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別管她了, 你想瞞著她也沒用, 她總是有各種辦法從我這兒盜取信息?!敝苡X山闊步走來, 正趕上晚餐時間, 他還端了一盤咖喱飯給趙駿。 在思曾經的那些所作所為,前前后后, 周覺山出于不想讓趙駿為她心疼或擔心,所以一直都沒有跟趙駿具體說過。 在思莞爾,拿出一份筆記,“吶,我不是白吃飯的,既然你們同意讓我參與,自然也能得到相應的好處?!?/br> 上午在草場, 她瞞著他們倆,偷偷地帶上了周覺山的錄音筆,周覺山和丹拓的對話,已經被她全程錄音。 下午得空,她又把錄音整理了一下,挑重點寫了下來,所以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這份兒筆記,絕對是最準確最簡練最完整的一份兒。 趙駿眼前雪亮,“行啊,丫頭,你這記者沒白當??!” 在思笑了。 周覺山也由衷地跟著自豪。不得不承認,在思這個小女人腦筋靈活,精明得很,無師自通,而且還總是能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而給他帶來驚喜。 ……晚餐時間,三個人邊吃邊聊??蛷d里的餐桌高度用著不太舒服,屋里也沒外人,周覺山和趙駿便端著兩個盤子,圍繞在客廳的茶幾附近席地而坐。 在思坐在她剛搬的小板凳上,細細地嚼著一口飯。 趙駿狼吞虎咽,眼看著在思的筆跡,“所以,丹拓的那些m16,都是從之前的政府軍那兒搞來的咯?” 周覺山捏著一副筷子,夾起一塊魚rou,“不,我對他說的話暫時還不能完全相信?!?/br> 丹拓上午給周覺山看了他那批m16的照片,那些槍保存完好,數量罕見,裝箱完整,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那些m16的生產批號一致,是同一批槍,且從生產年份[1]上看來,又是今年最新的一批精銳武器。 “你記不記得,最近幾年,緬甸新政府上臺,一直在限制柴坤集團的木材和玉石原料的出口。今年年中,更是已經對柴坤集團進行了全面封殺和通緝?!?/br> 緬甸政府軍已經跟柴坤集團表現出決裂的態度,又怎么可能會把今年的新槍交到他們手上? 更何況一直以來,國際警方其實都在懷疑柴坤集團涉嫌幫助第三方盈利,假借運輸柚木和玉石的機會,幫助某組織對外走私軍火。 如果說涉事的真的是政府軍,他們怎么可能自絕財路,在柴坤集團還沒被國際警方查封之前,就早早地與他們斷絕聯系? “有關于柚木與玉石的原材料開采并從中抽成,那種蠅頭小利,對軍隊而言確實可有可無。但你要知道軍火販賣,他只要賣出去一批那就是天文數字?!?/br> m16這種槍,曾經被將近100個國家使用,被譽為當今世界六大名槍之一。系列中的m16a4更是美伊戰爭中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標準裝備,這種槍,只要能找到資源并進行合理地販賣,幾乎沒有國家和地區會拒絕。 所以,在周覺山的角度看來,“緬甸境內的各族獨立組織和武裝軍隊,唯獨政府軍,是最沒有可能曾經與丹拓合作過軍火的了!” 趙駿恍然大悟,長長地“啊”了一聲,他皺眉,快速地扒了一口飯,“那丹拓就是在說謊,所以說,那我們這下就又沒得查咯?” 周覺山也咽了一口飯,“不,丹拓可能自己都沒發現,他其實還是提供給了我們一個很重要的信息?!?/br> “什么?” “生產年份?!?/br> ——在思與周覺山異口同聲。 說完,眼里又同時冒出驚喜,欣喜地看看彼此。 周覺山輕笑一聲,悶頭吃飯,接下來交給在思來解釋。 趙駿被他倆一提醒,其實也大致地明白了,但是難得閨女說話,那他肯定也得捧場不是。 “丫頭,你說?!?/br> 在思將咖喱飯里的蝦皮吐出來,用紙巾包好,“既然我們已知那批m16是今年的新槍,那就說明,跟丹拓他們合作的那支軍隊或組織,一直到今年為止,還在與丹拓他們保持聯絡?!?/br> “而剛好,今年,丹拓和柴坤被迫離開緬甸政府軍的管轄區域,東奔西走。試問,如果當一個人失去了原有的靠山,流離失所,他會去找誰?他一定會去找一個跟他有過經濟往來或者互相還隱藏著秘密的人來幫他解除困境?!?/br> “而這時,緬甸的七省七邦,是哪一個邦接受了他們,是撣邦。再往下說,撣邦境內,最主要有北撣、南撣和東撣三支武裝軍隊,以及一個心向政府軍勢力的佤邦自治區?!?/br> 佤邦自治區與撣邦其他三個武裝勢力不同,本質上的區別在于:他們對于政府軍的訴求,是只希望相對獨立,建立獨立發展的自治區,但不需要建立一個新的國家。 基于這點,這些年,佤邦一直在努力地與政府軍緩和關系。所以,那個明知在多年前政府軍就已經將矛頭指向了柴坤集團,還一直跟柴坤集團合作的組織或軍隊,多半就不是他們。 下一個,東撣,不僅人口在緬甸幾支地方民族武裝中最少,地理面積也是相對最小的一支武裝部隊。在思曾經去到過那里,那里風景很好,人很友善,但是如果要說到軍隊配備,她必須坦白,她認為那里的軍隊配不起這么多m16,更別說多到去賣。 最后兩個,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北撣和南撣。 “重頭戲來了,別忘了,丹拓現在是把他私吞的這批m16集中處理,整批賣到了金宕手里。金宕是邦帕的侄子,原北撣第二旅副旅長,如果這一批m16原本就是北撣軍所有的東西,金宕會傻到花錢來買?如果我是他,不如直接把丹拓抓起來,給他判一個私吞軍火罪,那樣豈不是又省錢還省時省力?” 說罷,三個人心中已有了答案。 這批m16,只有可能是從南撣邦軍里泄露出去的…… 南撣邦軍,背后一直受美國和泰國支持,他們所擁有的武器裝備,不管是數量或質量,那在緬甸各少數民族武裝勢力中完全都可以稱得上是首屈一指。 綜上…… 只有南撣邦軍有名分,有財力,干得出勾結最臭名昭著的走私商,向境外走私軍火一事。 思忖間,在思心沉了一些,她轉頭看向周覺山,有些擔心他的處境。 趙駿吃完飯,放下筷子,危險對他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所以他不擔心周覺山,倒是又想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等等,你們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南撣邦軍在跟丹拓他們暗中勾結、走私軍火的話……那為什么,這一次丹拓他們打算去到南撣談柚木和玉石的生意卻又那么艱難?” 趙駿日夜潛伏在柴坤和丹拓身邊,他太知道這對父子現在的情況。 可是如果按照在思剛剛的思路,照理說,南撣不是應該很歡迎他們嗎…… 周覺山臉色微沉,筷子懸在了半空,“涉及到經濟發展的決定權都掌握在吳四民手里,柴坤和丹拓這筆生意談的并不順暢,八成是卡在了吳四民這里?!?/br> 他相信,在思的思路并沒有錯,只不過有一點她說的并不準確——那個涉嫌倒賣軍火的主謀,可能并不是一支軍隊或組織,而只是一個人,一個類似于像周覺山這樣的,能調動軍隊,進出軍火庫的人。 他想了想,先把吳四民排除了,因為那老家伙很明顯是并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不知道有走私軍火一事,所以才會一直卡著柴坤和丹拓不放。 趙駿嚴肅地看他,“還能排除掉誰?” “不好說?!?/br> 能位于周覺山之上或者跟他平起平坐的,還有其他團的團長、旅長、師長、軍長……那么多人,不可能每個人都跟這件事有關系。 在思提醒他,“時間緊迫,一旦柴坤和丹拓與南撣的生意談攏,這件事就更不好查了?!?/br> 周覺山點頭,“嗯,我們可以比柴坤和丹拓先一步回到南撣??傊l一直在大力地支持柴坤和丹拓進駐南撣,誰就跟這事兒脫不了干系?!?/br> 趙駿跟著點頭,“那你們打算怎么查?需不需要我再給你們派個幫手?” 周覺山微訝,“幫手?你還有人?” 在思靈機一動,先想到了一個人,“該不會是上次那個想殺人的高漢吧?!?/br> “不是他?!?/br> 趙駿抿抿唇,猶豫了半天才說道,“是兩個多月前,我在雷臨鎮那兒附近,偶然救下的?!?/br> …… 作者有話要說: 科普:[1]如何根據槍號計算槍支的生產年份? 首先,看槍號是幾位數,單的前面加0雙的不用加,比如95式自動□□號為0902xxxx這個是八位,雙數的,就用前兩位09加槍型號,95 091,得出03年出廠的。 公式:生產年份=設計定型年份 生產年份代號1。 第五十五章 …… 半小時后, 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的盡頭, 女人穿著一身樸素的長衣長褲, 步速很慢。她葉眉淡淡,耳朵上掛著一副淺藍色的一次性口罩,梳著一頭齊肩的短直發, 遮住了大半張臉。 在思呆了。 她激動、驚喜,一時語塞,望著她,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白靜走得不緊不慢, 她看看屋里的三個人, 睫毛霎動, 然后, 很自然地走到了趙駿的身邊。 “你朋友?” 她揪住了趙駿的袖口, 輕輕地搖了搖, 說話間, 用眼睛悄悄地打量著在思和周覺山。 在思抿唇,倉促地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頭發, 上前一步,“白醫生……” “哎,你怎么知道我姓白?但是我可不是個醫生啊,我只是個洗衣工,每天在洗衣房干活,對不對?”白靜說著說著,便扭頭望向趙駿。她語氣很溫柔, 眼里亮晶晶的。 在思怔了幾秒。 她思緒好亂,一時間,竟然沒搞清楚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趙駿連忙掰開白靜的手,快步過去,拉起了在思的手腕。他把她拉到了外面的陽臺里,“白靜腦子受過刺激,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個醫生,我說派她去幫你,你就把她當個陌生人用,千萬別跟她提你們之間的事兒?!?/br> 在思眉頭緊鎖,“那你先告訴我,她到底是怎么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br> ……兩個月前,在雷臨鎮,趙駿碰巧去幫柴坤送貨,回程的路上,路過一片荒蕪的野草叢。 “我當時煙癮犯了,就準備下車抽煙,沒想到汽車火剛熄滅,就聽到幾十米外,大概是一個草垛后面,傳來了一道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在緬甸那種地方,尤其是交戰區,沒人把女人當人,什么事情都可以見怪不怪。 趙駿在緬甸潛伏了這么多年,他身上承擔了太多,他不可以出面救人,否則就相當于是在跟軍隊作對。 他將車子重新啟動,開走,原打算當做是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墒亲吡藳]兩分鐘,他最終還是忍無可忍,一咬牙,從車座子底下摸出了一把槍,返程,打死了現場的五名士兵。 “有一個士兵沒死絕,我臉上的這道疤,就是那家伙在臨死之前,用軍用的刀片劃的?!?/br> 趙駿把尸體都埋在了那邊的山上,保險起見,沒有用車載,而且還戴了一副手套,換了一雙不合腳的靴子,在那片山頭跑上跑下,折騰了整整一個下午。 “等到我收拾完最后一具尸體,回到那個草垛,她人已經不見了。我以為她自己跑了,就回去開車,沒想到,她卻躺在我車后座那兒,早睡著了?!?/br> 有關于那一天下午,白靜在那個草垛后面具體都經歷過什么,趙駿沒有問過。他只知道,她躺在他車上睡著時,身上連一件內衣都沒有,胸口上滿是吻痕和牙印兒,大腿上遍布著紫青。 趙駿沒辦法,就把自己的外套脫給了她,且一路開車,先把人帶回了自己常住的地方。 白靜身上有中國護照,趙駿也能從警方處查到她原有的醫生的身份,“我原想著,等到她醒了,我就派人聯系當地的大使館,護送她安全回國?!?/br> 可誰想到,白靜昏迷了整整兩天,醒過來后,卻一直精神恍惚…… 趙駿不知道她是被那些士兵嚇的,還是被他開槍殺人嚇著了,總之,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她不知道自己是個中國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個醫生,她還很納悶自己身處在緬甸卻為什么完全不會說緬甸當地的語言,因為她跟他住在一起,趙駿每天照顧她,她還很理所當然地把趙駿當成了自己的丈夫。 在思咬唇,目光閃爍,她有些糾結地看著趙駿,“那……你跟她……” 趙駿嘆了一口氣,他閉眼,搖搖頭,“沒有。丫頭,你別多想,爸跟她什么都沒有?!?/br> 每年被趙駿救過的人多了。如果他真懷著私心,或者有意再娶,他早就可以在緬甸當地結婚生子了。白靜才多大?她跟周覺山同歲。趙駿都四十好幾了,反正怎么也輪不到白靜這里。 在思點頭,大致地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其實她對趙駿的私人感情的事兒沒有什么多余的意見,她能理解,畢竟她爸一個人在緬甸潛伏了這么多年,而且她媽也改過嫁,現在人也早已過世,這段婚姻也早已算是完滿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