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這要真被報復,她高興都來不及。那可意味著,她不用摸黑辛苦,在家坐著,都能有蛇rou吃! 這么好的事,要什么秘方來趕蛇??! 她讓陳mama別擔心,自己拎著兩條大肥蛇走了?;厝?,先一條扒皮洗凈了,用調料先腌制著,那一條,她用荷葉包著,帶著陳小桃,就去了陳瘋子家。 提到這陳瘋子,那也是個可憐蟲。好好的光鮮亮麗的老師,本該讓人敬重的知識分子,卻愣是在局勢一變后,被批a斗瘋了,瘋得只認書,不認人。手頭一旦沒書,就會歇斯底里。更是看見了書,就想過來搶。 這整個村里頭,若說誰家的書最多,就數陳瘋子家了。當然,他家的書,也肯定是最安全的書。 蒲葦要想了解當下的科技水平,初步也只能先從陳瘋子那里下手了。 她上門表明來意,又送上了一條肥蛇,陳瘋子的老娘就沒有不答應的,更是歡喜地連連抹淚,說要給她泡茶,還想留她吃飯。 他們家自從兒子出事后,除了幾個斷不開關系的親戚,哪還有什么人來? 蒲葦給拒絕了。 這家攤上這么不幸的事,好好的兒子成了這個樣子,為了照顧瘋子,當娘的哪里都不敢去,家里也就老爹一個人干活,夠辛苦的,也是再辛苦都沒法甩開的極端窮困,她何至于貪人家這點茶水、這頓飯。 她就是來找書看的,帶著一個陳小桃,也是為了避嫌,怕惹來閑話。 所以,她給陳小桃找了幾本連環畫之后,就讓陳小桃坐一邊翻看著,自己去找想要的東西。 那陳瘋子這會兒坐在桌前,捧著本書,目不轉睛著,看上去非常入迷。但蒲葦知道,他根本就沒在看書。因為,那一頁書,大半天,也沒見他翻動一下。 真是可憐! 但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放到她這,你斗就斗唄,我挨挨罵、遭遭打,隨他去,還能真的被罵死、打死?!風水輪流轉,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還能一直這么持續下去? 可她又想到自己是經歷過末世的,而這村子里某些人的愚昧,她也不是沒有感受到。興許,對于讀書人來說,尊嚴、面子大過天吧?沒了這些東西,也就沒了活的勁頭了。 哎,還是想不開! 這要是去后世走一遭,尊嚴、面子什么的,算個屁! 蒲葦搖搖頭,掏出自己備好的小本本和鉛筆,開始一邊翻書,一邊做起了筆記。 在這兒混了一天之后,臨走的時候,沒想到那瘋子還發了難,盯上了她做好的筆記。估計是把那當成是書了吧,推開椅子,就過來搶,嘴里還“啊嗚啊嗚”的。 這會兒,這個安靜得在書桌前坐了一天的男子,才真真正正地向蒲葦證明,他的確是個瘋子。 陳小桃好不容易壓下的不害怕的心,被陳瘋子的瘋狂給刺激,一下尖叫了起來。 “閉嘴!” 蒲葦喝罵了一聲,側身,一個手刀,輕輕松松將瘋子給劈暈了。又快速往前一躥,將他扶住了,不至于摔倒在地。 于是乎,陳小桃的那一聲尖叫,就硬生生斷了半截。 等陳瘋子老娘聞聲趕過來的時候,心慌慌的她,卻根本沒看到自己兒子發瘋的樣子,反而兒子靜悄悄的,似乎是趴在桌上睡著了 睡著了? 陳瘋子老娘拉起破舊的圍裙使勁擦了擦眼,發現自己真的沒看錯。 那個只會被壓到床上,才會睡去的兒子,竟然真的坐著就睡著了。 這怎么可能? “這……這是發生什么事了嗎?”她惴惴不安地問。 想起了什么,她愀然變色,趕緊湊到了兒子身邊,拿手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 等察覺到還有呼吸,她下意識就松了一口氣,傻笑了起來。大概是很快就又反應過來蒲葦她們還在呢,瘋子娘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她尷尬了起來,吶吶的,一副不知道該說什么樣的樣子。 甚至,她看上去都有些害怕。 或許,她兒子有了那樣的經歷,也讓她嚇破了膽吧。 蒲葦揚了揚重新拿到手里的筆記本,也不隱瞞,將剛才的事大概說了一下,最后笑著,特別真誠地看著對方。 “大娘,以后大哥要是還有情緒激動,你們卻控制不了的情況,你就派人去叫我。我學過功夫的,讓大哥快點睡過去,還是挺輕松的?!?/br> 瘋子娘怔愣著,眼眶顯而易見地就紅了。 蒲葦也不等她回復,拉著陳小桃就走了。等瘋子娘反應過來想道謝,她們卻早就走出去好遠了。 瘋子娘倚著門柱子,看著蒲葦漸漸遠去的身影,不由地又發起了呆。 * 蒲葦想著,按照現在的說法,她是貧下中農的成分,地地道道的根正苗紅,那挨斗什么的,肯定是和她搭不上邊的。 她暫且打著她的蛇,偷著她的浮生半日閑,優哉游哉地讀著她的書就是了。 不想,她還會有接受調查的一天! 這一天,還來得那么快! 第34章 接受調查 這一日, 蒲葦照舊跟著下地, 陳大河那邊也是什么都沒開始做。然后,書記來了, 跟著他一起的, 還有兩位穿著中山裝, 戴著紅袖章的同志。 陳鐵牛一家, 準確地說,陳鐵牛兩口子, 以及蒲葦, 三人被點名,叫了出來。 負責來叫人的隊長陳道礁憂心忡忡,但他沒有多說, 只說了三個字,“別害怕!” 但怎么可能不害怕? 之前說過,村里人見了干部, 那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能躲就躲;那見了這些戴著紅袖章的同志, 就更是兩腿顫顫, 恨不能平地里就能出現一個洞,讓他們跳進去, 好躲起來,徹底把自己給藏住。 這些同志一出現, 就說明肯定是出事了, 哪家可能要遭殃了。這要是運氣好, 估計能平平常常躲過去;可要是運氣不好,真被落實了什么罪證,那完蛋了,批a斗是肯定的,嚴重點,就得進派出所了。 現在雖然是陳鐵牛一家先被叫了出去,可在地里干活的大部分人,心里都是不輕松的,生怕一會兒,他們也會被叫出去。 陳鐵牛嚇壞了。之前他和大隊長鬧矛盾的時候,也只是在村里給內部解決了,都沒經過挨紅袖章盤查的陣仗?,F在被點名叫出,他的老臉都白了,到了幾位同志的跟前,那是雙股顫顫,想止都止不住。甚至嘴唇哆嗦著,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mama基本也是這樣,只是能比陳鐵牛好一點,勉強撐起笑,上下牙打顫地先后向陳書記、兩位同志問了好。 這也可以算是作為家庭的代表了。 陳書記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幫了忙,“你們不用怕,這兩位同志過來,是來向你們了解一下情況的?!?/br> 其中一位同志,姑且稱為同志a吧,就沒有陳書記那樣的客氣,在陳書記剛說完這話,就冷冷地詢問。 “陳鐵牛,接到舉報,說你們家最近天天大魚大rou,生活作風存在嚴重問題。還有,你參與了投機倒把,是不是?” 這話一問出,陳鐵牛這老實巴交的鄉下漢子,立刻就腿軟地給跪了。腦子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在那晃著:完了,完了,他們家要完了! 陳mama也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這頭想將自家老頭給拽起來,讓他別這樣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搞得可能沒事都成了有事,那頭也是腦子混亂,想到這些日子家里伙食水平的直線上升,以及那幾乎是不費力就到了手的一大筆錢。 她……她也慌極了。 關鍵時刻,蒲葦硬是往陳爸爸他們中間一站,也硬是將陳mama給擠到了旁邊,又兩手分別一伸。一手拽起了陳爸爸,像是鐵柱一般地強硬撐起了他;一手則是搭在了陳mama的后背,無形中,用手上那沉穩的力道告訴她:別怕,有我! “爸,你昨天腿疼得不行的時候,我就說你這風濕的老毛病肯定是犯了。你還跟我犟,說沒事,不能耽誤生產隊的活計,非得要下地??窗?,這會腿軟了,暴露了吧。聽我的,和這兩位同志談完話之后,你就找隊長請個假。身體養好了,才能干更多、更好的活?!?/br> 算是給陳爸爸的表現找了一個恰當的理由后,蒲葦看向了兩位同志。 “你說的這些,不用問我爸,問我是最合適不過的。我感覺投機倒是肯定沒影的,但你嘴上說的大魚大rou,可能還跟我有點關系?!?/br> “哦?”同志a一下興奮了,這是打算承認嗎? 年輕小媳婦不經事,的確比上了年紀的老人好問話。同志a就示意蒲葦好好交待。 但是,蒲葦卻先讓該名同志說清楚舉報的內容。 “這些日子,家里發生了不少事,我真要說,那就是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所以,麻煩你們先說清楚你們接到了什么舉報,想聽什么內容,這樣我也好把內容挑出來,趕緊交待了?!?/br> 可同志b哼了一聲,有話說了。 “舉報的內容是秘密,哪能全部和你說。你們自己犯了什么錯,自己心里明白。老實點,趕緊把所有的錯誤都給交待了?!?/br> 嘿,還所有錯誤?! 他當她是真的傻的嗎?而且,她犯錯了嗎? 張嘴就要給人定罪,瞧把這人給能耐的! 不想和這些拿著雞毛當令箭,思想也進入歧途的人強行理論,蒲葦笑了,“行,那我說?!?/br> 她想了想,瞇起眼,做出了一副回憶的樣子—— “這事啊,還得從我嫁人那天開始說……” 他們不是讓她說嗎,她就慢慢說給他們聽,從頭到尾,事無巨細,就看哪個是先覺得煩,先撐不住的。 蒲葦慢慢說,一直說到成婚當晚,她在之前吃了一碗只沾了點油花的面條之后,又餓得不行,自家男人親自去廚房給她煮粥,還給她煮了幾個紅薯之后,她那個感動的啊,流淚的啊,抱著自家男人就開始哭…… 那夸張的說辭,以及半天都沒說到關鍵點的描述,讓同志b當場臉黑,不得不出聲打斷了她。 “讓你說重點、說重點,你扯那么多無關緊要的干嘛?” 蒲葦故作無辜,“這些怎么會是無關緊要呢?這些不就涉及到吃了嗎?我說得越詳細,你們不就越好了解情況?” 同志b無語了。 同志a心想這樣下去不是那么一回事,就趕緊打岔。 “你就說說你家那魚、那rou的事?!?/br> “我說了啊,剛剛不是還說到,結婚那天,來了好多人,基本每人碗里都給放了幾片薄薄的豬rou嗎?” “不是——”同志a不得不再次打斷她,“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他嘆了一口氣,不再裝腔作勢,而是把那舉報的內容大概給說了說。 “我聽說,你們最近吃了不少rou,比如豬rou啊、雞rou啊、鳥rou啊,蛇rou什么的,還撈了不少魚,那魚似乎給送到鎮上賣了,得了老多錢。還有,有人看到你背著一個筐去鎮上了,回來的時候,就抱回來了一個大酒壇子。就這些,你先把這些情況給好好交待,交待清楚了,具體到那些東西是怎么得來的,怎么吃掉的,是送到鎮上哪里賣的,怎么賣的,得了多少錢,又去哪里拿來的酒?!?/br> “這些啊,嗨,我當是哪個事呢。行,我想想啊。 這豬rou呢,剛才也說了,是我結婚的時候,媽去買的。這里結婚,就是家里再窮,不也得割點豬rou撐個場面?就那點豬rou,肯定結婚當天就被鄉鄰給吃了啊。都說了,我身為新娘子,也不過就只撈到一碗面,一點油花。 這要算是大rou,那舉報的人必須得口舌生瘡! 再說那雞。上山趕上了,運氣好打到了,我們辛苦一年,眼瞅要過年了,就給吃了。那一只雞做好后,還得分出去一些給關系好的鄰居,最后剩下那點,一家十幾口人,夠吃幾口? 這要算是大rou,那舉報的人必須得腳底流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