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就如管平波猜測的那樣,石竹的土匪并非孤家寡人,更非鐵板一塊。 黑夜讓竇家人慌亂,同樣會給土匪巨大的心理壓力。 彼此的不住的喊叫,答應的人卻越來越少。 終于,譚元洲的對手連退好幾步,發出一聲長嘯,眾土匪立刻有序的撤離,看著雨幕中青石板路上的背影,念及院內弱小,譚元洲不敢去追,怒的一踹門板,牽連著幾間屋內的鈴鐺劇烈的晃動,發出陣陣脆響。 良久,譚元洲怒意方平,命人打起火把,清掃戰場。 管平波在里頭聽到動靜,吩咐道:“點燈籠,去前頭幫下譚元洲。 觀頤,預備藥材、滾水、止血的紗布與針線?!?/br> 陸觀頤立刻一瘸一拐的跑到東間拖出個箱子來,雪雁快速的在火盆里點起大火,用鍋燒起了水。 紫鵑則是點亮了明瓦燈籠后,一手拿著兩個,冒雨往前院奔去。 管平波道:“韋高義、潘志文,你們兩兩一組,把床板抬到前頭,充作擔架,聽從譚元洲指揮,運送傷員。 李玉嬌,你們幾個女孩子收好武器,預備急救?!?/br> 眾人分頭行事。 混亂的前院被譚元洲斷喝住,將輕傷與未受傷的先攆進廊檐下,正欲查驗躺在地上的傷員,韋高義等人抬著床板來了。 黑夜里,不知躺在地上的是敵是友,譚元洲萬分小心,與王洪、石建平一人打了個燈籠,一一辨認。 他們的人不慣包頭,本地人卻多有,見到包這頭發的、不認得的,不拘死活,皆是一刀割喉。 認得的則探頸側,沒氣的自是來不及管,凡有氣的,才叫韋高義等人小心翼翼的搬動。 小規模的沖突再慘烈,死傷人數都有限。 二十幾個人被有序的抬進主屋,管平波已點了無數蠟燭,加上兩個大火盆的光源,屋內如同白晝。 竇宏朗跑了進來,一疊聲的問:“傷亡如何?” 譚元洲沉聲道:“死了九個,傷了二十三個?!?/br> 竇宏朗呼吸一窒:“土匪多少人?” 譚元洲搖頭:“不知道,黑燈瞎火的,數不大清楚。 被我們殺了四個,門口有兩個受傷的,是奶奶動的手吧?我才補了刀,算來是死了六個?!?/br> 竇宏朗郁悶的道:“我們的人練少了?!?/br> 譚元洲抹了抹臉上的水,道:“天還未亮,怕他們殺個回馬槍。 我且帶人巡視?!?/br> 竇宏朗拱拱手:“有勞?!?/br> 管平波則是立刻查驗傷患,兩個貫穿傷,在此時八成沒救,管平波盡力為止。 她一邊飛快的替人處理著傷口,一邊對幾個女孩子并陸觀頤雪雁紫鵑進行醫療常識培訓。 眾人驚恐的看著管平波從滾水中用鑷子夾起做衣裳的針線,在傷著猙獰且流血不止的傷口上飛快的縫合著,她嘴里還道:“蠶絲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屬于可吸收線,縫合效果比棉線要好?!?/br> 眾人傻傻的點頭。 又見管平波拿出一罐蜂蜜,往傷口上涂抹。 治療完眼前之人后,快速的走到下一個面前,依舊是傷口過大的用針線縫合,傷口小的則直接涂抹蜂蜜。 并告訴眾人,蜂蜜可避免感染,但需要新鮮的。 至于開放性骨折的,管平波亦無解決之道,只得勉強壓迫止血,待天亮后請骨科大夫來瞧。 天空泛起魚肚白時,譚元洲回來了。 外面再無異常,竇宏朗調出了十個人一齊出門請骨科大夫。 見管平波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忙問:“他們有救么?” 如此寒磣的醫療,天才知道有救沒救,管平波搖頭道:“我不知道?!?/br> 陸觀頤親端了碗姜湯遞給譚元洲道:“且先驅驅寒意。 我熬了一大鍋,叫他們拿了自己的碗來盛姜湯?!?/br> 譚元洲點點頭,接過碗,疲倦的靠墻坐下,火盆里的火烤的渾身濕透的他冒出團團白霧。 管平波見狀,蹲在他身邊輕聲問:“你受傷了?” 譚元洲笑了笑:“無事,一點輕傷?!?/br> 譚元洲渾身是血,rou眼無法判斷他傷在何處,見他不愿說,管平波只得道:“你先緩緩,白日里我來調度便是?!?/br> 譚元洲將姜湯一口飲盡,無力的點點頭,靠在墻上閉眼休息。 管平波不放心,喚來石茂勛在火邊多架兩個簡易床鋪,扶他睡下方罷。 竇宏朗看了一圈,叫平安夫妻組織人手預備飯食,又對管平波道:“你一夜沒睡,去歇歇吧?!?/br> 韋高義也道:“是啊,師父快去躺躺,我們守著呢,有事再去請你?!?/br> 管平波搖搖頭道:“待雨停了,你們把土匪的尸首搬進來?!?/br> 韋高義好奇的問:“做什么?” 管平波冷笑:“庖丁解牛!” 第76章 尸體 六具陌生的尸體并排陳列在主屋前的檐廊下,已經開始發僵。 管平波拿出自己的匕首,叮的一聲抽出,寒光乍現。 臨出門前,竇向東給了她很多不錯的裝備,譬如說火繩槍,譬如說好幾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匕首的刀鋒上,有鍛造的花紋,rou眼看去便知不凡。 管平波用細布一面擦著匕首,一面與眾人慢悠悠的說著庖丁解牛的故事。 竇宏朗脊背竄出一股寒意:“你今日不會是打算解人吧???” 管平波無奈的看著竇宏朗道:“橫豎是仇人,何不廢物利用?” 竇宏朗臉色發青:“殺了便算了,非得叫他們死的不安寧作甚?” 管平波不理他,扭頭對祝芝蓉與張四妹道:“布陣的時候,你們二人做了伙夫。 伙夫的訓練量不如其它人,但因要做飯,亦是辛苦。 然而僅會做飯遠遠不夠。 從來兩軍對壘,軍功以人頭記。 鴛鴦陣與別的不同,尤其講究團隊合作,故,鴛鴦陣里的軍功按隊記。 如何統計?便由伙夫割下的人頭來算。 一場仗打下來,倘或以少敵多,你們知道有多少人頭要割么?” 祝芝蓉與張四妹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 管平波繼續道:“笨辦法割,給你一刻鐘未必能有一個。 而我……”說著提起一個尸體的發髻,電光火時間,尸首分離! 陸觀頤死命捂著嘴,才沒尖叫出聲。 雪雁與紫鵑腳軟的跌倒在地。 韋高義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個個臉色發白,嘴唇顫抖。 唯有躺在屋內的譚元洲單手撐起頭,吹了聲口哨:“奶奶好刀法!” 竇宏朗倒不至于膽小,開膛破肚的事沒少干,只不慣不敬死人。 夫妻數月,他算摸著管平波些許脾性。 尋常事好說,凡與老虎營相關的,便異常固執。 明知懷著孩子,卻不肯落下過一日訓練。 哪怕風雨交加,都要想法子在室內指導。 因懷孕而帶來的欣喜退去,竇宏朗再次覺的管平波不似女人,既勸不動她,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自回書房。 管平波全當竇宏朗不存在,這種只喜歡嬌俏順從的直男癌,后世都一抓一大把,何況合情合理的當下。 她與竇宏朗三觀不合,本就難產生情誼,她又不是靠著夫主混飯吃的,更不強求。 待竇宏朗走遠后,管平波接著講課。 “人與動物無甚區別,骨頭與骨頭之間,有連接的組織。 人骨堅硬,一味去砍,須得利刃。 因此,若要拆解,瞅準骨頭的縫隙?!?/br> 管平波又是一刀,此回動作十分緩慢,讓弟子們清晰的看著,她的拆解動作。 示范完畢,把匕首扔給了祝芝蓉:“還剩四具尸體,你先來?!?/br> 祝芝蓉接過匕首,手抖的幾乎拿不住。 管平波面無表情的吩咐:“雪雁,把我屋里的另一把匕首拿來?!?/br> 雪雁快哭了,在地上爬不起來。 陸觀頤深吸一口氣,勉強道:“我去拿吧?!?/br> 管平波點點頭。 陸觀頤忍著嘔吐的沖動,跌跌撞撞的到樓上,扶著欄桿,緩了好半日,才把惡心感壓了下去。 走到管平波的房間,從刀架上拿好匕首,又頓了許久,方才慢慢平復,一步一步的走到堂屋,把匕首遞給了另一個伙夫張四妹。 張四妹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抖著手試圖朝尸首下手的祝芝蓉,有些無助的看著管平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