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她卻突然出了聲:“大人還要去書房嗎?” 他旋過身,目光從她的額頭慢慢打量到嘴唇:“不然,睡在這里么?“ 蘇傾說:“就睡在這里吧?!彼^看一眼窗外,蹙眉,聲音也讓雨水浸得潮濕柔軟,“打雷了?!?/br> 明宴逼近床前,居高臨下,他的下頜微抬:“從前沒見你怕雷?!?/br> 蘇傾仰頭看著他,說瞎話緊張得很,聲音都小了:“其實是怕的?!?/br> 明宴輕輕一嗤:“出息?!?/br> 他終究住了腳步。站在她面前,垂下眼俯視她的發頂,半晌,指尖輕彈一下革帶上的帶扣,眼里的晦澀與語氣里的沉穩,竟是全然不相符的,“會卸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回來太晚了嗚嗚嗚 第50章 點絳唇(七) 蘇傾看他一眼:“會?!?/br> 她真的伸臂來環他的腰, 讓他抓住一雙胳膊, 向下丟開:“知道什么意思嗎?” 蘇傾覺出他語氣里的薄怒,揉了一下手肘, 低頭想了想,悶悶答:“妻子本分而已?!?/br> 好一個“而已”。明宴冷笑一聲, 揚了下頜:“往里面睡?!?/br> 蘇傾怕擠了他, 脫了繡鞋, 拉開被子睡在了最里面, 脊背緊貼著濕涼的墻壁。 被子卻猛地讓他掀了, 明宴和衣壓上來, 未卸的帶扣壓在她小腹上,又涼又硬。他伸手挑著她小衣系帶一勾, 大片雪白的肌膚露出來。 “防人之心,教你這些年,我看你全都忘了?!彼o她的下頜,拇指按在一對唇瓣上狠狠狎弄, 他低著眼,冷冷看著她,“妻子本分, 跟誰學的?” 蘇傾睜大眼睛看著他, 只剩貼身的抹胸堪堪裹著春光,稍有不慎便露了。她劇烈地呼吸著,熱氣從耳尖升起,好像透不過氣了, 手臂動了一下,馬上被他扣住。 “大人……”她的嘴唇被他按著,出的聲攏在他手里,模糊成一小片氤氳的霧。 外頭雷雨交織,一下又一下的雷,似乎下不來一場酣暢淋漓的雨,天也憋悶得很。 “坐了我的轎,進了我的府,就是我的人?!彼淅漤哪?,“別指望誰來搭救你?!?/br> 蘇傾的睫毛垂下,好,一輩子別來搭救。 眼睛游神地看向別處,馬上睜大了,他的手隔著抹胸,覆上那處壓了一下:“王上這樣碰過你沒有?” 紅色從她耳根迅速蔓延至整張臉,他繃著臉狠勁揉捏起來:“說話?!?/br> 蘇傾的臉憋得通紅,兩只白皙的手抓住他的手臂,似乎是急了,半天才憋得出一句話:“沒有,誰也沒有?!?/br> 你可不能這么待我。 明宴挑起她的臉,打量半天,吐出兩字:“胡說?!彼f:“今天那畜生就碰了?!?/br> 他一撒手,蘇傾慢吞吞地把被子拉到頸邊,一雙烏黑眼睛轉著,還在想誰是畜生,他已跪直了,慢慢抬起雙臂,寬袖垂下來,層疊地鋪在床上:“替我寬了?!?/br> 蘇傾沒反應過來。他垂下兩叢睫毛,琥珀似的眼里滿是嘲諷:“妻子本分。忘了?” 蘇傾抓著被被角坐起來,想了想,把被子披著,蠶蛹似的慢慢蹭過來 明宴掃她一眼:“像什么樣子?!?/br> 蘇傾頓了一下,把小衣撿起來,赧然道:“那你等我披件衣裳?!?/br> 明宴看著她背過身去,被子松了,大片瑩白的背上只繃著一道淺緋色的抹胸系帶。她飛快地穿上了小衣,系好帶子,轉過來脫他的衣服。 她卸了革帶,手剛碰到他的胸口,他驀地說:“這個算了?!?/br> 蘇傾愣了一下,往下捧住他的靴口,明宴見她要跪,一把拽住她的手,將她拉起來:“用不著你來?!?/br> 蘇傾烏黑的眼睛里跳躍著燭光的影兒,不知該怎么辦,茫然地停在原地。 明宴背對著她,自己脫了靴,背面的一片明里的波濤繡圖抖一抖,外衣也寬了,他的肩上盛著光:“往里面睡去?!?/br> 蘇傾默默地,又貼住了冰涼潮濕的墻。 外面的雨直下到后半夜,檐角掛著的風鈴叮叮當當地響動,帳外的燭光沒有全熄,帳子里面看,朦朧的兩個橘色光點,偶爾抖動一下。 明宴背對她躺著,躺得很遠,被子只在窄腰上蓋了個角。她輕輕翻過身,伸手丈量他們之間的距離,心里暗想,要是一個手臂能夠到,她就從背后抱抱他,要是夠不著,那就算了。 指尖堪堪觸到他的發梢,她在心里算作夠到,慢慢地貼了過去,要伸手時,想起他方才怎么待她,決定不抱了。 “大人睡了嗎?”她借著昏暗的光線,驀然在他漆黑發間看到一根閃亮的銀絲,伸手小心地捻了出來。 明宴感覺到她的呼吸就落在他頸后,身體自發地繃緊了,眼睛闔著,懶懶開口:“何事?” 蘇傾說:“柜子不夠用了,添個柜子好不好?!?/br> 明宴沉默一下:“嗯?!?/br> 蘇傾細細的聲音仍響著:“荊家女兒安排好了?” 明宴說:“用不著你cao心?!?/br> 蘇傾靜了一下,又輕輕地說:“夢浮生,實非君子所為……” 他驀然翻過身,她沒防備,手里捏著的那根白發一下子脫出。明宴同她幾乎臉貼臉,淡淡的呼吸落在她額頭,冷道,“睡不睡了?” 蘇傾馬上閉起眼睛,睫毛顫動著:“就睡,擾了大人?!?/br> 明宴微涼的手伸進被子里,挑開小衣,在她柔軟的腰上猛地掐了兩把,他指腹上帶著薄繭,弄得她瑟縮一下,馬上彈開來,明宴將她拽過來,把她全身上下摸了個遍。 她抱著被子抖著往里躲,幾乎嵌進墻里去,指甲無意中把他手臂刮了幾個印兒,他才撒了手:“什么是君子所為,我不懂,你且教教我?!?/br> 天剛剛亮起時,明宴轉醒,蘇傾已坐起來,披著白色小衣,烏黑的長發垂在兩肩和后背。她沒發覺他醒了,正安靜而小心地掀開被子,往腿上瞧。 明宴說:“怎么了?” 說著就要掀被子,蘇傾死死按著被角,小聲道:“不可?!?/br> 明宴眉眼間似乎覆了一層霜:“我看看?!?/br> 她俯下身,從腳踝處把被子捋上來,褲腿下一雙筆直的腿露出來,被子蓋緊腿根,紅了耳根:“這樣看?!?/br> 陽光已透過帳子灑進來,大腿上近膝蓋處紅了一片,明宴看著那片刺目的紅:“這怎么了?” “那日春纖睡著了,茶水就澆在我腿上?!?/br> 明宴想了一下那日情形便明白,手指輕輕覆上那片紅,雪塑似的腳趾馬上瑟縮一下。他頓了一下:“我弄的?” 蘇傾紅著臉說:“不是你,是壺?!?/br> 明宴一時沒了言語,窗戶讓人咚咚敲了兩下,他猛地看向窗外,反手拿被子把她蓋了。 “大人,陛下詔您進宮小敘?!?/br> 明宴請了十日休沐準備大婚,朝堂上少了這座大山,人人都松快不少,巴不得他一輩子沉浸在溫柔鄉別回來。 如果不是他換了親,染指了未來的王后,再請十天,也不會有人耐不住找上門。 窗戶“篤篤”又兩下,愈加急促。 “知道了?!?/br> 明宴迅速地換了官服,蹬了筒靴,猩紅色的大司空官袍加身,就逼出了一股帶著血氣的凌厲。 袍角瀚海波濤耀人眼目,“啪”地一掀擺,在空中抖展平整,蘇傾給他撐了一條革帶,他抓住另一頭,猛地一扯,輕巧地奪過來系在身上,淡漠道:“不要急,不一定就是來接你的?!?/br> 蘇傾嘆了口氣,靠在了床頭,眼睛里似含著什么將說未說的東西,化作一點稀碎的光亮:“大人小心應付?!?/br> 明宴看她一眼,扶正冠帶,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冷風將袍角掀起。俞南風追出來:“西風不在,要不我陪大人進宮吧?!?/br> 明宴冷笑一聲:“你?” 南風咬了一下下唇:“我是不如西風輕功好,可到底也跟老頭學過幾招,萬一有什么事,多少能應付些……” 明宴跨上馬,掃他一眼,“你那兩下子,強弩一發,將你串成糖葫蘆?!?/br> 南風還要再說,明宴已一鞭子抽在馬背上,絕塵而去:“去備一盒燙傷膏?!?/br> 燕成堇的寢殿四角擺了四個大鼎,每兩日換一大塊地窖里的堅冰,可見王上是畏懼暑熱的。 可是他的臉色是常年不足的蒼白,在室內披著厚重的衣袍,不知這般折騰是為了什么。 今次明宴過來,寢殿的大鼎變作了八個,溫度極低,剛從室外邁進空蕩的大殿,一股寒氣小蛇一樣從頭頂鉆進身體里。 燕成堇披了一件寬大的玄色龍袍,帷幔半掩著他的身影,他正在飲酒,蒼白瘦削的腕骨凸出。 “大司空,陪孤喝一杯如何?” 明宴行臣下禮,撩擺坐于他對面。 明宴的膚色也亦是蒼白,只是他眉飛入鬢,鼻梁高挺,常年的殺伐培養出的剛硬氣質,烈過深宮之內的燕成堇。 “天熱用冰,亦需克制?!彼瓛哌^多出的四個鼎,“王上為一國之王,還請保重身體?!?/br> 燕成堇笑一聲,眼角艷色深重:“大司空看不出來么,孤這幾日心火重,不用冰,降不下來?!?/br> 明宴默然不語。宮女款款而來,添了酒樽,倒了美酒。 “愛卿近日新婚,美眷可還安好?” 明宴垂眼:“甚好,謝王上關懷?!?/br> “是嗎?”燕成堇的抓著蟠龍金樽,手有些抖,手指仿佛要嵌入金樽里去,呼吸間似乎拖出綿長的情緒,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卻像蛇,吐出濕冷的信子,“那孤祝賀大司空新婚?!?/br> 明宴喝了酒,長袖掩著,熟練地吐了一多半在袖口。 問完那一句,燕成堇好似又變回了平靜帶笑的王上:“今日叫愛卿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同你商量?!?/br> 他從袖中拿出一枚令牌,按在桌上,慢慢推過去:“十二衛是大司空舊部,念著舊情,也從不該從愛卿那里收回?!?/br> “可惜都統做了王丞相的女婿,你也知道,王丞相黨羽遍布朝中,齊心協力,孤也拿他們沒辦法?!?/br> 明宴看出那令牌是等同圣旨的南君令,一時間心念百轉,睫毛垂下,敷衍道:“結黨營私,君王大忌?!?/br> “是啊?!毖喑奢榔嗥嘈σ宦?,“王丞相欺孤年幼,屢屢專斷獨行,孤忍讓多年,而今越發變本加厲?!?/br> 明宴蹙了一下眉頭,王上自幼孤僻自負,決不允許有人踐踏他的尊嚴,很少主動示弱,尤其是對他,恨不得處處壓過他才好。 又聽得他道:“大司空助孤登基之忠義,孤心里一直記得,若論輩分,孤還得尊你一聲‘叔’,想必明叔也不愿看到孤坐不穩愛卿浴血得來的王位?!?/br> “陛下?!泵餮缛滩蛔“櫭即驍?。燕成堇笑一下,似乎從自怨自艾中抽身而出,眼睛看著桌上的南君令,“令牌拿好,孤賜你一把尚方寶劍?!?/br> 那一雙陰柔的眼睛看著他,極輕地說話,似乎怕被人聽得:“王丞相不僅是愛卿的眼中釘,也是孤的rou中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