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白靜和趙駿關系,她是驚訝多于抵觸,或許等到她將這整件事完全消化了理解了之后,她對待這件事的情緒也能變得更溫和更平和一些。 須臾間,夜幕漸漸地落下,天色深暗了下來。璀璨的星光點綴著深藍色的夜空,月牙掛在天邊。露天陽臺里有兩張椅子,在思走過去,給趙駿搬過來一把,自己也跟著坐下。 她低垂著眉眼,任傍晚的涼風吹拂著柔軟的發絲,“爸,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剛剛跟我說你對她沒有感覺,那我就稍微提醒你一下。我看白靜剛剛看你的眼神,好像還是不太對勁?!?/br> 一個女人對待一個男人的態度如何…… 是不是喜歡,是不是討厭。從眼神里,就可以一看便知。 趙駿頷首,“我知道?!?/br> “你有沒有跟她解釋過?你其實并不是她丈夫的事兒?!?/br> 趙駿悵然著嘆氣,沒,“我不能說?!?/br> 在思納悶。 趙駿接著道,“她懷過孕。應該是那些士兵的種?!?/br> 白靜好不容易失去了那段記憶,趙駿不忍心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那女人。他如果不承認自己是白靜的丈夫,那就沒辦法跟她解釋她怎么會懷孕有孩子的事兒。 在思了解了,“所以,你在白靜的面前,就只能暫時假扮是她的丈夫?!?/br> “嗯?!?/br> “那孩子呢?” “打了?!?/br> 趙駿很慶幸,幸好白靜妊娠反應比較明顯,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就一直孕吐不斷,趙駿把她帶到醫院檢查,用盡各種借口,才得以勸她放棄掉那個還沒成型的孩子。 在思望著夜色,心里面感慨萬分,她想到了康嫂,想到了星兒,當然,“這樣也好……” 總不能真的讓她生下來,一旦她有朝一日恢復記憶,那將是讓她多么痛苦的一個孩子。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陽臺里陷入了一片冗長的安靜。從這個角度,還可以看到一望無垠的草場,路燈一路蜿蜒,馬廄的管理員正在牽著卡邁和栗色小馬駒一塊兒遛彎。 卡邁是匹野馬,天性頑劣,但誰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一旦碰到那只白底帶栗色斑點的小馬駒,它就像是換了個靈魂,變得安靜、沉穩,像是有了歸屬感。 所以說,感情的事兒,誰也說不準。 在思斂眉,忽地像是想起來了什么,她轉頭看趙駿,溫柔地笑了,“那白靜剛打完孩子也就一個多月?跟我們一起去,會不會太危險了……”她想了想,又刻意說道,“要不要再留在你身邊,再養一段時間?” 趙駿連連擺手?!安恍胁恍?!” “怎么了……” “反正就是不行?!?/br> 當著自家閨女的面兒,他也不好意思明說,其實趙駿送白靜離開,也是有他自己的私心在的。不然……那女人最近幾天,總是在有意無意地暗示趙駿,讓趙駿陪著她一起睡覺。 趙駿自認是個正人君子,但也還稱不上定海神針。 他真怕自己哪天睡得正香,白靜就偷偷摸摸地爬上了他的床……他也有些年沒開葷了,那種煎熬,他受不住的。 在思偷笑,也沒再說什么。 客廳里,自打他們父女離開,就只剩下周覺山和白靜兩個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不多時,屋子里的光線漸漸暗了,周覺山眉梢微動,起身,走到門口開燈。 白靜偷瞄著他背影,眼珠一轉。她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她也不傻,看樣子,這小子跟她的年紀相仿,不到三十歲,或者三十左右歲吧。 她揚聲,叫他,“哎,你是趙駿的朋友嗎?” “不是?!?/br> “你是趙駿的同事嗎?” “不是?!?/br> “那你是趙駿的親戚嗎?” “不是?!?/br> “那你是趙駿的女婿嗎?” ……周覺山還打算繼續說“不是”。但他眼皮一抬,卻在無意間看到了窗外的在思。 白靜賊兮兮地一笑,“呦,原來你是趙駿的女婿啊?!?/br> 周覺山懶得理她,揮揮手,抬步往臥室走去。 背后,忽地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哎,兒砸,那你得管我叫媽哎!” 周覺山怒目,砰地一聲將門甩上。 嘴角一陣抽搦。 “傻x?!?/br> 第五十六章 當晚, 趙駿和在思聊到了很晚, 時間不早, 白靜先睡了。夜深人靜時分,兩父女已經談妥,派白靜隨行去南撣一事, 就只差周覺山的意見。 周覺山原本并不反對,但是在見過白靜本人之后,他忽然間便轉變了立場。 “我不同意?!?/br> 趙駿訝異,“你不同意?為什么?” “她是個中國人, 連一句緬甸語都不會說, 對南撣邦軍區還半點不熟悉, 我帶著她, 她又能幫上我什么?” 最重要的, 她還是個女人。 趙駿先前可沒說要派一個女人來幫他。在南撣邦軍區那種地方, 魚龍混雜, 雖然趙駿名義上說是派白靜來幫他,但是一旦真到了那地方, 子彈不長眼睛,她又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那到底是她照顧他還是他照顧他了? 趙駿想想,摸摸脖子,“那,那你就把她當個傭人用嘛?!?/br> 周覺山堅持立場,“不行, 我知道你救過她,可是這事兒一碼歸一碼,如果我想,我可以對她呼來喝去,但是在思呢,白靜好歹對在思有恩,在思能把她當個傭人使喚嗎?” 對于周覺山個人來說,除了麻煩一點,多帶個女人回軍區,當然是無所謂的。而且別看剛剛白靜逞一時口舌之快在嘴上占了點兒他的便宜,那是因為周覺山一向是能動手就絕不廢話的性格,等到他們一旦真回到了軍區,白靜如果還敢跟他耍嘴皮子,周覺山只要掏出槍嚇唬她幾句,只需三五分鐘,再膽大的女人也能嚇怕了。 只是他要替在思考慮,趙駿把白靜派過來,難做的只會是在思。 畢竟,屆時,在思將面對的是自己父親名義上的假老婆,而且這個女人還曾經有恩于她。依在思的性格,她能好意思對白靜呼來喝去?算了吧,她只會把白靜好吃好喝地供起來還差不多。 在思望著周覺山,心頭一暖,有些動容,她沒想到周覺山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遇到這種事情卻又能處處替她考慮。 說實話,她確實對白靜心懷愧疚,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從沒想過要逃避,她相信,只要人還活著,一切就都還來得及,她不會因此而低三下四,她會坦蕩地報答完這個恩情。 兩個人肩并肩坐在臥室的沙發上,在思碰了碰周覺山的褲管,她湊到他耳邊,輕聲地道,“哥,帶她去吧,你這樣說,爸也很難做的?!?/br> 趙駿耳尖,截住了話頭,“不,在思,這小子說得很有道理。我想明白了,等到我離開臘戌,白靜這邊兒,我會讓高漢先照顧,你們不用再費心,回到軍區之后,集中調查那批m16a4的源頭就行?!?/br> ……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在思偶爾想想,還是覺得有些抱歉。 幾天后,由于臘戌戒嚴,原定的南北撣邦的經濟合作也被迫中止,南撣的農業技術專家無需再來,馮力也沒必要提前返回軍區。 沒過兩天,周覺山便向吳四民申請了返程指令,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擇日出發。 當晚,丹拓特意設了個酒局,給周覺山一行人踐行。 丹拓的用意,自然是想讓周覺山盡量地在吳四民的面前多多地替他美言幾句。席間,士兵們喝酒唱歌,大快朵頤,丹拓瞄準時機,坐過來,偷偷地獻上了一個精致漂亮的雙層禮盒。 禮盒打開,第一層,是一條華麗飽滿的翡翠項鏈,質地細膩,顏色柔和,石紋明顯。 第二層,是一對精致的手鐲和翡翠耳墜,質地透明如水晶,全無雜質,盒子里還放著一張鑒定證書,產地是玻璃地——全緬甸最好的種地。 翡翠的品級如何,用放大鏡一照便知,諸如這樣的品質,已經可以達到寶石級別。十分罕見,更是難得的佳品。 在思微訝。 她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覺山,又重新看看丹拓?!敖o我的?” “送給夫人和團長的。我們集團生意的事兒,還需要二位多費心了?!睅状螘?,周覺山都始終帶著在思,兩個人形影不離,丹拓也看得出來,周覺山很重視這個女人。 丹拓是走私翡翠的,一盒首飾,哪怕是用最上乘最珍惜的原料,在他這里加工一下,最貴也用不上千萬緬幣。 小小的心意,或許周覺山看不上眼,但是送女人就不一樣了。女人都愛這些,甚至趨于迷戀,丹拓用同樣的招數,屢試不爽,只要她今天同意收下,那日后常替他跟周覺山說兩句好話,總還是可以的吧。 在思眼波微動,跟周覺山對視一眼。 或許她從未提過,她母親改嫁之后,繼父就是開珠寶行的。 金銀玉石這類東西,她見多了,像丹拓這樣的禮物,還真的很難收買下她。 “丹拓先生,軍區里的事情,我向來從不過問。你跟周團談過的交易,我也不懂。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協商協調的地方,直接跟周團商量就是了?!?/br> 說話間,在思將禮盒蓋蓋上,推了回去。 她跟周覺山之前私下對這件事有過交談,他們倆一致認為,為了更好地隱藏在思那個戰地記者的身份,對待軍事、政事,她務必要裝傻充愣,甚至在外人面前,表現得越無知越好。 丹拓瞅瞅她,干笑了兩聲,心想著,這是嫌東西便宜了?沒瞧上眼?他摸摸鼻梁,緩解下尷尬,轉而問周覺山,“那周團打算哪天回軍區?” “明天?!?/br> “明天就走???那我跟趙叔后天就過去?!?/br> 周覺山正在夾菜,筷子一頓,瞥他一眼,“不急,你還可以再晚一點兒?!?/br> 距離招標談判會還有四天的時間。錯開時間,避免有交集,才能盡可能地隱瞞住丹拓與他之間的這一層秘密合作關系。 丹拓想想,“沒事兒,你坐飛機,我開車,咱們各走各的?!?/br> 他不能再晚了,準備招標之前,他怎么也還得提前過去打點一番。做生意又不比別的,想賺錢,人脈和關系是最重要的。 周覺山眸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保持鎮定,吃了一口菜,“你開車,是打算直接帶大貨過去?” “不,東西早就到了,我這次是帶幾個空車過去,如果吳部長不滿意,我再把東西拉回來,轉到金宕手里,再送到木姐那兒去?!?/br> 木姐是一座北部城鎮,位于北撣邦西北邊境,屬于國家級口岸,緊鄰著中國云南省瑞麗市。 那一座城市,面積不大,但市內建設十分繁華,整座城市燈紅酒綠,賭場、妓院遍地,那里中國人很多,果敢族[1]也很多,是緬甸對中國出口天然氣、玉石、木材和橡膠等原材料的最佳出路,也是中國的消費品和摩托車涌入緬甸的一級中轉站。 如果想走私玉石、木材到中國,那里,是一個必經的去處。 周覺山略略地點頭,思忖間,夾起一口面條,快速地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