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許星洲盤著腿坐在床上,抽了紙巾擦擦眼淚。片刻后雞jiejie取了自己的吉他回來,在許星洲床上坐下了。 日薄西山,金紅光芒鍍在那人的漂染白發上。 雞jiejie一撥琴弦,琴聲猶如金水般流瀉而出,那是正經科班出身的、有過天分的琴聲,和許星洲這種半路出家的完全不同。 許星洲一聽前奏就覺得極為熟悉。 這首歌叫《these days》,她在電臺聽過,調子青春熱烈,可是他以木吉他一彈,居然有一種感傷的苦楚。 “i hope some day we will……” “sit down together,”那個人沙啞而顫抖唱道:“and laugh with each other,about these days, these days……” 我希望我們有一天圍爐就坐, 與彼此大笑談起,我們這段過往的日子。 ——過往的日子。 …… 那個渾身傷痛的躁狂癥患者,一個不被理解的男人,一個大學因為發病而退學的人,那個酒吧駐唱的民謠歌手。 他坐在許星洲床上,用生澀到近乎新手的指法,為她彈吉他。 他指法黏連而模糊,那是他吃的齊拉西酮的副作用:那雙手猶如帕金森似的,不住發著抖。 其實唱的也不好聽,畢竟昨天晚上剛剛嘶吼過,此時音色渾濁嘶啞,加上他本身偏陰柔的聲線,實在是稱不上享受,可是許星洲聽得眼眶通紅,幾乎落下淚來。 “——哎,”雞jiejie手指一收道:“我不想彈的,現在手抖彈了丟臉。結果你都要走了,等以后好了,jiejie再給你彈一次,別哭了啊?!?/br> 許星洲用紙巾擦著眼淚,抽抽搭搭地說:“……還、還jiejie呢?你明明對自己性別又沒有認知障礙……” 雞jiejie將吉他往身后一背,嫵媚笑道:“不想叫jiejie還能叫娘娘啊,雞娘娘,皇后娘娘,選擇還是很多的?!?/br> 許星洲也破涕為笑:“雞jiejie,你這么妖,好歹給我們女孩子留點活路???” 雞jiejie說:“這可不行?!?/br> “jiejie我都這么多年了,”雞jiejie說:“矯正也矯正不了,改不掉,打也不可能打得服帖,又香又硬,追求潮流,最喜歡的就是gucci,就這么堅持做一個美妝sao零?!?/br> 許星洲一邊笑一邊擦眼淚。 雞jiejie驕傲地說:“——這就是老娘?!?/br> 他說著在自己的吉他上點了點。 那吉他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貼紙,猶如他在過去的歲月中,沒被磨滅甚至還張揚至妖嬈的個性。 “覺得沒活路,”雞jiejie高傲又矜貴地道:“你就多努力一點,做個妖嬈女孩???管我們美妝sao零啥事哦,jiejie可不會對你負責的?!?/br> 許星洲終于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 ——那個男人是用這種方式,宣告自己活著。 像是刮過灰燼的狂風,又如同荒山上燃起的烈焰,他叛逆又驕傲,不折不彎 秦渡回來時,已經快六點了。 他進來時外面漁舟唱晚燈火黃昏,手里還拎著個白手提袋。許星洲注意到,是于主任送他送到了病房門口:兩個人應該是已經談過了話。 不知道談話內容是什么。 許星洲心虛地瞄了瞄床旁桌上的他的壞手機,心里祈禱師兄可千萬別來索賠…… 是真的賠不起,可能會賴賬,許星洲想想都覺得人生崩塌,暑期實習都沒著落呢。 秦渡從白紙袋里摸出個禮品盒,丟給許星洲。 許星洲接住那個盒子,一愣:“誒?” 盒子是薄荷綠色,小小的一只,綁著銀色緞帶,一看就價格不菲。 “——給你買的,”秦渡漫不經心道:“把你綁牢一點。師兄的舊手機呢?” 許星洲斬釘截鐵:“自爆了?!?/br> 秦渡:“……” 許星洲怕秦渡追問,抱著盒子比劃了一下,說:“它真的是一部非常沒用的手機!我就是碰了碰它,然后它就吱吱嘎嘎的死掉了。臨走前還吐了兩口血,非常嚇人?!?/br> 秦渡瞇起眼睛:“你給師兄弄壞了是不是?” 許星洲:“……” 許星洲忍痛,把秦渡丟過來的盒子又推了回去,說:“賠、賠你?!?/br> 秦渡:“……” 女孩子說話時,病室里空空蕩蕩,只有火紅夕陽,而他的女孩其實還有點衣冠不整。 她的病號服極其寬松,卻能顯出鎖骨和細柔腰肢。許星洲還輕微往前含著身子,那真的是個相當勾人的打扮,秦渡對她這模樣沒有半點抵抗力。 秦渡想起每天早晨許星洲還喜歡在他懷里蹭來蹭去——這還是多人病房,小姑娘睡得凌凌亂亂的,秦渡簡直要被活活磨死。 ——這位太子爺,這輩子,都沒做過那么破廉恥的事…… “就賠這個?” 秦渡新仇舊恨涌上心頭,瞇起眼睛。 許星洲剛準備大放厥詞,就突然天旋地轉——那盒子中滾出一串亮亮的、銀白的玩意兒,落在許星洲枕邊,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牢牢摁在了床上。 許星洲被他摁著,可憐巴巴地蒼蠅搓手:“師兄兄……” 這他媽,秦渡憤怒地想——這小混蛋,居然已經在他懷里賴著睡了一個多月了。 許星洲卻還渾然不覺,可憐兮兮地搓著爪子說: “小師妹沒有錢了?!?/br> “親親師兄,賒個賬,好不好嘛?”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備注的小劇場: 粥粥:師兄,我們談談。我看到你存的備注樂。 老秦:? 粥粥(算賬):……你之前還告訴我如果存得很特別的話,如果被綁架或者被偷手機,對方很容易被騙,你居然存了“我家星洲”。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你手機如果被偷了我絕對是唯一一個被嚇到魂飛魄散…… 老秦:首先,師兄手機不可能被偷。 粥粥:…… 老秦:其次,師兄覺得你也不能受騙,你騙騙子還差不多。 粥粥:我不是我沒有tat…… 第70章 “小師妹沒有錢了?!?/br> “親親師兄, 賒個賬, 好不好嘛?” 許星洲又搓了搓手。 那時風聲吹過黃昏,許星洲被師兄摁在病床的枕頭里頭,病號服松松垮垮,露出一片細致鎖骨。 那地方,秦渡連碰都沒敢碰過。 ——他不敢碰。 許星洲對他而言,意味著某種極其美好而脆弱的東西,秦渡把她奉得高高在上。 他不敢伸手碰觸,卻又總想玷污。 許星洲似乎又說了什么, 秦渡卻沒聽見。 他想起他把許星洲從大雨里撈回來的那天,又想起無數個早晨,許星洲在他懷里沒個安分的時候, 卻又要睜開眼睛,極其軟糯地喊他‘師兄’, 還要趴在他胸口, 睡意朦朧地蹭一蹭。 這個小混蛋天天在外頭勾搭女孩子……靠的就是這小模樣嗎。 那時候, 秦渡簡直覺得自己做不得人。 可如今這小混蛋眼里都是自己,秦渡在她的虹膜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十九歲的女孩子柔柔軟軟的對他笑,像某種柔嫩的、細長的太陽花。 于是,秦渡動情地低頭親吻她。 病室里夕陽無限,秦渡能明顯地感受到她的呼吸和溫暖的體溫。 他想起和許星洲初遇的夜晚, 混沌的霓虹燈,和其中唯一一個燃燒的人。 ——他想起六教前青青的小桃子。印著星星月亮的雨傘。外灘邊傾盆的大雨。春天臉面的理教。 他想起那些即將到來的和曾經來過的詩意。 太陽之下紅裙飛揚的姑娘。 許星洲被吻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艱難地推了推秦渡的胸口。 可秦渡的力氣不容反抗,他正帶著幾乎要將許星洲拆開吞下去的意味與她接吻。 這里又他媽的沒有旁人……不,哪怕有旁人又怎么了?這就是他的人,秦渡亂七八糟地想。他的人,就應該揉進骨髓里,碎進他的靈魂之中。 秦渡幾乎發了瘋,抱起來沒個輕重,她難受得微微發抖,應該是他把許星洲弄得有點疼了。 下一秒,他睜開眼睛,看見小師妹疼得水蒙蒙的雙眼。 “師、師兄……” 女孩子說。 “讓我用這個還賬,”許星洲又乖又甜地,眨著水濛濛的眼睛勾引他:“——也可以喲?!?/br> 然后許星洲乖乖伸出了手,抱住了秦渡的脖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