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才沒有?!彼辶恋男β曧懫?,孩童般稚氣:“該擔心的那個人是你才對,我漂亮年輕,外頭很多男人等著追我?!?/br> 資臨握緊手機。人醒后,對夢境的記憶會逐漸模糊,細節雖淡下去,但從夢中感知到的情緒不會變淡。他想,或許是他太過敏感,因為那日被人無禮要求讓她打理接風宴,所以才會做亂七八糟的夢。 “資先生?”她又開始撒嬌:“難道你生氣了?” 他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自己說:“我何必為不存在的人生氣?!?/br> “好啦,知道你寬容大度,我現在要出門了,下次再聊?!?/br> 他還沒來及問她要去哪,她已經將電話掛斷。 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寂靜作陪。資臨坐了一會,而后起身走回他自己的浴室。 傭人離開前,已備好充足的酒,他站在鏡子前,盯著看自己虛脫的臉。 慶幸自己做了一個好決定。 沒有將她留下來。 尋常人大年三十熱鬧喜慶,而他的大年三十,是母親祭日。 他不需要人陪,他可以自己陪自己。 宋家。 歲歲回來幾天,除去出門去了趟許家探望許姣星之外,其他時間都宅在屋子里。 和她料想得一樣,許姣星不太開心。 她去看她的時候,許姣星同她抱怨,“那位明小姐常年待在國外,忽然回國,誰認得她?她要一開始亮出身份,我又怎么會招惹她?” 平時許姣星再如何沮喪,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老鼠見了貓似的。 “你向她道歉,她應該不會計較?!?/br> “我已經道過歉,她不接受?!?/br> 歲歲猶豫半晌,小心翼翼問:“姣星,你怎么招惹到她的?是在酒吧那次嗎?” 許姣星驚訝,聲音弱下去:“你怎么知道?是她說的嗎?” “她告訴我,你搶了她看上的人。但直覺告訴我,不止是這么簡單,你搶了人,便宜占盡,為什么還要劃花她的車?!?/br> “一時半會我說不清楚?!痹S姣星不肯告訴她,“總之我受了委屈,你不準幫別人,只能站我這一邊?!?/br> “我幫親不幫理?!睔q歲應下:“我永遠都是你最堅實的后盾?!?/br> 結束完好姐妹間的閑聊,已經快要天黑。 大年三十的下午,家家熱鬧。 宋明頌正在準備除夕大餐,在樓下喊:“朝歲歲,晚上放不放煙花?” 歲歲從房間里走出去,穿著兔耳朵睡衣,懶懶地站在樓梯邊:“你有買嗎?我想玩仙女棒?!?/br> “各式各樣的都買了一些,你自己挑著玩。準備一下,等會要吃晚飯了?!?/br> 歲歲笑著點頭,準備去朝月房里。易麗也來了,正在和朝月話家常。 走到一半,手機響起。 歲歲懵了懵,幾秒后摁下接聽鍵,“沈醫生,有事嗎?” “給你拜個早年?!鄙驑浒椎穆曇袈犉饋碛行┙辜?。 歲歲察覺到不對勁,直接問:“沈醫生,有話你就直說?!?/br> 沈樹白:“我打不通資臨的電話,前幾天我去堡壘,他將傭人全都趕走,只留他一人,現在聯系不上,我很擔心他?!?/br> 歲歲一愣。 沈樹白繼續說:“今天是他母親的祭日?!?/br> 祭日。 歲歲呆住,資臨從未告訴過她。 沈樹白:“朝小姐,每年這個日子,阿臨就會情緒失控,我以為今年有你,他會好過一點?!?/br> “他沒有留我?!睔q歲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她忽然想起她說要回家過年時,資臨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蛟S,他有過打算,要將她留下。 “朝小姐?!鄙驑浒讚Q了語氣,苦苦哀求:“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給他打個電話?!?/br> 距離她上次給他打電話,是兩天前,那之后她再也沒有給他打電話,一直等著他問候她,但他始終沒有給她來電話。 歲歲應下:“好,謝謝你提醒?!?/br> “不必,這是我該做的?!?/br> 掛掉電話,歲歲急急忙忙找到資臨的號碼撥過去。 打通了,但是沒有人接聽。 她連續打了三個,得到的結果全都一樣。無人接聽。 換做平時,他怎么可能不接她電話。 沈樹白的話在腦海徘徊。歲歲有些喘不過氣,心里說不出的酸澀。 她想,她已經做好自己分內事。她陪資臨接吻擁抱,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她全都做到,她是個假情人,并非真愛人。 她不該為他揪心。 可是—— 朝月和易麗從房間里走出來,看見她,問:“歲歲,出什么事了,你臉色不太好?!?/br> 歲歲往樓下走,衣服都來不及換,拿了宋明頌的車鑰匙,“我有事出去一趟?!?/br> 第43章 開車回堡壘的路上, 難得見到幾個人影。這座城市的熱鬧全都已經藏起來,人人在家里期盼著天黑之后的除夕夜。 宋明頌打來電話:“現在這個點你跑哪去?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團聚日, 我已經做好大餐,全部人等你一個,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歲歲被問懵。 她看著道路前方徐徐落下的夕陽剪影,腦海中忽然出現資臨抱著她時的樣子。 資臨永遠都是那么淡然自若,很難想象, 他會如同沈樹白電話里說的那樣。 她現在已經完全清醒, 沒有剛才接到沈樹白懇求時的慌張, 她大可以直接掉頭回宋家, 為盡責任, 她只需一直撥打資臨的電話即可, 他是否接聽, 并不關她的事。 歲歲不停問自己, 她現在到底在做什么? 宋明頌的聲音不斷從聽筒里傳來, 傳到歲歲耳邊, 全是嗡嗡聲,她一個字都沒聽。 加快車速的瞬間, 歲歲想, 她就回去看一眼,看他失控的模樣就好。她不是關心他, 她只是想要趁虛而入而已。 對, 趁虛而入。 “你們先吃, 不用管我?!?/br> 說完,她掛斷電話,宋明頌的咆哮直接消失。 他再次打過來,她索性直接關機。 歲歲握緊方向盤,堅定地朝堡壘的方向駛去。再無疑惑與猶豫。 到達堡壘時,黑夜已經徹底覆蓋夕陽,如同沈樹白說的一樣,堡壘果然沒有任何傭人在。 永遠燈光通明的莊嚴堡壘又恢復成歲歲初次見到它的樣子,死氣沉沉,黑暗冰冷。 那時她是被人追捕的獵物,她的獵人躲在暗處蠢蠢欲動,這座堡壘是她的囚牢。而現在,她成為了它的主宰。她要主動去找她的獵人。 歲歲摸黑進入客廳,喊了聲:“資先生?” 除了她的回音外,沒有任何動靜。 歲歲第一反應就是到自己的房間查看。她的房間幾乎已經變成他們兩個共享的房間,起初衣帽間全是她一個人的東西,后來多了他的襯衫大衣,再后來,他將衣帽間擴建,將他自己的東西都搬了過來。 歲歲打開門,卻沒有看到資臨的身影。她在房間里找了一圈,內心逐漸不安。 “資臨,你快出來,不要和我惡作劇?!?/br> 仍未有回應。 歲歲皺眉,不由地猜想,沈樹白說的情緒失控,到底能有多嚴重? 一間間屋子找過去,一盞盞燈摁下去,光明重新掌控整個堡壘。最后停在這層最后一個房間門前。 打開門,燈亮起,首先看到一雙白色拖鞋。和她那雙是情侶拖鞋。他們唯一一次一起逛商場,她閑得發慌,什么都沒買,就只挑了這兩對拖鞋。那之后,凡是他在堡壘,就只穿這一雙拖鞋。 他在這里,她終于找到他。 心頭的石頭總算落地,歲歲鼓著腮幫子往里去,高聲喊:“資先生,你怎么跟個小孩子一樣躲躲藏藏……” 視線落在半開的浴室門。 聲音戛然而止。 歲歲倒吸一口冷氣。 只能看到半邊浴缸的門縫里,男人全身赤裸倒在浴缸里,手臂無力伸展垂落。泛黃的燈光下,浴室門口的白色地磚現出道道觸目驚心的暗紅色,像是,鮮血的顏色。 “資臨?!?/br> 歲歲面色蒼白,猛地沖進去,這才發現,浴缸里的水,也染了紅色。 歲歲徹底嚇呆。 沈樹白的話猶然在耳,她從未想過,像資臨這樣的男人,竟然也會脆弱至此。 她顫抖地伸出手,碰了碰他那只垂落的手臂。 徹骨的冰涼。 死亡這兩個字冒出來。 歲歲渾身顫栗。猶如自己死亡時那樣,無盡的恐懼與害怕再次撲面而來。 她伏下去晃他的臂膀,眼淚洶涌澎湃,大顆往下掉:“資先生,你堅持一下,我現在喊人來救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