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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快穿)強制淪陷在線閱讀 - 第52節

第52節

    她比狼崽子還狠,在她補衣服的時候,一針一針悄悄地把人心都織在一起,潛伏了這多年,驟然扯開,整個明府都讓她晃散了。

    他這輩子從來不與誰親近,唯獨在這里翻了船。

    她喜不自勝地跟著燕成堇離開的時候,像一只無牽無掛的燕子,那背影頭也不回地走遠,好像有什么東西硬生生從他心里剝離開了,那個時候他就恨上了她。

    老頭兒給她算過一卦:“天生鳳命,貴不可言。我們府上留不住她?!?/br>
    他不信。

    他走到了燈火闌珊的書房,慢慢地脫下喜服搭在椅背上,坐在桌案前,椅子是冷的,青玉案是涼的,桌上的軍報看著恍若隔世。龍鳳喜燭燒到哪兒了?明早起來她要淌眼淚,淌眼淚也不放過她。

    要是不跋扈一次,當這個大司空有什么意思。

    寅時稚鳥叫了,夏天日出早,不一會兒天光大亮。俞西風還沒有回來,東風來取筆,見他支肘坐在案前,嚇了一跳:“大人……”

    他讓陽光迷了眼睛,睫毛上都是細碎的光,伸手遮了一下,不耐道:“幾時了?”

    “辰時了?!睎|風答話的聲音都變得小心了,“她……惹您了?”

    明宴說:“叫人給她端點東西吃?!?/br>
    東風諾諾:“不吃怎么辦?!?/br>
    “不吃就不吃?!彼D了一下,“要是摔碗,就讓她摔,碎片收好,不許放她出門?!?/br>
    東風說:“是?!?/br>
    他動了下手臂,按了按痛楚的太陽xue,睜眼又看到面帶難色的俞東風:“鬧了?”

    東風搖了一下頭,似乎難以啟齒:“……還沒起?!?/br>
    外頭陽光燦爛,照得書房里一片亮堂,蘇傾往常起床從不超過辰時,雞啼一聲她就起床,天亮時已經忙了許久,過去許多年都是這樣。

    東風說:“不會是夢浮生出問題了吧?”

    明宴頓了一下,站起身:“我去瞧瞧?!?/br>
    作者有話要說:  傾傾睡不夠.jpg

    第49章 點絳唇(六)

    其實蘇傾早醒了, 睜著眼睛盯著帳子頂看。

    被褥都是新的, 綢面順滑,貼在手背上涼涼的, 寬敞的喜床上只躺著她一個,吉服沒有脫, 身下壓著五色同心花果硌人, 她伸手摸出兩個桂圓, 放在鼻尖下聞了聞, 粗糲的果皮, 一股帶著澀的清香。

    外面天已大亮, 大紅的帷幔垂著,露出幾絲蒙昧的日光, 外面的鳥叫得正歡。她靜靜地躺著,沒想好該怎么起。

    小世界里,原身一早起來脫下了喜服,換回少女裝扮, 無論明宴怎么反應,都冷著臉,逼著他放她回宮。

    她不承認這樁婚, 不敢承認。僥幸地祈禱在燕成堇還不知道這回事時候, 能把一切撥回正軌,可那怎么可能?

    南國宮中,處處是王上的眼線,俞西風前腳將她帶出宮門, 燕成堇后腳就收到了消息,摔碎了寢殿內所有的琉璃器皿。

    王上遲早發難,只是早晚問題。上一世她人在局中,高估了自己在燕成堇心中的地位。

    燕成堇打掉牙齒和血吞,絕不是因為對她有多么深的感情,而是因為……王丞相未倒,明宴暫時動不得。

    蘇傾想得腦袋發漲,手指蓋在溫熱的額頭上停了一會兒,伸向簾子。

    還是得起床。

    還沒碰到,簾子先被人掀開。明宴的身影背著光,一圈耀眼的金邊,刺得她瞇了一下眼,四目相對,他拉簾子的動作一頓,她的手也停一下,飛快地縮了回去。

    蘇傾竟然又平平地躺下了。睜著的一雙杏眼看向帳子頂,黑眼珠間或轉一轉,像是不安,兩手絞著放在小腹上,繡金鳳的裙擺層層疊疊堆砌著,揉得皺巴巴,好像睡在盛開的花盞里。

    明宴垂眼:“怎么不起?”

    語氣還是輕得像風吹浮雪,只有他自己聽得見里面的干和澀。

    蘇傾編了好半天謊話,聲音很?。骸啊也皇娣??!?/br>
    明宴伸出手,還未靠近她的額頭,就生硬地收了回來,他過轉身:“哪不舒服,叫郎中來看看?!?/br>
    一只手飛快地伸出來,揪住他的袍角:“不用了?!?/br>
    明宴轉過身,瞥見那一截霜雪凝成的皓腕,再向上,沒入寬大的袖口。

    蘇傾窸窸窣窣地坐起來了,擁著被子,坐得很利落,安了一下從發間脫出的金釵,鴉翅樣的睫毛垂著,耳根帶著可疑的紅:“我要換衣裳?!?/br>
    明宴沒言語,邁腳從屋子里走出去了。

    蘇傾洗漱完畢,四下打量這間屋子,明宴的房間里新置了梳妝臺,胭脂水粉都是沒拆封的,桌上擺了幾朵淺粉的簪花,重疊花瓣隨風微微顫動著,空蕩蕩的房間,剎那間顯了春意。

    她把發髻梳上去,又想戴這一對花,取舍了半天,拆了發髻,小姑娘似的梳兩個,一邊戴一個。

    簪花下一顆玉珠,束著短短的淺青色流蘇,她搖搖頭,流蘇也跟著晃晃,鏡中人雙眸如點漆,愛撫地捋了捋鬢邊兩簇流蘇,好像嘉獎兩個乖孩子。

    外間的丫頭送來新羅裙,時下最興地四五個樣子,讓她挑選。蘇傾選了一件藕荷色,覺得其他的也不錯,多看了兩眼,丫頭馬上乖覺地說:“全都給夫人留下?!?/br>
    蘇傾一下得了五件羅裙,抱著衣服放進柜子里,木頭柜子里放滿明宴的官服和私服,撲面而來的干燥的松木味,混合著他身上的沉水香。

    她把他的衣裳從柜子里抱出來,攤在床上,分門別類重新理了一遍,床上有一條雪白的帕子,她拿起來看了看,上面一點繡花也沒有,不知誰拉下的,她小心地疊起來,順手揣在懷里。

    柜子里擠出個角落來,她把自己的裙子塞進去,順手勾了勾革帶上的帶紐。

    關上柜子門舒一口氣,明宴便進來了,單手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碗白粥。他把粥擱在桌上,抬眼見了蘇傾,眼底一怔。

    作少女打扮,卻戴了他的花,這怎么說?

    他的神情變幻莫測,指節在桌上一叩,“篤”的一聲脆響:“吃些東西?!?/br>
    蘇傾規矩地坐回床前,撿起勺子攪一攪,忽然想到什么:“大人吃過了?”

    明宴掃她一眼,半晌,“嗯”一聲。她點了一下頭,一勺一勺慢慢舀著,一天沒吃什么東西,胃里空得很,禁不住越吃越快,可入口才發覺白粥不是白粥,里面有熬化的芋頭,還放了糖,甜香四溢,她舍不得吃太快,又放慢了速度。

    明宴就坐在她身邊,手輕輕撐著膝蓋,默然看著她,又似在出神。少女烏發間那兩朵像漩渦,玉珠下短短的流蘇晃動,些許淺青色的絲縷掛在鬢邊,勾魂奪魄。

    ——為什么不鬧著回宮?難道她也知道這夫妻做不得真,當他在跟她戲耍?

    蘇傾發現他神色怪異,執勺的手停頓一下,抬起頭,小心地舔一下唇:“大人想吃一碗嗎?”

    明宴把目光移開,冷淡地說:“不吃?!?/br>
    蘇傾默了一下,安靜地把粥喝得見了底:“我想去后園轉轉?!?/br>
    明宴不作聲,下頜線繃著,睫毛在光影里動了一下。

    正值炎熱夏季,后園樹木茂盛如云,蟬鳴如雷,槐樹下散落銅錢般的光點,籠罩著老頭的墓碑。蘇傾在碑前拜了一拜,撩擺要跪,明宴抓住了她的手臂,攔住了她:“地上臟?!?/br>
    蘇傾立直了:“什么時候的事?”

    明宴說:“你走后半年?!彼麄妊劭粗贡?,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人老了,就要死,生死尋常?!?/br>
    要是普通的老頭兒,教養不出可提劍戰三軍的明宴,教養不出飛檐走壁的西風;要是個心術不正的老頭,會教出個江洋大盜,占山土匪,絕不會養出一個拱衛王上的十二衛都統,也不會養出進退得宜的蘇尚儀。

    這個老頭是先帝太傅,早就漁樵山林,卻放不下廟堂間事,一顆心終究是向著南國的皇室。這幾個小孩,都是他給南國添的薪火。明宴云淡風輕地拂去一片落在碑上的葉:“cao心太多,難怪夭壽?!?/br>
    一團白毛狐貍在草地上打滾兒,滾到他腿邊,用腦袋拱他的靴子,他彎腰把它拎起來:“當年府里獵得只白狐,你巴巴地想要,但那是上供于王上的,我沒留?!?/br>
    他側過眼,好像在瞧她的表情,又好像沒有。

    蘇傾記得原身是怎么滴水不漏地拒絕:“貪戀王室貢品,是我不懂事?!?/br>
    她想了想,從他手里把白狐抱了過來,抱在懷里不撒手:“那就謝謝大人?!?/br>
    明宴怔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幽微復雜,蘇傾的臉頰親昵地蹭蹭狐貍的耳朵,抱著白狐慢慢走遠了,見他沒跟上來,還回過頭來,一雙眼睛坦然地看看他。

    蘇傾直到吃飯還摟著狐貍不放,這白狐活潑,左顧右盼,耳朵抖抖,尖尖的嘴拱弄著她的襟口,蘇傾面頰微紅,把它抱遠了些,明宴傾了身,沉著臉從她懷里把這畜生拎出來,丟給了南風。

    明府男女從不分席——也從來只有她一個女孩,蘇傾還坐在自己的老位置,抬眼就能看見窗口的一棵蔥蔥的柏樹。

    飯桌上缺了俞西風,倒很寬敞,蘇傾面前有一道光澤透亮的紅燒排骨,她像原來吃飯那樣,習慣性地把葷菜換到北風面前。

    北風食指大動,喜滋滋地撥拉米飯:“謝謝傾姐?!?/br>
    這么多年一點兒沒變,這么坐著,就好像她從來沒離開過明府一樣。

    明宴垂著眼說:“換回去?!?/br>
    北風的動作馬上停滯了,半天,慢慢地舔掉唇上的一粒米,巴巴地看他一眼:“噢?!?/br>
    他的手伸向食盤,明宴的睫羽微微一動,筷子敲上俞北風的指節,痛得北風表情猙獰:“說你了么?”

    蘇傾默了片刻,急忙伸手將兩盤掉了個個兒,征詢地瞧他一眼,明宴不看她,耐心地挑著魚刺:“這道菜做得不合口味,問清誰做的,賞三十大板?!?/br>
    俞南風的目光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表情繃得嚴肅至極:“是?!?/br>
    蘇傾有些急了,忙夾了一塊進碗里,還吃了一口,他好像沒看見,她在桌下拉拉他的衣角,又吃了一口。

    明宴微掀眼皮:“二十大板?!?/br>
    蘇傾忙說:“口味不合,賣相甚佳,不若大人把板子免了?!?/br>
    明宴聽了一會兒她急促的呼吸聲,才笑一笑:“那便免了?!?/br>
    后半程吃得安靜了些,北風吃得尤其矜持,蘇傾低頭專注地看著滿桌菜肴,一片烏云游來,天色晦朔幾番明滅,外頭的風大了起來,花窗外的柏樹枝葉抖動。

    明宴落了筷,蘇傾發現他一頓飯壓根不碰胡蘿卜,輕聲說:“大人不可偏食?!?/br>
    內堂統共四個人吃飯,屋里極安靜,這一句話出來,明宴筷子頓住,側過頭,所有人都看著她。

    蘇傾眸光鎮靜地回視張大嘴巴看她的北風,耳根泛著紅,頓了一下才說:“偏食,不好?!?/br>
    北風怔怔的,趁機夾一塊排骨飛快放進嘴里,點頭:“對,不好?!?/br>
    這日晚上下起了暴雨,空氣里翻滾著土腥味,俞西風風塵仆仆地回了大司空府,身上淋得透濕,水珠從背上的劍柄上不住滑落。帶著斗笠的俞東風放他進了府門,兜頭一聲悶雷降下,如同野獸在頭頂咆哮,他怔了一下,返身又奔出門去。

    東風大喊:“你去哪兒???”

    西風遠遠地擺擺手:“哎,回客棧去,別等啦?!?/br>
    東風從門口跳出來,扯著嗓子吼:“回客棧干嘛——”

    西風也遠遠地扯著嗓子吼:“荊大姐還在客棧吶——”

    東風罵了一聲,扶了扶斗笠,伸臂吱呀吱呀地閉上府門。

    窗外雷聲咆哮,雨點急促地打著窗框,屋里有股潮氣,蘇傾坐在床沿上,偏過頭去,一左一右地把簪花拆下來。

    喜床還沒撤下,帳子映紅了她半邊臉,明宴慢慢地脫下外袍,盯著她的臉看,蘇傾把簪花拿在手里,指頭玩著花瓣,衣裳穿得整整齊齊,好似在等待什么。

    他冷冷收回目光,抬腳離去,給她行個女兒家的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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