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阮喻明白了。 呂勝藍是以工作為由跟許淮頌一起來中國的,現在,雖然他還沒戳破下午那件事的真相,但她顯然意識到他發現了,知道當面對峙誰也不好看,所以主動退避離開。 要不是碰巧,她不會跟許淮頌打這個照面。 阮喻忽然覺得,沒必要送出這份暗示提醒的晚餐了。 電梯里誰也沒有再說話,三個人的呼吸都很輕。 到達一層,阮喻和許淮頌沒有動。 呂勝藍再次向兩人點頭,當先拎著行李箱走了出去。 夏天的晚風帶著青草的氣息,像極了八年前,她在學校的白鴿廣場,第一次見到許淮頌的時候。 對他一見鐘情的瞬間,她沒想過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一路到今天,就像打了一場長達八年的仗,她把每一步都邁得小心翼翼。因為許淮頌太聰明了。 跟他打交道必須隨時保持一百二十分的警醒。一旦她的行為甚至眼神、語氣有一絲絲企圖越界的嫌疑,他就會用那種看似紳士溫和,實則不留余地的方式拒絕她。 其實她從來沒有正面開口過,稍加試探就遭遇壁壘,她很清楚結局。 只是原本她想,他總有一天要成家的,八年了,他身邊沒有過女人,他爸爸在癡呆之前也很中意她,把她視作“準兒媳”,那么到最后,他真的沒有可能將就地選擇一下她嗎?哪怕他們永遠相敬如賓。 她覺得她可以等等看這個“最后”。直到一個多月前,他突然回了一趟國。 起先她以為是他國內的家人出了什么事,幾經打探,才從他室友,也是他們共同的同事嘴里套出話——他在中國打了個來回后,常和一個說中文的女人視頻。 她安慰自己,大概是工作原因進行的視頻面談,可是之后不久,卻得知他再次回到了中國,并且叫助理準備了一筆資金買車,甚至帶走了美國駕照。 那個時候,她真的開始慌了。 直覺告訴她,許淮頌對那個女人絕對不是一時興起。甚至很可能,所有她一廂情愿的時光里,他也對另一個人這樣用著情。 當他再次要從舊金山離開的時候,她不露痕跡地以工作為由,跟他坐同一班飛機回了中國。 她要去確認這個懷疑。 然后她看見了那個女人。 酒店房門外,那樣不言而喻的情境。 許淮頌甚至沒給她一絲自欺欺人的余地。 他立刻表明立場,先介紹那個女人,直呼“阮喻”,再介紹她,客氣稱“呂小姐”。遠近親疏,身份關系,一目了然。 許淮頌根本不會在禮節上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他是故意的。 她覺得自己嫉妒得快瘋了。 也就是這一天的刺激,讓她克制壓抑了八年的情緒徹底爆發,以至于她在看見那條消息,敏銳地猜測到前因后果時,按下了那個致命的“b”。 那個讓她在八年里第一次犯蠢、出錯的“b”。 那個讓她掉價到三流,徹底出局的“b”。 走出酒店的一刻,呂勝藍又回了一次頭。 她記得,剛才進電梯時,面板上沒有亮起的數字。那說明,他們就是往十五層來找她的。 并且,應該是許淮頌默許、縱容著阮喻來找她的。 找她做什么呢?所有身在愛情里的女人,都知道這個答案。 呂勝藍苦笑了一下。 原來要跟許淮頌這樣的人發展親密關系,除了努力比他聰明之外,還有一條捷徑,那就是像阮喻一樣,讓他愿意為了你,變得不聰明。 第30章 阮喻和許淮頌后腳也出了電梯。 她來酒店就是為了呂勝藍,目的達成,就以“有點困,就不上去了”為借口提出了回家。 她沒打算真的進到許淮頌的房間。這次的心態太不一樣了,距離他那場疑似表白不到四個小時,這么快送上門去,她會慌到心臟跳停。 許淮頌也沒勉強:“那我先上去放東西?!?/br> “你車都不在,回去休息,不用送我了?!?/br> “我的意思是,”他突然起了玩心,似笑非笑地說,“先上去放東西,然后休息?!?/br> 阮喻愣了愣,皮笑rou不笑“呵呵”一聲:“那許律師再見,你的車,我會請代駕開到酒店?!?/br> 這疏遠的稱呼和安排,真是知道怎么一報還一報。他低咳一聲:“開玩笑的,你在大堂等我五分鐘?!?/br> 阮喻不買賬了:“不了,五分鐘夠我打到車了?!?/br> “那我不上去了,”他眼底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走?!?/br> “好,”她好像這才舒服起來,“你還是先去喂貓,我在大堂?!?/br> 許淮頌看她一眼,轉頭摁了電梯,然后又回頭看她一眼,大概在確認她沒有口是心非。 適當的“作”叫情趣,“作”過頭可是會透支感情的。 阮喻明白著呢,聽見電梯“?!币宦?,朝他努努下巴示意他去。 回想他臨走那兩眼,電梯門闔上的一瞬,她緊抿的唇一點點上揚,最后偷笑著走到休息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金碧輝煌的大堂頂燈照得四面一片敞亮,這個時間來往的人不多,坐了會兒,她看見兩名保潔員推著一車打掃用具從她面前經過。 其中一個跟另一個交代:“1922房的客人床單還是不換,別弄錯了?!?/br> 阮喻一愣。 1922,那不是許淮頌的房間號嗎?為什么不換床單? 一句話的功夫,兩名保潔員已經從她面前經過,再遠就聽不見下文了。 她快步上前,跟在她們身后假裝同路,然后順利聽見另一個的回答:“這都三天了……” 這兩人還說了什么,阮喻再沒聽到。 因為她已經停了下來,腦子里一陣轟隆轟隆。 三天前,她睡過那床被子啊。 * 被許淮頌送回家后,阮喻就一個人納悶上了。 靜下心來想,連她睡過一晚的床單都舍不得換,先不說這種癡漢行徑是不是許淮頌的作風,從這事看,他應該早就喜歡她了。 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在酒店那晚之前,他似乎一直沒流露明顯的訊息。 阮喻洗了個澡,因為白粥不飽腹,就拆開了那份被她帶回家的“盛夏白蓮”當夜宵,一筷子一筷子吃著,邊在手機上刷起朋友圈。 下滑刷新,看見劉茂一分鐘前的一條內容:「同樣是律師,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呢?」 底下配了一張圖,是兩個日程表的對比。左邊那個密密麻麻,右邊那個,只在明天和本周六有兩項工作安排,其中周六那列,顯示是早上九點到下午一點有個重要的視頻會議。 阮喻精神起來。周六中午就是何老師的生日宴,右邊這個日程表,該不會剛好是許淮頌的? 她在下面留言:「一周就兩項工作計劃,哪來的神仙律師呀?」 至坤劉茂:「我們許律師?!?/br> 阮喻擱下筷子,興沖沖給曲蘭回電:“媽,周六我會去的,你跟爸爸在家里等我,我們直接坐網約車,大周末就不去高鐵站人擠人了?!?/br> 那頭曲蘭一聲聲應下。 掛了電話,阮喻哼著歌收拾碗筷,打開電視調到中央五套看世界杯,心情很好地發了一條朋友圈:「綠茶配世界杯,邊熬夜邊養生。[ok]」 配圖是茶幾上那杯“濃情綠茶”和背景里的掛壁式電視機。 許淮頌秒回:「白蓮呢?」 阮喻看了眼已經被自己吃空的套餐,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吃不下了,在冰箱?!?/br> 許淮頌:「那我明天來吃早飯?!?/br> “……”她現在去酒店再叫一份“盛夏白蓮”還來得及嗎? 阮喻艱難地咽了一口綠茶,忽然看見劉茂過來插了一腳,回復許淮頌:「帶我一個?」 許淮頌:「嗯,睡?!?/br> 言下之意,做夢。 阮喻差點沒笑出眼淚,抹抹眼睛,轉瞬又看到底下一條評論。 她高中時候的老班長周俊回了一條:「這是什么情況?[疑惑]」 好像是指她和許淮頌的“情況”。 阮喻后知后覺:難道除了劉茂以外,她和許淮頌還有共同好友? 也對,當初兩個班一起畢業旅行,作為活動組織者的班長,可能加了大家的微信。 糟了。 她眼疾手快刪掉這條朋友圈,暗暗松了口氣。 可這口氣一松,又發現沒用。 就算刪掉朋友圈,許淮頌還是會收到周俊回復她的提示通知。 果然下一秒,許淮頌發來了消息:「你跟周俊認識?」 說還是不說呢? 阮喻在房間來回踱步,作了個決定:都到這份上了,就說一半,如果許淮頌追問下去,她就捋袖子“實話實上”。 她說:「以前在蘇市住同一片。你也跟他認識?我聽劉律師說,你外婆家好像也是南區那塊?!?/br> 許淮頌:「嗯,看完球早點睡。剛才說笑的,明早我有工作安排,不用等我?!?/br> 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