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怎么個怪法?”郝瑟急忙問道。 算命先生長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郝瑟:“小哥,你到底是從何處而來?” “我?”郝瑟暗暗一驚,表面卻是做出一副平靜表情,“我家住城南?!?/br> “不,本山人是問,小哥你‘真正的’家鄉在何處?”算命先生凝聲問道。 郝瑟呼吸一緊:“啥、啥子意思?” 算命先生長嘆一口氣,目光幽深:“五州四海,九天八荒,放眼天下之地,竟無一處是小哥家鄉,莫不是小哥你……”算命先生一指上方,壓低嗓門,“是從天上來的?” 此言一出,郝瑟立時大驚失色,險些從凳子上摔下去。 先人板板!這、這這這也太準了吧! “小哥手臂上所佩之物,靈光耀目,絕非凡品,只是……”那算命先生面色發白,抹了抹額頭的汗,“眼看就要給小哥帶來無邊禍事了!” “啥、啥子禍事?”郝瑟咽了咽口水問道。 算命先生搖了搖頭:“不是本山人不說,而是、而是,本山人功力尚淺,根本算不出來??!” “那要如何才能算出來?”郝瑟急聲問道。 “除非是我的師父……”算命先生說了半句,又搖了搖頭,“可是他老人家出門遠游,不知何時才能歸來,只怕到時、到時,小哥你早已在劫難逃了!” “那、那咋辦?”郝瑟瞪著死魚眼問道。 “這……”算命先生皺眉片刻,從懷里掏出一枚樸素無華的香囊,正色道,“此乃我師父留下的平安錦囊,可助小哥擋下一災,若是小哥不棄,先收下,待我師父回來,我再向他老人家詢問破災之法?!?/br> “平安錦囊?”郝瑟目光在哪其貌不揚的香囊上一掃,驟然騰起防備之心。 錦囊這種設定,肯定是要銀子來買的…… 不對勁兒,這貨搞不好就是個騙子! 想到這,郝瑟定了定神,試探問道:“這個平安香囊,要多少錢?” “小哥我們有緣,這個是本山人贈與你的,不收半文錢?!彼忝壬吞@一笑道。 “當真?”郝瑟驚訝。 誒?!不要錢? “本山人乃修道之人,從不打誑語?!彼忝壬荒樥?,將香囊遞給郝瑟。 郝瑟定定看著那算命先生半晌,見此人笑容絲毫未改,目光又穩又亮,神色誠懇,再加上——真是一文錢都沒收,不由就有點相信了。 也、也許真是什么得道高人呢! 反正也不要錢,老子要了也不吃虧! “那就多謝了——”郝瑟探手接過香囊。 “不能接!” 豈料就在此時,突然一只手從旁里冒出,狠狠將那個香囊打飛出去。 “誒?”郝瑟一驚,轉頭回望。 但見身側氣呼呼站有一人,年紀不過二旬光景,身著牙色麻布圓領襕衫,頭戴蒼色飄搖巾,腳穿黑布鞋,腰間掛了一枚蒼翠色的戟結,往臉上看,膚白如粉玉,面若瓜子尖,眉如黛畫飛鬢,唇似櫻桃點紅,一雙眼眸,又大又亮,猛一看去,就如小鹿的眼睛一般,純凈濕潤。 竟是一個書卷氣十足的書生。 “這位兄臺,此人是個騙子!兄臺不可信他!”那書生提聲大喝道。 “啥子?騙子?!”郝瑟立時大驚失色。 第36章 三十六回 書生怒揭騙局惡 不料卻遭眾人唾 市集繁人潮涌,三人站對峙,六目相瞪,面面覷。 “騙、騙子?”郝瑟驚詫萬分掃了一眼旁側的書生,又瞪向那個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面色一沉,瞇眼盯著那名書生,抱拳冷聲道:“這位公子,看你像個讀書人,怎可做這等血口噴人之事?!” “小、小生絕非胡言,你、你分明是個騙子!”書生面色漲紅,扯著嗓門喝道。 “騙子?”算命先生捻須一笑,“自始至終,本山人未向這位小哥收取一文錢?你倒是說說,本山人騙這小哥什么了?” 是啊,一文錢都沒收,肯定不是騙錢,總不能是——郝瑟一臉緊張遮了遮胸——騙色吧?! “那幾文錢你自然不放在眼里!”書生吸了口氣,向郝瑟一抱拳,“這位兄臺,小生自半月前就在街對面擺攤替人寫信,看得十分真切,這十幾日,此人已用此法騙了八人,所犯罪行實在是罄竹難書!” “一派胡言!”算命先生拍案而起,怒斥道,“你有何證據?” “小、小生若是有證據,早就報官了!”書生一梗脖子,硬聲硬氣道,“兄臺你有所不知,適才那香囊里裝了迷藥,佩在身上只需半個時辰就會失去意識,到時,他尾隨于你,待你昏迷之際,再將兄臺身上的錢財洗劫一空,連半絲證據都留不下!” “臥槽,不是吧!”郝瑟頓時面色大變,噌一下從凳子上跳起,蹦到一邊。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算命先生氣得兩眼通紅,“本山人乃是修仙得道之身,竟被你一個書呆子信口污蔑,你、你你你——你就不怕天罰嗎?” “什么修仙得道,根本就是蒙騙之言!”書生毫不示弱,振振有詞。 “胡說!這位小哥過去未來早已被半山人的天眼看得一清二楚……”算命先生一抹額頭,大喝道。 “是啊,”郝瑟咽了咽口水,“這位先生剛剛明明——”。 明明將老子的時間機器和老子的來歷都說的七七八八…… 何況老子這等來歷身份,若不是真有幾分本事,又怎能說得如此貼切? “兄臺,小生之前聽得甚是清楚?!睍?,抬眼看向郝瑟,一雙眼眸明亮干凈仿若兩汪清泉,“此人適才為兄臺所卜卦象之中,僅有二點切中兄臺心中所慮:其一,是兄臺身上所佩之物,其二,便是兄臺的家鄉來歷,其余妄言,皆是危言聳聽信口雌黃之語,是否如此?” “額——”郝瑟抓著臉皮想了想。 臥槽,這么一回憶的話,還真是如此! 除了暗示了時間機器接收器和老子來歷非凡之外,其余的,還真不太沾邊??! “的確如此?!毕氲竭@,郝瑟不由點頭,掃了一眼那邊的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聞言,卻是捻須自得一笑:“這便是本山人天眼之功!” “如此便能算是天眼?”書生眉頭緊蹙,粉白容顏隱隱透出怒氣,“那小生也有天眼之能,不知這位道長可愿與小生比試一二?!” “狗屁!本山人這天眼乃是多年修得,豈是你這等凡夫俗子隨手可得之神通?!”算命先生一聽就怒了,破口大罵。 書生眸中光芒一閃,猛一轉頭望向郝瑟,又一抱拳:“兄臺你行在街市之中,眉頭深鎖,步伐艱滯,顯然是有難事在心,而每逢兄臺停步之時,便會不自覺摸向自己臂彎之處,若有所思?!?/br> 說到這,書生目光一掃郝瑟手臂。 郝瑟立時冒了一頭冷汗,不禁一碰衣袖下的時間機器接收器。 我去,老子居然沒發現自己還有這個習慣! “而兄臺肘彎處衣物突起,顯然是其中戴了配飾,而能令兄臺在無意識之時頻頻摩挲之物,對兄臺來說,定是十分珍貴,因此,此人便信口胡謅,稱此物乃是天下奇寶?!睍^續道。 郝瑟死魚眼一瞪,狠狠射向那個算命先生。 但見此時這位算命先生是眉頭亂跳,額頭冒汗,顯然是被人說中了。 “至于兄臺的來歷,更是簡單!”書生雙眸凈潤明閃,振振提音,“若是在下沒認錯的話,兄臺就是這幾日名聲大震的桑絲巷桑家茶攤其中一位伙計吧?!?/br> “誒?額!是、是我?!焙律躲饵c頭。 書生微微露出笑意,躬身向郝瑟一禮:“如今樂安縣眾人皆知,桑家茶攤兩位伙計來歷不凡,于是此人就順水推舟,稱兄臺乃是從天而降的高人,如此說法,一半恭維一半試探,無論兄臺如何理解,自然都覺得十分貼切?!?/br> 原來所謂的“從天上來的”是這個意思? 郝瑟立時被驚出了一腦門汗。 先人板板,想不到老子也有走在街上被人認出的一天,這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這位修道高人,敢問小生這‘天眼’較之于你,可還靈驗?”書生脊背挺得筆直,面色肅凝,定定看向那算命先生問道。 再看那算命先生,面黑如鍋底,三角眼射煞,就這般死死盯著那書生,就在郝瑟都以為他要將那書生胖揍一頓之際,突然,他面容一展,露出了一抹嘲諷笑意:“臭小子,你可知,招惹了我天機道人是什么后果?!” “小生不管你是什么人,是何名號,小生只知,君子之道,在于明德,君子立身,在于直正,小生雖不敢自稱君子,但也算讀過幾日圣賢書,決不能放任你這等邪佞之輩在眼前作惡,污了這好端端的一條圣賢之路?!睍抗庀蛏砗蠼允俏娜四偷慕值酪煌?,向半空一抱拳,凝聲道。 “好、好、好!你很好!”算命先生冷冷一笑,將桌上東西一劃拉,卷起桌布轉身就走,“小子,你等著,本山人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生所行,俯仰無愧天地,自不會怕你!”書生挺胸負手,朝著算命先生背影朗聲道。 那算命先生遠遠回頭碎了一口,轉入街角,便不見了。 郝瑟長吁一口氣,一抹額頭冷汗,向面前的書生恭敬一抱拳:“多謝這位書生相救,否則真是后果不堪設想?!?/br> “兄臺不必謝我!小生受之有愧!”書生長揖回禮,玉面微微發紅,“這半月來,小生曾見數被此局所騙,卻無膽上前揭破騙局——” 說到這,書生長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若不是今日認出了兄臺,知曉兄臺乃是身懷高藝之人,斷不會怕這等jian佞之輩,小生恐怕依舊只能選擇熟視無睹了……” “書生,你真是過謙了,不管咋說,你今日救了老子一次,老子定然銘記于心,待他日好好報答與你!”郝瑟嘿嘿一笑,使勁拍了怕書生的肩膀。 書生被拍的身形微晃,抬頭一看郝瑟的笑臉,不禁也微微露出笑意。 高陽暖照之下,書生衣袂輕舞,氣質如蘭,笑意羞澀,眸潤似水,當真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郝瑟立時有點兩眼發直。 “二位,你們可真是做了好事??!” 突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郝瑟和書生轉頭一望,但見周圍一眾賣畫賣字畫扇面的書生公子紛紛都圍了上來。 書生玉面露出一個和悅笑容,抱拳提聲道: “諸位兄臺,那騙子已落荒而去,諸位盡可放心在此——” “嘩!” 一團墨汁突然毫無預兆潑來,澆了書生一頭一臉。 “你們這是干啥子!”郝瑟立時大怒,一腳將那個潑墨的書生給踢到了一邊,回頭急叫,“喂喂,書生,你沒事吧?” 那書生定定站在人群中央,頭頸微垂,墨汁順著發絲一滴一滴墜在牙色外衫之上,暈出一團一團的烏云。 “為何?”書生緩緩抬頭,小鹿般的明潤眼眸中,水光震蕩,仿若一眨眼,就能滴出水來。 “你還問為什么?” “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