還活著。家底積累的越厚,他們挨餓的幾率就越小?,F我有了孩子,你們將來也會有孩子,顛沛流離的生活,我們嘗過就夠了?!?/br> 很踏實的話,大家都聽得明白。楊天功道:“要是個個當官的都像營長一樣,我們也不至于被流民害了。陸知事說,流民原先也是好人,餓極了才作惡,與土匪不同。將來我們種好地,沒了流民,就不會再有我們金竹寨那般悲劇了?!?/br> 管平波笑道:“土匪多數是壞的,但也有過不下去才落草為寇的。未必人人該殺?!?/br> 潘志文問:“那日還有幾個逃了的土匪,山里且有土匪沒下來。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們不能似如今一般被動挨打。那起子剩下的怎么收拾?” 管平波道:“原不想大過年的說此事,既說到了,也不瞞你們。陸知事已點過庫存,我們的糧食撐半年沒有問題。從明年起,至少頭四個月,不對外售出食鹽。而此刻石竹境內,土匪雖受重創,想來暫無人敢跑船。也就是說,整個石竹境內,市面上將無鹽可售?!?/br> 韋高義皺眉問:“營長為何如此做?” 管平波冷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土匪敢襲擊我老虎營,我就要他們斷子絕孫!從明年起,想要鹽的,拿土匪來換。待雪停了,譚元洲你帶人去一趟云寨,將石竹的戶籍黃冊弄回來。凡被抓住送來此地審判的,戶籍對不上,又無村民擔保的,殺無赦!” 土匪骨干盡誅,是時候讓大家伙瞧瞧,什么叫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了!呵呵。 阿顏朵默默聽著,想說話,卻又覺得疲倦。她瘦了一大圈,暫坐不穩凳子。楊松怕她一個人在屋里悶的很,便把她背了出來,安置在桌邊的竹榻上。墊了褥子,烤著火,倒也舒服。紫鵑往她碗里撥了五六個大水餃,她習慣性的端起碗,趕了兩個到李樂安碗里。李樂安又倒了回去,道:“阿姐,現在不挨餓了?!?/br> 阿顏朵怔了怔,才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燒的頭暈,一時忘記了?!?/br> 李樂安眼睛發酸。父母早就故去,有記憶起,就跟著舅舅過活。金竹寨被襲擊的時候,大家伙沒拋下他。叢林生活艱苦,年幼的孩子一個個沒了命。熬到煮鹽時,他變成了最小的。十歲的孩子,沒有足夠的力氣,對鹽井而言就是廢物。劉癩子由他自身自滅,能活下來,全靠著阿顏朵偷偷從嘴里省下口糧。伸手撥弄阿顏朵的頭發,道:“阿姐多吃些,等著你帶我們去打獵?!?/br> 阿顏朵虛弱的道:“好?!?/br> 李樂安綻出一個笑:“阿姐說話算話?!?/br> “嗯?!?/br> 眾人慢慢說著話,氣氛終于活絡起來。酒至微醺,石茂勛搖著半醉的腦袋道:“姑娘念詩好聽,我們請姑娘念那個什么《將進酒》好不好?” 陸觀頤笑道:“那首詩漢子念了才好聽,我念著軟綿綿的,不是李太白的風韻?!?/br> 一群沒脫盲的人,哪里知道什么風韻不風韻,只知道陸觀頤聲音好聽,念什么都軟軟的,撓的人心發癢,都磨著她念詩或者唱歌。陸觀頤無法,只得念來。充滿了荷爾蒙的青春期,總讓人容易興奮。管平波見孩子們都開始鬧騰,輕輕松了口氣。最近沒好事,氣氛著實壓抑。軍隊需要朝氣,哪怕再艱難,也不能氣餒。 熱鬧間,元宵想起一事,笑問管平波:“營長,孩子起名字了沒有?” 李玉嬌受傷未痊愈,聲音有些弱的道:“小孩子要周歲才起名,現在隨便叫個小名就好了?!?/br> 原百戶所的王小狼被教訓了好多次,就是沒能改了嘴碎的毛病,插嘴道:“女孩子,起個小名也就罷了,誰還正經起大名???” 楊欣沒好氣的道:“我們都不是人吶?誰還沒有個名字!你以為你那王小狼就是正經大名了?” 李玉嬌促狹一笑:“怎么不是大名了?排行都有呢!正好跟二狼三狼是一套?!庇中柊㈩伓?,“這個兒子你收不收?” 全場爆笑! 王小狼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孟陽秋簡直懶的理他。夾了個餃子塞到嘴里,心滿意足的大嚼著。半月前慘烈的一戰,他們百戶所的四人中,李玉珍沒了。被一百多個土匪圍攻下,還能活下三個,實乃不幸中的大幸。同時也堅定了他跟隨管平波的決心。若當日百戶所有此般勇氣,便也不會全軍覆沒了。至少老虎營內,后頭的女眷可是汗毛都沒傷著。想到此處,又難免生出一絲惆悵。夏天的時候,百戶所誠心跟管老虎合作就好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小娃娃的名字。有土爆了的老虎營在前,這幫糙漢子能起出什么好名字?什么冬天生的就叫雪花,你敢說個雪兒嗎?什么打仗時候生的,要威武霸氣,應該叫震天!管平波翻個白眼,還不如叫嘯天,跟二狼作伴去! 石茂勛清清嗓子道:“我們老虎營里,最別致的就是狼筅,你們說叫管狼筅如何?” 韋高義罵道:“管你妹!她姓竇的!” “竇狼筅也不錯??!” 管平波:“……”神特么管你妹的竇狼筅!你就是竇鴛鴦也比竇狼筅強?。?! 譚元洲在一旁笑的直捶桌,插刀道:“狼筅都是毛竹做的,叫竇毛竹甚好!” 管平波終于忍不住飛起一個竹碗,直砸在譚元洲頭上,罵道:“你才叫毛竹,你全家都是毛竹!一群文盲!” 李玉嬌敲著碗起哄:“譚毛竹好!后頭有七八個女眷,你趕緊挑一個,好生毛竹的!” 譚元洲陰測測的道:“我娶你好不好?” 李玉嬌才不怕他,咯咯笑道:“叔叔,我們差輩了?!?/br> 管平波笑嘻嘻的補刀:“譚叔叔好!” 譚元洲呵呵,撿出舊日的稱呼道:“管嬸嬸好!”誰跟你差輩,咱都是平輩謝謝! 陸觀頤笑道:“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才生下來就被你們編排,仔細將來她討厭你們。依我說,還是我來起吧?!?/br> 一行人中,陸觀頤最有文化,無人不服的,都紛紛叫好。陸觀頤想了想道:“甘臨如何?” 管平波想了半日都想不起出處,忙問:“哪本書上的?” 陸觀頤嗔道:“虧你還是讀書人家的女兒,怎么連《易經》都忘了?出自《易·臨》:‘甘臨,無攸利。既憂之,無咎?!?/br> 韋高義忙問:“什么意思?” 陸觀頤用白話道:“即將來臨的事,或許是甜的。但這種期盼并沒什么好處。但既能為之有擔憂、有準備,便無什么過錯了?!?/br> 韋高義表情古怪:“做孩子的名字好么?” 管平波卻笑了:“很好?!?/br>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