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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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面沉如水姿色平平的郭騰,再?看看肆意揮灑神采飛揚的秦放鶴,周縣令心中高下?立判。 比不了,真比不了,內在外在都比不了…… 不等周縣令開口,便有主管農桑的官員說:“只吃豆子自?然不好?,然朝廷本意并非如此?,那豆子可榨油,可做豆腐,收獲之后賣去鋪面豈不美哉?又肥田又多賺錢?!?/br> 他們就是想不通,好?處這么多,為?什么老百姓不干? 說不通嘛! 歸根結底,還是政策落不到實處,這是古往今來的基層通病了。 秦放鶴看向那名官員,“大?人說得是,朝廷本意自?然是好?的,奈何……接下?來便是學生要說的第二個緣故。 若要將豆子賣出?去換錢,這就涉及到另一個行當,商,然隔行如隔山,百姓本業為?農,一字之差,天懸地別……” 讓老百姓種地簡單,埋頭干就是了,可突然要讓他們又承擔起商人的部分職責,不亞于趕鴨子上架。 “賣出?去”,說得簡單,什么時候賣?怎么賣?賣給誰?賣個什么價錢?沒人管! 一切都讓百姓自?己摸索,他們怎么可能做得到? 但凡能做到、能做好?,早就做買賣發財去了,誰還種地呢? 本來種麥子的時候收了糧食就行,現?在卻要憑空多出?這么多流程,累不說,必然有投機者壓榨賺差價,越發前途茫茫,誰樂意? “第三,”見周縣令等人若有所?思,并沒有阻止的意思,秦放鶴索性?一鼓作氣說下?去,“第三就是學生方才與人辯論之處,教化百姓?!?/br> 周縣令又來了一點興致,“哦,怎么說?” “百……”秦放鶴一張嘴,卻是一副公鴨嗓,顯然方才說多了。 周縣令帶頭發出?善意的哄笑,對旁邊侍從擺擺手,笑道:“給小秦相公倒熱熱的茶來,潤了喉再?說?!?/br> 秦放鶴也實在渴得狠了,大?大?方方接過,一飲而盡。 “謝大?人賜茶,”他咂巴下?嘴兒,好?像有點不好?意思,支吾道,“大?人,這個……學生能再?要一碗么?” 這才多少? 不夠嘛! 眾官員笑得更大?聲,連帶著幾個剛才沒參與論戰的書生也一并笑起來,沉悶氣氛一掃而空。 不久前秦放鶴氣勢驚人,打得郭騰毫無還手之力,又對農桑頗有見地,說得頭頭是道,眾人幾乎忘了他的年紀。此?時見他這般活潑,不禁如夢方醒,哦,還是個孩子呢! 周縣令哈哈大?笑,竟對那侍從道:“把茶壺給他?!?/br> 秦放鶴也不客氣,還真就當眾自?斟自?飲起來,一口氣連喝三杯才停下?。 喝飽了水,他重新組織言語,迅速轉換角色,“百姓見識有限,目光短淺,此?乃實情,他們只知跟風盲從,哪里曉得從長計議?譬如種地,一旦頭一年有人種黃豆賺了錢,第二年所?有人便都一窩蜂的去種黃豆,然物以?稀為?貴,貨多不值錢,市面上黃豆多了,自?然賣不出?好?價,又有jian商從中作祟,刻意壓價,越發雪上加霜。 百姓手里沒錢,哪里還會再?去種?此?國策自?然推行不下?去?!?/br> 秦放鶴看向周縣令,目光灼灼,終于說出?最關鍵的一點,“若要順利推行,非官府全程參與不能成?!?/br> 經濟運作需要市場的自?由靈活,但在這種大?環境下?,更需要官府把控。 之前官府并非沒參與,只是力氣沒用對地方。 說的不好?聽一點,最底層最大?多數的老百姓根本不具備大?局觀,更不具備抵御風險的能力,一年cao作不好?,可能就全家餓死。 在這種背景下?,誰還敢冒險? 光喊口號沒有用! 畫出?來的大?餅再?香再?甜也不能充饑! 所?以?必須有朝廷兜底,官府全程控局,保證糧食不賤價傷農,這是后世無數次經驗教訓之后得出?的鐵律。 既然他們善于跟風,善于盲從,官府就要利用好?這一點,讓他們看到正確執行輪作之后的效果,等他們學會了才能放手。 秦放鶴自?己就是底層爬起來的,曾多次參與過扶貧,很?清楚新政之初的百姓便如牙牙學語的嬰孩,對什么都一無所?知,需得有人把一切掰碎了,捧到他們跟前,手把手教導。 具體到輪作就是哪個村哪個鎮今年種什么,別的地方種什么,不得有誤。 最要緊的是不能種完了就不管,管種也要管收,一定要在收獲之后幫百姓把豆子賣出?去! 什么時候錢真正到老百姓手里了,他們真嘗到甜頭了,不用官府催,他們自?己就會開始學著做,何愁新政不能推行? 第25章 收獲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有幸與會的考生們覺得簡直能吹一年! 后面散席時,每人?都領了官府發放的文房四寶一套、書袋一只,另有四君子、歲寒三友彩印信箋各一沓,三五成群,熱烈討論著離去。 來時被數人追捧的郭騰,此時卻成了孤家寡人?。 慫歸慫,能考入前十名的沒有傻子,任誰都能看出今日郭騰輸了個底兒掉,還是自己主?動作死…… 而?周縣令更是擺明了看重秦放鶴,此時與他親近,那不是公然跟縣太爺唱反調么! 徐興祖素來圓滑,本想上前安撫幾句,可眼見郭騰黑著臉像要吃人?的樣子,索性也不去觸霉頭。 你第二,我第三,誰也不差誰甚么,若再來一次,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本也非親近密友,算了算了。 他故意落在后面,可眼見收拾場子的仆從們都來了,仍不見目標人?物,忍不住找了管事的問:“勞駕問一句,案首小秦相公去哪里了?” “知縣大人?請他入內說話,您找他有事么?”管事道?。 單獨說話?!徐興祖的呼吸一滯,頓了頓才道?:“啊,也沒什么大事,原本想找他請教一回,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br> 原本徐興祖想著,席間?畢竟有些開罪了秦放鶴,眼見對?方對?上郭騰那狠辣無情干脆利落的樣兒?,不由?得有些后怕,還想散席后單獨親近,好歹轉圜一二。 可萬萬沒想到,人?家跟知縣大人?玩兒?去了! 離開宴會廳之前,徐興祖忍不住又扭頭看了眼,心中百感交集,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失蹤”的案首這會兒?正在周縣令下首吃點心。 席間?光顧著打仗了,飯都沒正經?吃,可把他餓壞了。 周縣令倒很?喜歡他這般不拘束,笑呵呵看孫子似的,“夠么?” 他孫兒?和?秦放鶴差不了幾歲,當真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小小年紀就能吃自己兩三倍的。 秦放鶴端起茶來吃了兩口,擦擦嘴,非常誠實地回答,“六分飽?!?/br> 周縣令就笑起來,又叫人?上了一盤酥皮rou燒餅,“你們小孩兒?家家的,肚里沒有油水是不成的,不夠就再吃,莫要拘束?!?/br> 那rou燒餅做得十分精巧,象棋棋子大小一枚,兩口就吃完了,非常方便取用。 酥皮被烤成動人?的姜黃色,中間?點著紅點,還撒了一層芝麻,一口咬下去,咔嚓嚓碎成一線,立刻就滲出來瑩潤的油脂。 里頭的rou餡兒?約莫四分肥六分瘦,混了椒鹽粉,烤制過后,融化的脂肪將瘦rou都泡軟了泡嫩了,肥而?不膩,直叫人?滿口生香。 秦放鶴還真就不拘束,一口氣吃了小半盤子,這才意猶未盡的停下。 真好吃??!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餓,感覺這點心完全能打敗上輩子他吃過的絕大多數大牌糕點了! “吃飽了?”周縣令笑呵呵問道?。 秦放鶴起身?行禮,“謝大人?款待,飽了?!?/br> 周縣令擺擺手叫他坐下,又喚了人?來,吩咐他們將方才上的五樣點心都裝一匣子,讓秦放鶴等會兒?走的時候帶著。 聽到這個,秦放鶴是真的有些受寵若驚。 席間?對?方對?自己的支持尚且可以?視為?欣賞才華,可給點心這樣瑣碎私密的小事,無疑帶有極其?濃烈的個人?傾向。 這足以?說明,周縣令對?自己的喜愛已然蔓延到私交領域。 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可以?適當的放肆一點? 緊接著,就聽周縣令以?一種閑話家常的口吻道?:“你今日說的,頗有幾分可用,回頭細細寫個文章呈上來罷?!?/br> 這還是他說得收斂了。 秦放鶴給出的“一二三”條太具體太實際,完全是可以?直接拿來cao作的程度! 他現在對?秦放鶴的感官很?復雜,既有伯樂遇到千里良駒的欣賞,又有長輩式的愛護,還有一點不可對?外人?言的對?未來官場的希冀…… 秦放鶴應了。 報告什么的,上輩子他寫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完全沒有問題。 只是自己說的那些要點,周縣令,或者說大祿朝的地方官員們真的想不到嗎? 未必。 富人?永遠沒辦法想象窮人?的生活?;蛟S他們早已脫離“農”這個階層,雙腳離開地面,不接地氣,自然無法從農民的角度思考問題。 又或許想到了,可覺得麻煩,懶得去做。左右全國?上下也不只本官一地未有輪作,大家都不急,我急什么? 因為?想靠種地增產創政績,實在太難了! 周期長,一切全憑天意,效果如何尚未可知,可能折騰個三四年,自己調走了!又或者天公不作美?,換回的收益還不如同僚多收幾家稅的…… 但周縣令愿意去做,肯去做,單憑這一點,秦放鶴就覺得他是個好官。 然后又聽周縣令帶著幾分笑意怪道?:“你這個性子啊,也該收斂收斂,不然只怕來日要吃虧?!?/br> 說得是他今天差點把郭騰說死的事。 秦放鶴自然能聽出對?方并沒有真怪自己的意思,當即嘿嘿一笑,摸著鼻子,“一時沒忍住,給大人?添麻煩了?!?/br> 說完,用力抿了抿嘴,好像因為?回憶而?生起氣來,“只他欺人?太甚!”又眼巴巴看向周縣令,眼中滿是渾然天成的孺慕親近,“有您為?學生做主?,學生就沒什么可怕的了?!?/br> 誰能拒絕一只對?外張牙舞爪,對?內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小狗呢? 周縣令也不能。 想起這小子父母雙亡,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過活,能有今日殊為?不易,周縣令心中不禁更多幾分憐惜,干脆就此揭過另起話題,“如今你也是正經?進學的人?了,該好生拾掇拾掇,小小年紀卻穿這樣老氣橫秋的顏色?!?/br> 秦放鶴低頭看看自己的深青色老棉布長袍,小聲道?:“這還是學生新做的……最好的一件衣裳了?!?/br> 放肆的效果很?好,他決定繼續放肆。 周縣令長長地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