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他把人小姑娘真的氣著了。 他皺了皺劍眉,伸手取過百索,看著五彩絲線被她靈巧編織成繩,心里懊惱已經來不及。 小姑娘好意送來東西,站了那么久,可能晨露未散就在那兒了。他腦海里就浮現微涼的晨風中,小姑娘被吹得瑟縮又心急的小模樣,心頭就像被針扎了一下,有刺疼感。 又憶起她甜甜朝自己說,我相信徐三叔,徐三叔不是外人的那幕,猛然一拍額頭。 他剛才怎么不知道哄小姑娘,居然還笑話她。 蠢透了。 徐硯就人生中第一回 ,琢磨要怎么哄女孩子才能讓對方消氣。 直到眼看著到初寧中午下課的時間,他才匆忙往內院去,把看到自己還瞪眼的小姑娘接回自己院子:“徐三叔給你賠禮,讓廚房做你最愛吃的菜,不要生氣了?!?/br> 初寧抿抿唇,沒有說話。 其實她也不是生氣,就是覺得太丟人,才會丟下東西就跑。然后面皮薄,不好意思見到他,結果他就巴巴來接她,讓她急得直瞪眼。 現在徐三叔還那么溫柔哄她,她更不好意思了。 可徐硯見她不說話,誤以為她氣狠了,彎著腰再細聲問:“卿卿不生氣了,是徐三叔不對......” 他每說一句,溫柔又真誠,初寧臉上就越發guntang,最后一把捂了臉哀求道:“徐三叔您不要再說了,我沒有生你的氣!就是覺得自己犯傻,不好意思見你!” 還絞盡腦汁想怎么哄人的徐硯霎時僵在當場,過了好大會,視線才對上正從手指縫偷偷看自己的小姑娘。 想笑,最終還是忍到快內傷都沒敢笑。 小姑娘沒有生氣,居然是在害羞。她的性子,真是再溫柔不過,竟還讓他莫名覺得有些心疼。 明明也受委屈了不是。 徐硯摸了摸她發頂,把她的手拉開,凝視著她澄清的雙眸,說:“卿卿,在徐三叔跟前,委屈了你就鬧脾氣。你說過的,徐三叔不是外人?!?/br> 初寧不太懂他突如其來的感傷,小心翼翼看著他說:“那......您忘記今早的事?!?/br> 守在門口的齊圳就聽到自家三爺發自內心的愉悅笑聲,如夏日的晴空一樣美好。他默默抬頭看了眼天空,心里嘀咕著,三爺笑成這樣,真是要見鬼了。 *** 任氏昨天被婆母字字誅心,又被丈夫說了一通,這回是她不懂事,險些犯了大錯。又怒又臊,氣急之下,真的病倒了。 任大夫人本來今日就要離開徐家,本要讓小姑子跟著自己去請辭的,結果到長房一看,小姑子在歪倒在床,病得唇都沒了血色。 這可沒把任大夫人嚇得也要坐倒,心疼地上前噓寒問暖??墒侨问蠀s病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最終是戚mama拉了任大夫人到邊上,把昨晚的事情說明白。 任大夫人是任家人,戚mama自然想要她給自家夫人撐腰的,昨晚徐老夫人實在是太駭人了。 跟著前來的任家姐妹擔心姑母,見長輩要避到一邊說話,心里好奇。就偷偷在聽墻角,任瀾頤正好聽到一句老夫人說要大少爺必須娶了宋家姑娘。 一句話,讓她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都有些發黑。 軒表哥真要娶宋初寧?? 在任大夫人一臉忐忑帶著她去給老夫人辭行的時候,任瀾頤整個人都還是懵的。直到老人派人去把徐家姐妹喊來和他們告別,連在結廬居的初寧也被喊來,她才恍惚回神。 任瀾頤盯著笑容甜美,氣質如蔚藍長空澄清柔和的初寧,心底有個聲音在咆哮,怎么能叫軒表哥娶宋初寧。 “——初寧meimei,我忘記把要給你的東西帶過來了,你跟我回去取一下好不好?!?/br> 初寧正跟任瀾惠話別,突然聽到這一么句,抬眸看過去。她就對上了任瀾頤帶著笑的雙眼,在任瀾頤緊張又期待的注視下,遲疑著點了點頭。 第38章 初寧以為任瀾頤是要給她什么特別的禮物。到了客院, 她被請到小廳坐著, 任瀾頤卻一頭鉆進東廂, 半天沒出來。 小廳里放著好幾口箱籠, 其中一口被用紅綢布遮擋著,一看就知里頭東西貴重, 特意區分的。但箱籠都還未上鎖。 初寧坐了會, 看著手中茶杯熱氣裊裊上升,精致的眉眼被水霧氤氳,模糊了她略帶慎重的表情。 任家仆婦在別處忙碌,這又有貴重的東西, 她覺得自己坐在這里不太好。 她把茶杯擱下,站了起來,沒有猶豫往外走。 任瀾頤倒是回來了,手里拿了個紅色的小錦盒:“讓初寧meimei等久了,這給你留個念想?!?/br> 錦盒被塞到初寧手中。 “快打開來看看?!比螢戭U催促一聲。 初寧不好拂她的意,在注視中打開,看到一對赤金打造的蝴蝶耳墜。蝴蝶的觸須都細致活現,十分精致。 “這......太貴重了?!背鯇幹讣夤戳斯炊鷫? 發現是實心的。 任瀾頤卻笑著說:“有什么貴重的,你戴著一定好看。走吧,我們快些回去, 老夫人還在等著呢?!?/br> 初寧捧著小錦盒,實在沒法婉拒,只好收下。心里想著, 下次回禮好了。 不想剛走到院門,任瀾頤又說漏了東西,折回去好一會。也沒見她手里多了什么,初寧有些莫名奇妙地跟她回到碧桐院。 任大夫人離開的時候,到底沒敢提小姑子犯下的錯事。 有徐大老爺放下那樣的話,又有老夫人警告在先,此事她不該提,也不能提。畢竟她是外人。 初寧隨著老夫人將任家一眾送出垂花門,老人算是給足了任大夫人體面,任大夫人是明白人,默默記下。準備過幾天丈夫回來,把在徐府里的事都說說。 特別是小姑子還想親上加親的事。 任家人離開了,初寧沒來由的覺得輕松,任瀾頤送她的蝴蝶耳墜收到妝奩最底下。晚間睡覺前拿娘親留下的鳳首步搖看了會,從床頭又取下一只玉貓,攥在手里慢慢睡過去。 任氏病倒,徐家過端午的一應準備就由二房的余氏領首,哪知在任大夫人離府后,任氏強撐著病體要理事。 徐老夫人聽聞她讓人抬著軟攆,話都說不清的逞強,冷笑一聲,不理會這些破事。 要爭就爭個夠,身體是她自己的,她這婆母也別攔著做惡人,苛待兒媳婦的名聲也扣不到她頭上。早早就洗漱歇下,養好精神明日去看賽龍舟。 次日一早,大家都聚在碧桐院用早飯。 徐硯特意去接小姑娘,與她一同到老人那里。 初寧今天穿了他上回買的褥裙,在外邊罩了件淺青色的半臂,立在朱紅的門前,似春日的梨花探著婀娜身姿。 她見著徐硯,當即綻放出明媚的笑顏,隨后又抿抿唇,扯扯裙子。仿佛是穿著他送的衣裙,有幾分不好意思。 徐硯望著嬌滴滴的小姑娘,感慨小丫頭此時可不就是裊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但愿她能一直無憂無慮才好。 用過早飯,眾人一同出府,往護城河方向去。 徐硯三兄弟已換過朝服,要在護城河那里恭候圣駕。 來到上游處,早已人頭涌涌,熱鬧非凡。沿路都停滿了馬車轎子,一眼望去,皆是達官貴人,還是穿著命婦服的雍容官夫人。 初寧首回見到這樣的盛況,免不得要看花眼。 徐老夫人下馬車后,瞥了眼非要強撐著前來的任氏,臉上厚厚一層粉都無法遮掩憔悴,暗中嘆氣搖頭。 徐立軒兄弟緊緊跟在老人身后。有了任氏一場鬧劇,徐立軒自主跟老人說要避嫌,往后都不輕易往碧桐院去,今日這樣的場合,他目不斜視,時刻注意著和小姑娘保持劇烈。 初寧是個敏感的人,自然發現徐立軒跟往前有些不同,似乎是對自己疏離了。 徐硯在過去同僚那里前私下和初寧說:“看完龍舟后你就在馬車邊上等著我,吳懷慎替meimei傳話,說一會吳姑娘要找你上街?!?/br> 初寧點點頭,目送他筆挺的身影前去。 安成公主是隨著帝后一同前來,她在烏泱泱的人群中找到小姑娘,看到她乖巧跟在徐老夫人身邊,微微一笑。 明德帝順著meimei視線也看到個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就低聲問她:“宋家那個小姑娘?” “是?!卑渤晒饕膊浑[瞞。 “是個好的,把她召前來?也不用你這樣伸著脖子,望眼欲穿的樣子?!?/br> “皇兄別,小姑娘膽小,你要把人嚇著。而且你一召前來,她又得無故被人拿來說道,上回我那也是不得已?!?/br> 明德帝聽著發笑:“既然擔心徐家人待她不好,你接到公主府就是,又不是什么難事?!?/br> “我可不想讓宋霖再記恨,就這樣吧?!?/br> 安成公主眸光閃了閃,瞥開視線,不再說話。眸光流轉間有幾分自嘲。 明德帝聞言嘆氣,到御座上去。 眾人又是一陣山呼皇帝萬歲、皇后公主千歲,禮畢,隨著一聲響徹河面的銅鑼聲,比賽便開始了。 初寧坐在位置上,聽著鼓聲揚,江水濺白花,為上邊競速的龍舟都緊張地捏一把汗。 徐家沒養龍舟隊,是和兩家交好的世家拼了一隊,其他人家也差不多,三三兩兩拼一隊。饒是這樣,江面一排排的龍舟也讓人看花眼。 今兒宋大一家也得了邀請前來,但只能湊個熱鬧,自已組織不起也沒有人愿意現在和宋家兄弟走得過近。 宋大夫人會了許久的冷板凳,就將此事全怪到宋霖身上。又看到初寧跟著徐家,坐在最靠河邊的位置,恨得直咬牙。 太子遇刺,明德帝還是如時舉行龍舟賽,并親自前來,眾大臣都猜測是不是太子傷勢見好。但細心一看,發現幾位皇子居然都沒有跟著,心中又些不定。 徐硯早察覺幾位皇子都未露面,心里倒是安穩一些。 這證明太子的謀劃奏效,明德帝現在對所有兒子都有所猜忌,這是一個好的訊號,能給太子得到喘息的時間。 龍舟隊伍要輪四回才能賽完,初寧一開始緊張,后來第三輪的時候就被周邊的喧鬧聲吵得頭疼,借故要去如廁。 徐家姐妹見著便也一起,不想那么巧遇上初寧的兩位堂姐。 初寧與兩人相逢,抿抿唇,沒有先打招呼。宋嫻寧見到她,想到她嚇自己的事,眼里都是厭惡,自然也不想和她說話。 好在徐家姐妹不認得宋家人,大家都當沒見過,各自錯開。 初寧想到堂姐,就磨蹭了會,不想再出去碰見。卻不料,宋嫻寧在外頭見到徐家姐妹,就去敗壞她。 “你們是徐家的姑娘吧,我那堂妹可不是省油的燈,最會爭寵,心思又多。你們最好小心些,別被她算計了,本來你們好好的,多了個外人爭寵。我都替你們難過?!?/br> 一番話說得尖酸刻薄,徐家姐妹面面相覷,是徐琇云討厭她挑撥是非,冷聲說:“初寧meimei就是我們的meimei,哪來外人不外人一說,倒是這位姑娘,我想問問你究竟是不是姓宋的?” 宋嫻寧沒想到徐家姑娘會這樣回自己,一句你是不是姓宋的,羞得她臉都要抬不起來,小心思被人看個透。 宋嫻寧落荒而逃,初寧出來的時候,徐琇憐氣憤地告訴她挑撥的事。初寧聞言只是笑笑,朝姐妹三人道謝。 不相干的人,她就不該太刻意回避,是她自己小家子氣了,下回再遇上就該狠狠收拾她! 龍舟最終奪冠的武安侯府,又正值武安侯世子快要娶親,倒是給他們家又添喜氣。 帝后擺駕回宮,隨著眾人恭送的徐大老爺卻一臉神驚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