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你該不會以為整條街就你一個人能看出那天機道人是個騙子?” “真是可笑,這街上哪一個不是飽學之士,哪一個不是心思機敏之人?哪一個看不出天機道人的騙人把戲?!” “既然早已看出,為何不聞不問?”書生雙目赤紅,提聲喝問。 圍站一圈文人公子齊齊冷笑,一臉漠然看著這書生。 “這還不簡單?!因為這天機道人是聚義門的人!” “這條街就是聚義門的地盤!” “你今天得罪了天機道人,明日就不能在這賣字畫!” “你得罪了聚義門,我們都會受牽連!” “你以為你是為民除害,其實你根本就是自不量力,害了我們大家!” “真是一個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眾人怒聲滾滾而起,朝著書生怒斥大叫。 “喂喂,你們這幫臭小子,不要太過分??!” 郝瑟擋在書生面前,死魚眼泛紅,厲聲大喝。 豈料這一喊,更是火上澆油,眾人呼啦一下就沖了上來,畫卷毛筆硯臺扇面都招呼了上來,噼里啪啦打在了郝瑟和書生的身上。 “滾!快滾!” “以后別來這條街!” “什么桑絲巷的高人,狗屁,我們被你們害死了!” 郝瑟被打得頭都抬不起來,狼狽不堪,不禁火冒三丈,蹭一下跳起身,抬腳就飛出一腿:“都他丫的給我住手!” 這一腳也不知踢到了誰身上,就聽咚一聲,一道人影飛到了一邊。 眾書生嘩啦一下散開一大片。 “先人板板,老子不發威你當老子是多啦a夢??!” 郝瑟死魚眼橫瞇,雙眉倒豎,咔吧咔吧捏著手指,身后匪氣滾滾而起,一副要殺人放火的彪悍姿態。 一眾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立時面露驚懼之色,紛紛后退。 “兄臺——”一只染滿墨汁的手攔在了郝瑟面前。 “書生你放心,老子打人很在行!”郝瑟呲牙兇狠一笑。 “兄臺,君子動口不動手?!蹦菚锨耙徊?,朝郝瑟一抱拳,又轉身向周圍眾人團拜一圈,話音微抖,“此次,是小生目光短淺、壞了大事,諸位放心,小生就此離開,絕不會拖累大家——” 說完,就垂頭撥開人群,匆匆走到自己的寫字攤面前,將文房四寶收拾妥當,抱著東西急急沖入人群。 “喂、喂喂!”郝瑟立時急了,回頭向眾人放狠一呲牙,急急追了出去。 可那書生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跑起來倒是飛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沖進了茫茫人流之中。 郝瑟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才勉強追上一個背影,一直追到了一個十分僻靜的小巷,那書生腳步才慢了下來,最后停在了一院大門前,垂首不動。 “喂喂,我說你這個書生,跑得也太快了……”郝瑟氣喘吁吁追到跟前,扶著腿叫道。 而那書生,就面朝門板,默不作聲,纖細背影微微顫抖。 郝瑟立時僵住了。 我去,這家伙不會是在哭吧。 再往前走幾步,那書生口中的話語便隱隱傳入耳畔: “天、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我去,這種時候了還不忘背誦課文,還真是個書呆子。 郝瑟一臉哭笑不得,上前一拍書生的肩膀: “好啦,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兄臺?!”書生猛一轉頭,一臉驚訝瞪著郝瑟,小鹿般的大眼睛里,盈滿水光。 “喂喂,真的在哭???”郝瑟一臉揶揄。 “沒、沒有,小生、小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書生急忙一抹眼皮,結結巴巴道。 “只是未到傷心處嘛——”郝瑟拍了怕書生的肩膀,探頭一望,“這兒是你家?” 書生忙面色一紅,忙向郝瑟一抱拳:“正、正是寒舍?!?/br> “不請老子進去喝杯茶?”郝瑟瞅著書生嘿嘿一笑。 “是、是,兄臺請?!睍ν崎_門,請郝瑟入內。 步入小院,放眼望去,寬不到兩丈的小院中有設了一個花圃,里面種著小小的碎黃花,看起來倒是別致,院內僅有一間十分簡陋的茅草房,旁邊搭了一個窩棚,里面壘了灶臺,放了一口鐵鍋,幾個瓷碗,看起來很是凄慘。 走進主屋,光線昏暗,只有一張木板床,床上疊著一塊方方正正的被子,房間另一側,是一個瘸腿的書桌,書桌后,整整齊齊碼著半扇墻的書冊,桌上擺著一根毛筆,筆桿都隱隱泛白,筆頭禿了一塊,看來是有些年頭了。 一句話總結,家徒四壁,窮光蛋一個。 “寒舍簡陋,讓兄臺見笑了?!睍肿銦o措站在郝瑟身邊道。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嘛,很好??!”郝瑟拿出肚子里僅存的一點墨水贊道。 “兄臺過譽了?!睍诡^,耳根子泛紅,突然,又好似想起什么,急忙道,“兄臺隨意坐,小生、小生去給兄臺沏茶?!?/br> 說著,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郝瑟不由有些好笑,目光掃了一圈,卻發現根本沒凳子,只好繼續在地上轉悠。 不多時,那書生就捧了一個茶碗進來,一臉歉意道:“平日里也無人來,小生也不曾備待客的茶盞,還望兄臺莫怪?!?/br> “沒事、沒事?!焙律舆^茶碗一飲而盡,“別老是兄臺兄臺的叫我啦,咱們也算是共患難了,你叫什么?” “小、小生姓文,名京墨,字千竹,今日能有幸與兄臺相聚,實乃三生之幸?!睍蚝律槐?,一臉矜持道。 “文京墨,千竹……真是好名字啊……”郝瑟表示心塞,喃喃道,“和尸兄的名字一樣好聽的要命??!” “不知兄臺該如何稱呼?”書生、也就是文京墨問道。 “咳,我叫郝瑟,赤耳郝,錦瑟的瑟?!焙律榻B道。 “郝……瑟?!”文京墨猛一抬頭,一臉詫異望著郝瑟。 “咳,你沒聽錯,就是郝瑟?!焙律獡狭藫夏樒さ?。 “不不不,兄臺此名甚是風雅!”文京墨連連擺手道,“錦瑟年華郝風來,甚好,甚好?!?/br> “哈哈哈哈!”郝瑟立時樂了起來,“你拍馬屁的功夫和老子一個朋友很像??!” “能和郝兄的朋友相像,是小生之幸?!蔽木┠t腆一笑道。 好胸! 郝瑟臉皮不受控制一抖。 但看面前的文京墨一臉純潔笑意,顯然并未意識到這個稱呼的詭異之處。 郝瑟臉皮抖了抖,決定忍了。 “郝兄面色有異,可是身體有不適之處?”可那邊不怕死的文京墨還在追問。 郝瑟干笑一聲:“沒事、就是有點不適應這個稱呼——” “文京墨,你給我出來!” 突然,屋外傳來一聲大喝,就聽門板發出一聲巨響,嘈雜腳步聲涌入院內。 “文京墨,出來,咱們好好算算賬!” 文京墨面色唰一下變得慘白,孱弱身形微微發抖。 郝瑟也是大驚失色。 臥槽,不會是那個天機道長找上門來了吧! 第37章 三十七回 書生遇災英雄救 仗義疏財助人樂 昏暗小屋之內,郝瑟滿面驚詫望向旁邊的文京墨:“喂,文書生,不會……是那個……裝神弄鬼的天機道人吧……” 文京墨面色慘白如紙,小鹿般的眸子滿是驚懼之色,面上卻強裝一派鎮定,起身向郝瑟一抱拳,定聲道:“外面乃是小生幾個故友來訪,郝兄先在屋內稍作歇息,小生去看看便回?!?/br> 說完,就急急忙忙向屋外走,只是走到門口之時,腳下被門檻一絆,頓時一個踉蹌,險些摔一個大馬趴。 郝瑟一驚:“小心!” 文京墨一把扶住門框,站穩挺胸,邁腳出門,回頭向郝瑟安撫一笑,慢慢合上了門板。 逆著門外陽光,那笑容虛弱飄渺,好似風一吹就能散了。 郝瑟眼皮一跳,兩步奔上前就要隨后出門,可手觸及門板,又猶豫了。 穩住穩??!老子和這書生認識還不到一天,完全不了解此人底細,外面到底是啥子情況也不清楚,還是莫要強出頭,先觀察一下再說。 想到這,郝瑟便又收回了腳,側步走到窗前,將窗扇掀開一條小縫,向外看去。 但見這小院之內,兇神惡煞站了三個黑臉漢子,為首一個滿臉橫rou,穿著一件敞胸露懷的外褂,胸口處,有一個十字形的刀疤;身后兩人也是相同打扮,一臉兇佞之色,將文京墨團團圍在中央。 臥槽,這簡直就是一只無辜可憐的梅花鹿被三匹餓狼圍攻的即視感啊。 郝瑟突然覺得有點良心不安。 “呦,這不是我們的文公子嗎,怎么樣,半個月過去了,銀子湊的如何了?”為首大漢抖著肩膀問道。 文京墨站在三人之中,雙手抱拳,長長作揖:“毛大哥,小生已經盡力,但、但是這幾日并無生意上門,還請幾位大哥再寬限幾日?!?/br> “寬限幾日?”被稱為毛大哥的大漢冷笑一聲,“文公子,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我毛洪慶看看你說話還算實誠,就信了你,給你延了半月,可是文公子,這若是再拖下去,你那五十兩的賭債,可就要翻番了了??!” 五十兩的賭債?! 屋內旁聽的郝瑟立時一驚。 臥槽,想不到這文書生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居然是個賭徒?! 院內的文京墨聽到此言,卻是比郝瑟還吃驚,猛然抬頭,驚呼一聲,面色變得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