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那章四娘子在侯府原是極有臉面的, 平日里總是被侯府一眾家人捧著,就是老太太也肯給她兩分顏面,就更別提太太了。如今忽然一朝跌落下來,卻被從前手底下的人爬到了頭上去。這卻也罷了,府里那些人,都是慣會見風使舵、拜高踩低的,見她失了權柄,但見了面便要嘲諷上幾句,敢就說起:“嫂子原來也有今天,老太太房里出來的人,竟也能丟這個臉?!?/br> 章四娘子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偏生今日遇著這個冤家,頓時發作起來。 劉二娘子被她纏住,心里也不耐煩,便道:“我還要緊趕著辦大奶奶吩咐的差事,你這樣拉著我,一時誤了可怎么好?” 章四娘子不依不饒,嘴里嗶嗶啵啵個沒完:“你卻把話說清楚,別拿出大奶奶來壓我。我幾時捅過什么簍子?我是老太太房里的人,你這般說,豈不是連老太太一起傷了?” 劉二娘子被她這胡攪蠻纏的言語氣的發笑,沒好氣道:“你若不是辦差了事,又是怎么丟的差事?明明自己的不對,現下倒在這里撒潑耍賴,還連老太太也扯出來?!?/br> 這兩個婦人正纏在一處,撕吧的不可開交,就見一中年婦人自園子里過來。 那婦人頭上戴著銀絲髢髻,身上穿著一件蜜合色綢緞比甲,下頭一條簇新的潞綢裙子,一張長臉面兒,高顴骨,杏核眼,倒是干凈利落。 這婦人一眼見著這兩人在路邊口角,連忙上前將二人分開,就說道:“兩位嫂子為些什么?這人來人往的,仔細上頭聽見了責怪?!?/br> 章四娘子一見此人,也是冤家對頭,氣更不打一處來。 那劉二娘子氣喘吁吁,拉著那婦人道:“情知為些什么,這章四家的大約是瘋了,見了我便胡咬一通。我同她說起要替大奶奶辦差,不敢耽擱,她竟也不理的?!?/br> 那婦人,原來便是姜紅菱之前堂上發落這章四娘子時,提拔起來的柳三家的。 如今這柳三媳婦做上了廚房管事,亦算得上侯府的大仆人,和劉二娘子是并肩的。自打姜紅菱提拔了她,她便自家人堆里揚眉吐氣了,還新做了兩件衣裳,走到哪里都是喜氣洋洋的。 她和劉二娘子都是姜紅菱這邊的人,今見了這劉二娘子同章四家的鬧起來了,自然是站在劉二娘子這邊的。 只是這柳三媳婦生性樸實,不會與人口角,也懶得同那章四家的撕扯,便同劉二娘子道:“嫂子既替大奶奶辦差,便快去罷。大奶奶的差事,最是要緊,誤不得的。少同這些上不得臺盤的人一般見識,自家沒本事,倒去賴別人?!闭f著,將章四娘子往旁一推,攙著劉二家的,一道去了。 柳三媳婦之前在廚房做粗活,有著一把子力氣,章四娘子不是對手,登時就跌在路邊,半日爬不起來。 待她自己好容易站起來,卻見那兩人已去的遠了。她氣的渾身亂戰,想要追上前去,想想也是占不了便宜,掉頭便往菡萏居去了。 一路走到菡萏居外,卻見丫鬟柳枝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水紅色比甲,在門上坐著嗑瓜子。 章四娘子走上前去,陪笑道:“柳枝姑娘在這兒曬太陽呢?” 柳枝斜睨了她一眼,輕笑道:“章嫂子如今不辦差了,還記得菡萏居大門朝哪兒開呢?!?/br> 章四娘子聽她當面嘲諷,老臉一紅,但曉得她是三少爺寵愛的丫鬟,也不敢輕易得罪,笑著說道:“姑娘說的這是哪里話,我不辦差也該來請安。姨娘現下可有空閑?” 柳兒將手一拍,瓜子皮散了一地,猩紅的唇一扯:“有,姨娘如今可是空閑的狠了。大伙現下都奔著洞幽居去,誰還記得菡萏居呢!”說著,便起身往里面傳話去了。 章四娘子隨著柳枝進了院中,她打眼一望,只見這院中冷冷清清,門可羅雀,廊下擺著的幾盆辛夷花皆垂了頭,遠不及往日那般熱鬧風光的景象。 她心中暗自嘆了幾聲,便見柳枝出來叫她進去。 當下,這章四娘子理了理衣裙,垂首跟著柳枝拾階而上。 進得門內,卻見堂上無人,她心中知局,向右穿了個月洞門。 進了次間,果然就見李姨娘散著頭發,穿著家常舊日衣裙,盤膝坐在羅漢床上,手里捧著個五彩瓷公雞斗鳴茶碗,面上脂粉不施,微有疲憊之色,不知想些什么。 章四娘子快步上前,向著李姨娘屈膝行禮,張口道:“我的姨太太,幾日功夫不見,您老怎么就憔悴成這樣了?”這老貨為了奉承,連稱呼也隨口亂叫起來。 李姨娘瞧了她一眼,懶懶一笑:“好啊,你還記得來看看我,那班勢利眼的,只知趨奉炙手可熱的,哪里還把我這過了時的人放在眼里?!?/br> 章四娘子老臉擠做一團,陪笑道:“那是她們有眼無珠,不知道姨太太的尊貴。姨太太可是老太太房里出來的人,又得老爺的寵愛,三少爺可也是姨娘養下的。太太與少奶奶不過眼下得意一時,論起來終究是不如姨太太長遠。這些人瞎了心,被那姜氏把些小恩小惠的收買,就這樣作踐姨太太。我就這么洗眼睛看著他們,將來會得個什么好下場!” 李姨娘被她這番話逗樂了,不覺笑出了聲:“這么些年了,還是你知道我的脾氣,說出來的話就是這樣中聽?!?/br> 章四娘子在旁唯唯稱是,又道:“近段日子以來,您老不出來掌事,家中被那一大一小兩個主子鬧得不成章法。姨太太也知道,太太素來是個耳根子軟的糊涂鬼,人說一句就聽在心里。那少奶奶,年輕不知事,懂些什么家計學問!只聽人說一句好話,就當個好人看待。這兩日間,她攛掇著太太,敢把家中往日這些老管事的換了一個遍,用的又都是從不曾掌過事的。家務被她弄得顛三倒四,倒把老人們一個個拎出來頂缸,動輒就要打罵。大伙兒都抱怨的了不得,只說還是姨太太出來掌管局面才好?!?/br> 李姨娘這幾日間雖不曾出門,卻也風聞了許多消息。 她起初只當這姜紅菱年輕,涉世尚淺,能有幾分管家的手段。那太太更不必說,就是個不中用的糊涂鬼。侯府這些管事們,都是她手里出來的人,各個練得全套的武藝,只要她們拿出一分半分,就能把這兩人收拾下去。 太太掌家之時,確是如此,家務顛倒,從上到下,怨聲載道。顧王氏頗有微詞,也動意要李姨娘重新出來管事。這李姨娘心中得意,便拿起了喬,只推身子不爽快,不肯出來。 熟料,待姜紅菱病好之后,有她出面,這些有臉沒臉的老人們各個敗下陣去。任是什么鬼花樣,在她跟前都走不過兩出。稍有不慎,就要被她裁撤下來。短短幾日的功夫,侯府的掌事們竟被她換了一個遍,自己往日用著的那些人,如今差不離都打了后靠。連李姨娘自己,要打聽什么消息,都甚不方便。 更要命的是,這姜氏甚是精明聰慧,自她掌家,賬目里已查出了許多虧空,連著李姨娘往日私吞瞞昧官中銀兩等事,只怕也要包不住了。 到了這會子上,李姨娘是當真坐不住了。 如若再不想法子把那姜氏弄下去,她在這府中,可是再也無存身之地了。 之前,她調唆顧文成要把姜氏送到家廟中去,誰知這姜氏偏偏入了顧王氏的眼,說什么也不肯,倒將顧文成責罵了一頓。這法子自是行不通了,若是再這般下去,要去家廟的,可就成了她李桐香了。 恰逢此時,菡萏居里服侍的小丫頭子霜兒,捧了茶盤點心過來。 李姨娘看了她幾眼,見這丫頭長得甚快,似是錯眼不見的功夫,就又躥了一節,越發顯出窈窕聘婷的少女身姿來。她心念一動,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是不能等了?!闭f著,頓了頓又淺笑道:“你且回去罷,不出十日,我包管你還做回你的內管家?!?/br> 那章四娘子喜不自勝,立時跪地磕頭,嘴里說道:“得姨太太疼,往后老奴一定好生孝敬服侍姨太太!” 打發了章四媳婦出門,李姨娘便在羅漢床上閉目養神,一心盤算著如何行事。 這當口上,顧忘苦忽然打從外頭進來,見了母親,也不問安,上前就在一邊坐了,嘴里說道:“姨娘這是預備當神仙呢?形勢壞到這個地步,姨娘倒還沉得住氣!” 李姨娘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見天在家里籌謀,你是見天的出去胡行!今兒又往哪兒去來?你說你整日也沒個正經事干,書也不好生讀,叫你跟著老爺學些仕途經濟學問,你也不肯。真不知你將來打算怎樣?” 顧忘苦甚是憊賴,笑道:“將來?我將來自然做個安樂侯爺,闔府家私都是我的,還有什么可怕的!”嘴里說著,忽然將一旁侍立的霜兒拉到了懷中,百般揉搓戲弄。 霜兒又驚又羞,又懼怕三少爺權勢,不敢大聲呼叫,只是咬著嘴,扭著身子不肯依從,眼睛立時便紅了。 李姨娘見兒子竟當著自己的面這等放肆,氣的粉面發紅,張口斥道:“胡鬧些什么!快將她放開,我早同你說過,弄誰都行,獨她不行!” 顧忘苦笑道:“姨娘這才是糊涂呢!依著我,叫我把這小丫頭收了,生米成了熟飯,還怕那老東西不聽咱們的?”嘴里雖這樣說著,到底也還是將霜兒放開了。 霜兒無端吃了他一場戲辱,哭哭啼啼,跑到外頭去了。 李姨娘臉色一沉,說道:“你別亂來!這雖是個把柄,我卻還不知那老婦的心思。我伺候這老東西也有十來年了,打從她還是太太時就跟著她,最是知道她這人面慈心毒,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你卻不要莽撞行事,免得不能收場?!?/br> 顧忘苦心里笑他娘膽小,卻也依了她。 這日,到了黃昏時分,天上落下了幾點雨。 因著天氣不好,闔府女眷都不肯出來走動。顧王氏悶在松鶴堂中甚覺無趣,便向身旁兩個大丫頭抱怨道:“這些日子,你們奶奶忙得很,也不說來瞧瞧我?!?/br> 春燕掩口笑道:“老太太糊涂了不成?奶奶今兒上午才來松鶴堂,陪老太太坐了半日呢?!?/br> 顧王氏想起來,也笑道:“是有這么回事,可見我是老了。這丫頭也偏生合我的心思,說什么做什么都正好可在我心頭。她一會兒不在我跟前,我就覺得少了點什么?!?/br> 秋鵑插口道:“少奶奶孝順又能干,大伙兒如今都說,府里的事,面上是太太管著,其實都是奶奶在后頭撐著呢。不然,這家子還不知亂成什么樣。這些天,我看外頭送來的東西也好了,打聽著花的錢卻少了,也不知是怎么弄的?!?/br> 顧王氏想起了些什么,臉色便有幾分不悅,只隨口道:“紅菱的確能干,只可惜念初走的太早了,沒讓她留下個孩子,往后也是艱難。我前兩日還想著,不成就送族里選一個聰明機靈的好孩子,過繼給她。也免得旁人總拿這些說道,動不動就想著把她往家廟里送?!?/br> 春燕連忙笑道:“老太太可當真疼奶奶呢?!?/br> 主仆三個說著話,門上人傳報:“李姨娘來了?!?/br> 三人頓是噤聲,顧王氏說道:“這外頭下著雨,她怎么走來了?!闭f著,便命請入。 李姨娘一陣風也似的進到堂中,先向顧王氏行了個禮,便在地下站了。 顧王氏便問道:“外頭下著雨,又是晚飯時候了,你怎么倒跑來了?” 李姨娘笑了笑,說道:“有句要緊話,需得同老太太說?!闭f著,不待顧王氏言語,又道:“請老太太把這兩個丫頭打發下去?!?/br> 顧王氏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到底是用了多年的人,知曉她不會虛張聲勢,便示意春燕秋鵑下去。 待堂上只余兩人,顧王氏便滿面不耐煩道:“你又為些什么?若是為了主持家計之事,就不必說了。你太太雖不行,菱丫頭倒很是能干。有她在,比你們兩個加在一起都強?!?/br> 李姨娘獰笑道:“少奶奶能干不假,但只怕她沒那個本事替老太太消災解厄呢?!闭f著,自袖里摸出一樣物事,遞到顧王氏眼前。 顧王氏一見此物,眼前一黑,險些背過去。 那東西原來是一支點翠金鳳釵,釵子上刻著瑯嬛福地四個字。 只聽李姨娘的嗓音自下頭飄忽傳來:“不知老太太,還記不記得此物?” 第56章 顧王氏乍然見了那枚金釵, 幾乎昏厥過去,好半日才回過神來, 又猛烈咳嗽起來。 李姨娘面現得色, 揚眉說道:“老太太可仔細身子,別一不留神竟去了, 丟下這小小姐沒人照看?!?/br> 顧王氏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粗喘了兩聲, 抬頭盯著李姨娘, 冷聲道:“這東西,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李姨娘猩紅的唇一勾, 吐出一句話來:“老太太糊涂了不成?當初是老太太吩咐我辦的差事, 這物件兒自然在我手里?!?/br> 顧王氏目露冷光, 看著李姨娘, 沉聲道:“我當初叫你把事情處理干凈,你如今拿了這東西過來,卻是什么意思?” 李姨娘輕輕一笑, 說道:“雖說食人之祿,忠人之事。然而我李桐香可不似老太太這般冷血無情,連自己的親生骨rou,也能輕易舍了人。這些年來, 我可一直替老太太照看著小姐呢?!?/br> 顧王氏默然無語, 滿面菊紋的臉上更顯出幾分老態,半晌開口問道:“她現下可還好?” 李姨娘揚起下巴,淡淡說道:“不大好, 前年病了一場,沒熬過去,就去了?!?/br> 顧王氏聽聞此訊,只覺頭暈目眩,耳里嗡嗡作響,不覺伸手緊緊握住椅子扶手,方才沒有栽倒。 偏巧那李姨娘不依不饒,在下頭說道:“老太太也罷了,咱們可是做了半輩子主仆了,您那點子私事兒私心,旁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么?眼下又沒為人,何必做出這等姿態。您老要當真疼愛小姐,也不至丟開手近三十年不聞不問了?!?/br> 顧王氏聽聞那人已沒了,初時心中只覺酸痛難忍,但過得片刻,便轉了過來。既然那姑娘沒了,當年的那本爛賬已死無對證,她還怕些什么? 原來,這顧王氏年輕時也江州城中有名的美人,嫁了老侯爺大約七八年的功夫,老侯爺便奉命出征邊關,丟下嬌妻幼兒。顧王氏年輕貌美,又是豪門貴婦,日日無所事事,逸則生煩,又思念丈夫,免不得閨中寂寞。偏巧這時候,江州城里時興看折子戲,便有蘇州過來的戲班子在城中戲園子里掛牌唱戲。 這戲班子里頗有幾個名角,嗓子作態都是絕佳的,一時在江州城中名聲大噪。這些名門大戶,紛紛請他們到府中小住唱戲。 顧王氏在家中閑的發悶,又正是年輕愛玩的時候,便也借著生日做酒的由頭,將這戲班子請到家中。 那戲班里有個小生,生的極是俊俏,性子乖覺機靈,口齒伶俐,談吐甜凈,很會奉承。一來二去,顧王氏便和他有了私情。也托了這小生的福,江州城里看折子戲的風頭過了,那戲班子也還在侯府住了小半年的功夫。 這小半年的功夫里,顧王氏竟然珠胎暗結。那小生一見闖了大禍,生恐送掉性命,夤夜卷了些財物,逃之夭夭。 顧王氏又氣又恨,本要拿掉這孩子,然而私下尋了些大夫來瞧,卻說她這身子不適宜打胎,強行弄掉,只怕要出事。顧王氏無可奈何,只好在府中靜養,任憑這胎兒日日長大。 好在她公婆早逝,老侯爺又是獨子,老侯爺不在,府中獨她為尊。她行事又機密謹慎,自此之后只深居簡出,不得不見人之時,穿著寬衣大袖,常人也看不出來。到了后兩個月,她更是托病不出。又在外頭尋了個小院,悄悄將孩子生了下來。 待孩子出世,她便即刻叫其時尚為丫鬟的李姨娘將這孩子抱去送了人。拿了許多銀兩財物,算作這孩子日后的衣食使費,其中便有這枚金釵。 這件事下來,除卻顧王氏身畔的心腹,再無一人知曉此事。 天長日久,許多年過去,再不聽那姑娘的消息,顧王氏也漸漸淡忘了此事。眼下,李姨娘將當年那枚金釵重新拿出,方才令她想起這些舊事。 當下,顧王氏臉色一沉,說道:“既是姑娘已不在了,你又把這釵子拿給我看做什么?”口中說著,心念如電轉過。 這段日子,她頗為冷淡李姨娘,又讓姜紅菱當了侯府的家。想是這李姨娘看著大權旁落,心有不甘,急的瘋了,遂將往日里這件舊事翻出,想以此為脅,要她將掌家的權柄重新交還給她。 想通此節,顧王氏的臉色越發陰沉,她生平最恨,便是為人脅迫。 李姨娘服侍了她小半輩子,怎會不知這老婦心中所想,朱唇微勾:“姑娘是不在了,只是姑娘生前還遺下了一個孩兒。這孩子長到如今已有十三歲了,算起來她還該叫老太太一聲外祖母呢。老太太就舍得這么個外孫女兒流落在外么?”說著,也不待顧王氏答話,繼而笑道:“即便老太太當真冷血無情,不顧那孩子的死活,總也要顧惜一下自家并侯府的體面。當年伺候老太太接生的嫂子,如今還健在呢?!?/br> 顧王氏驚聞此信,幾乎不昏死過去。她左右為難顛來倒去,一時竟也沒個主意。此事若是經了李姨娘的口散播出去,她哪里還有這老臉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