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所以她已經許久沒在卯時三刻醒來了,整個人還有些恍惚,瞇著眼渾渾噩噩地給李儋元穿進宮的冠服。李儋元見她像只犯困的懶貓,低頭在她鼻頭親了口道:“起不來就再去睡會兒,這些伺候人的事,讓他們去做就行了?!?/br> 安嵐以為他嫌棄自己手笨,立即瞪大了眼珠顯示自己可精神著呢,小嘴微撅著道:“我想多陪陪你,這次入宮這么重要,所有行裝必須我親自為你穿戴才放心?!?/br> 李儋元明白她的用心,握住她的手笑道:“那就多謝夫人了?!?/br> 安嵐認真地替他戴好紫珠冠帽,退后一步,用贊賞的語氣道:“我家夫君,真是俊美無雙?!?/br> 李儋元被她哄得十分開心,可想到即將到來的離別,笑容又淡下來道:“嵐兒,等我回來,放心,會很快?!?/br> 安嵐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不舍,可李儋元往外走時,她突然轉身抱住他的腰,顫聲道:“阿元哥哥,無論成還是敗,你一定要活著?!?/br> 李儋元身子微顫,按住她的手柔聲道:“放心,沒讓你當上皇后之前,我不會死?!?/br> 第111章 徐遠當率領戍衛軍以救駕的名義硬闖進南城門時, 李儋元正在延禧殿陪成帝喝茶。 皇后和太后的死, 讓成帝突然開始感念起親情的重要,見李儋元進了宮,便拉著他回憶起曾經小時候那些事??烧f來說去, 也只能想起他六歲之前的故事,后來李儋元就開始生病, 而他也因為群臣的勸諫遠離了沈妃的宮殿, 從此父子疏離, 直到李儋元離了宮, 一隔便是十余年的光陰。 成帝說著說著也覺得愧疚, 按著他的手道:“阿元, 父皇實在欠你太多??烧l要你生在天家,我也想像個普通的父親, 寸步不離地守著你長大,讓你得到最好的寵愛和照顧??晌乙氲氖绿? 后宮、朝野……全都需要平衡。這個皇位, 是權力,也是掣肘,我們頂著這個姓氏, 注定有太多事想做而不能做, 帝王之家,根本容不下至情, 朕從太子時就是這么踏著兄弟的尸體走上來, 太喜愛你的母親, 反而給你們招來了災禍。有時候朕也會覺得累,可想到大越的子民,又覺得不能松懈。阿元啊,世人總覺得,能站在宮城頂上的人,便能隨心所欲、驕奢yin逸,可我們有太多責任在肩,江山在我們手上,就要給他們一個太平盛世,而不是讓他們顛沛流離,遭受戰亂和災禍?!?/br> 李儋元聽得認真,心中充滿敬意,傾身替成帝換了杯熱茶道:“兒臣向來都覺得驕傲,因為無論在哪兒,都能聽見百姓稱贊,說父皇是一位好皇帝?!?/br> 成帝道:“我算不上什么好皇帝,只求往后能讓史官記下無功無過的一筆,莫被當成令大越蒙羞的昏君就好。只是不知道在我走后,大越究竟是會變的更好,還是更壞?!?/br> 李儋元連忙俯首道:“父皇是真龍天子,必然會得上天眷顧,長命百歲?!?/br> 成帝笑著搖頭:“你我父子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好聽的虛辭嗎?是人就有大限,不知為何,我最近總有種預感,需要快些把重要的政事做完,不然會來不及……” 李儋元聽得喉中哽咽,抓住他的手道:“父皇正值壯年,不可再說這樣的話?!?/br> 成帝嘆息著捏緊他的手:“你呀,就是這么孩子氣。其實父皇不怕這個,怕的是我走后,幾個孩子會骨rou相殘,弄得京城大亂,百姓再無寧日……”他說著說著,竟也啞了聲沒法繼續下去,李儋元看著他,眸間一片晶亮:“父皇,大越會變的更好?!?/br> 這像是一種承諾,更像是一種誓約,成帝看著這個一向懂事的孩子,眼眶竟有些發濕,正要再說什么,突然看侍衛長沖進來驚慌地喊道:“陛下,京衛指揮使帶兵闖進內城,現正在義連巷與宋都統率領的內軍營衛對峙,他說宮里有人謀反,要進宮救駕?!?/br> “徐遠的膽子也太大了!”成帝盛怒之下竟將桌案都掀翻,然后又問道:“快給我去右相府,看徐紹還在不在那里!還有東宮,給我去東宮,把太子給綁來!” 侍衛長得了圣諭連忙跑出去安排,李儋元卻沉著臉道:“徐遠竟然敢進城逼宮,必定是做了十足的打算,皇兄只怕早就不在東宮了?!?/br> 成帝氣得手指都在抖,冷笑道:“好啊,我看在他母親的份上留著他太子之位,想不到他連這幾年都等不及,非得逼得我退位才甘心?!?/br> 他想了想,又深吸口氣道:“讓劉全擺駕,朕要出去,親自帶著內軍剿滅叛匪,也省得耽擱久了,讓城中百姓更受牽連?!?/br> 李儋元對著他撩袍跪下,“現在宮外形勢危及,父皇一定不能現身,若是途中除了差錯,不光是皇城,整個大越都會岌岌可危。兒臣斗膽,請父皇信任兒臣,將調動皇城內所有營衛兵符的交給兒臣,再寫一道圣旨,由我替父皇出面去平息這場叛亂?!?/br> 成帝盯著他許久,似是在思索該不該賭下去,想到方才的對談,和李儋元眼里的熱誠,終是吐出口氣道:“好,朕就將兵符交給你,亥時之前,必須擒獲徐遠!” 李儋元以頭磕地,然后高舉雙手接過兵符,目光堅定道:“兒臣定不辱命?!?/br> 當目送三子離開后,成帝坐在榻上揉著額角,然后站起吩咐侍衛加強宮外的防守,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叛賊進了宮門。這時,剛才跑出去的侍衛長又轉回來,跪地稟報道:“陛下,太子他……” 成帝負著手苦笑:“他跑了是吧?!?/br> “不是,他綁住自己,在殿外輕罪!” 成帝倏地轉頭,然后定了定心神,走到龍椅上坐下,手扶著旁邊的龍首,沉聲道:“把他帶進來?!?/br> 另一邊,李儋元由兩名侍衛加上蔣公公保護著,坐馬車到了城南的義連巷。因這條巷道是進入主城的關鍵,宋都統一聽見徐遠入城的消息,便帶兵守住了巷口,兩路大軍就在兩端對峙,手中火把照亮了天際,而周圍的坊舍都緊閉門戶,居住在此的百姓們徹夜難眠地乞求,千萬不要被戰火波及。 宋都統并不想在皇城內開戰,因為勢必會造成城中大亂,兩軍傷亡無數??尚爝h十分頑固,無論他怎么勸降,都堅稱是收到了成帝的密信,說宮中混進了叛賊,讓他帶兵進城救駕。 他甚至還將那封密信傳了過來,宋都統辨不清真假,一時也有些難以定斷。幸好這時,后方傳來“三皇子駕到”的呼喝聲,他連忙讓手下繼續把守,走到馬車邊扶著李儋元走下道:“三殿下怎么親自來了?!?/br> 李儋元昂著頭走下去,看著巷口的陣勢,讓蔣公公搬了張椅子來,隨著他從兵士們讓開的道路走到最前方,再慢條斯理地坐下,神情倨傲,仿佛根本沒把對面的叛軍放在眼里。 宋統領暗自抹了把汗,跑過去低聲道:“三殿下身份尊貴,還是莫要坐在這里,實在太不安全?!?/br> 李儋元笑了笑,對著徐遠的方向提高了聲音道:“怎么?莫非徐指揮使還敢當眾射殺皇子不成?!?/br> 徐遠的臉色有點難看,他沒想到睿王會親自過來,而且還擺出這么副胸有成足的姿態,倒顯得他們的氣勢瞬間弱了一截,正在思考對策,突然看見睿王掏出兵符和圣旨,以錚然之聲道:“禁衛指揮使徐遠,勾結朝中重臣,妄圖企圖以救駕之名禍亂京城,莽逆篡朝,本王奉父皇之命來討逆賊。今日死守皇城之將士,全是我大越的功臣,此役過后無論生死皆賞軍功銀兩,若能擒得徐賊,再加封官爵?!?/br> 他倏地站起,將手中圣旨高高舉起,漫天火光映出的凜凜身姿,令背后站著的內軍瞬間燃起斗志,三皇子代表的便是天家旨意,這番話也明白地告訴他們,面前的就是叛國的逆賊,而他們是忠君討逆的英雄。 內營的將士們各個露出毅然表情,握緊了手中武器,高聲呼喝著:誓死剿殺叛賊,守護皇城家國。 徐遠瞇起眼,看著這位曾以病弱而聞名的三皇子,竟隱隱流露出號令天下的霸氣。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身后的將士,在對方洶涌的呼喝聲中,開始有了遲疑和猜忌。畢竟,這里除了幾名他心腹的將領,大多數士兵不過是為了性命或者封賞被迫跟從,甚至有些人在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竟成了大逆不道的叛賊,他們入禁軍不過是想討碗飯吃,哪陡然擔上這么大的罪名,嚇得瑟瑟發抖,連武器都差點握不住。 李儋元當然也明白這點,他雙手負在身后:“父皇還有諭旨,今晚要擒拿的,不過是禍國篡朝的徐賊而已。戍衛軍但凡歸降者,全部既往不咎,能戴罪立功者,重重有賞?!?/br> 這話對徐遠來說,更是句句都要命。許多本就不堅定的戍衛軍,明顯露出被動搖之色,他冷笑一聲,揪著一名中郎將的衣襟,問:“你真的信他說的?” 那郎將哭喪著臉,噗通跪下懇求道:“小的還有家人住在城中,不能背上個叛國的死罪啊,還請指揮使放過我……” 話音未落,一顆人頭已經落地,徐遠面色猙獰,朝被震懾到的將士們高聲道:“既然陛下的密令,說叛賊進了皇宮,誰又知道睿王陛下手中的圣旨,究竟是如何得來?” 李儋元在心中冷笑,這是窮途末路,想要倒打一耙了??伤允擎偠ㄉ駪B,朝后坐下道:“徐遠,本王之所以愿意陪你周旋,不過想給你身后的將士一條生路,如果我說,父皇早就察覺你的陰謀,在這巷道里全埋了火藥,你相不相信?!?/br> 徐遠驚得后退一步,對面那人嘴角含笑,明明是俊美容貌,卻在火光中仿佛地府修羅一般駭人。而他身后的軍心已經大亂,越來越多的人想要扔下武器,邁向對面那一條生路。 可就在這時,眾人身后皇宮的方向突然傳來鐘聲,李儋元倏地起身,頓時如墜冰窖,現在,皇宮里會敲鐘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帝駕崩! 可他明明將叛軍擋在了這里,父皇身邊還有侍衛保護,短短時間內,怎么可能會出事! 這時,徐遠臉上露出個猙獰的笑容,舉起手大聲喊道:“睿王弒君篡位,盜得兵符偽造圣旨,企圖將我們污為叛軍。戍衛軍里還有血性的,現在就隨我去擒住他,為陛下報仇,絕不能讓大越落在忤逆賊子的手里?!?/br> 同一時刻,睿王府里,安嵐正坐在臥房里看書,抬眸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榻,始終難以安寧,正想站起來喊來府里管事,突然轉身大喊道:“是什么人?” 第112章 鐘聲似夜色, 沉悶而悠長,而落入眾人耳中, 卻如同催命的符咒, 更透出荒謬和詭譎。 李儋元呆立在那里, 聽著鐘聲足足響了十下,耳膜里巨大的嗡鳴聲才總算淡去, 眼前模糊的水霧散開,讓火把的光漸漸清晰起來。 不遠處, 徐遠如一匹嗜血的豺狼, 呼喝著讓身后的戍衛軍沖殺過來, 先擒住三皇子者,記頭號軍功。等新皇上位后,必定加官封爵,富貴加身。 那批方才還想要投誠的兵士們, 此時全露出貪婪的表情, 皇帝既然已經駕崩, 最有可能繼位的就是太子?,F在,就是他們誅殺三皇子, 向新皇表功的最大機會。拼著性命能換得半生富貴榮華,十分值得一搏。 不止對面的人這樣想, 李儋元明白, 站在自己身旁宋都統手下的營衛們, 極有可能也動了同樣的心思。 他默默攥起拳, 殺場中央, 哪容得絲毫的軟弱和悲傷,不管父皇現在安危如何,他必須先讓自己活著離開。 周圍的局勢越來越亂,蔣公公滿臉憂慮地在他耳邊道:“三殿下,老奴掩護你離開!” 李儋元堅定地搖了搖頭,他如果這時逃走,等于將整座皇城拱手讓了出去,也坐實自己弒君篡位的罪名。等徐遠帶兵殺到皇宮,趁機清除太子的所有異己,更將是一場令生靈涂炭的劫難。 于是他將手里的兵符高高舉起,昂著頭朗聲道:“所有禁軍營衛,全聽此軍符號令,現在宮中情勢未明,本王倒想要看看,有誰敢公然舍命抗旨?!?/br> 這舉動成功讓方才身邊躁動的將士們,重又冷靜了起來。雖說敲了喪鐘,可皇帝畢竟生死未明,如果成帝還活著,這兵符便代表著軍令,誰敢站出來冒險抗旨。 徐遠這時也十分焦急,他方才那番煽動,主要是想說動宋都統退兵,乖乖交出三皇子,讓他們順利以救駕的旗號進皇宮??赡沁呉驗槿首颖饝刈?,他又記著剛才三皇子提起火藥的事,不敢貿然進攻。 李儋元見場面重又陷入僵持,連忙將圣旨遞給滿臉猜疑的宋都統道:“宋都統,你曾做過父皇身邊的侍衛,應該分得出,這圣旨是不是他親筆所擬?!?/br> 宋都統低頭去看,實在找不出什么疑點,李儋元又盯著他身旁燥動的兵士道:“如果我真的害死了父皇,也該逼他立遺詔,改立我為太子。何必還要趕到這里,將自己置于危險中?!?/br> 他亮出手里的兵符,又加重語氣道:“以你對父皇的了解,應該明白,他就算在再危機的時刻,也不可能將能號令內城禁衛的兵符交出來,害死父皇的人究竟是誰,宋都統難道還想不明白嗎?” 宋都統如遭重擊般抬頭,對面的軍.隊眼瞧著就要攻過來,他必須最快做出抉擇。 李儋元神色肅然,又在壓低聲音道:“若宋都統想要選一條最容易走的路,現在就將本王交給他們,本王不會怪你??筛富士偤臀艺f,宋都統是忠君剛正之人,所以才放心將內城營衛的兵權交給你掌管?!崩钯僭滞鶎γ嬉恢?,“這里,就是皇城最后的屏障,要不要將大越江山讓給真正弒父欺君之人,全憑宋都統的選擇?!?/br> 宋學仁抬頭看著面前,想起太子平日里的狠戾與傳出,終于下了決心,將腰上佩刀高高舉起,對著身后烏壓壓的將士喊道:“圣上遇險,皇城安危存亡只在一夕之間。內軍所有將士,隨我聽從睿王號令,必須死守皇城,絕不能讓叛軍入城!敢違令者,斬!” 就在城南一場死戰再難避免時,肖淮正背著重傷的成帝,借高大宮墻和夜色的掩護,躲開四處高喊擒拿“刺客”的侍衛們,小心地往西苑跑。 成帝臉色慘白,正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小腹處不斷流出的鮮血,將肖淮的后背都染得濕濡一片,肖淮心中焦急,邊跑邊小聲喊著:“陛下,您還撐得住嗎?” 成帝艱難地掀開眼皮,喘息著道:“快,去內閣值房找霍學仁,他是內閣大學士,絕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污,朕要擬遺詔,讓他替朕將今晚的事昭告天下?!?/br> 肖淮聽他說話聲已經斷斷續續,連忙道:“明白了,陛下好好歇息,微臣拼死也會把您帶到霍大人那里?!?/br> 成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夜風從袍口灌入,將身上的溫度也一點點卷走,意識也在顛簸著漸漸模糊,可他不能就這么離開,絕不能讓這江山盛世就此落入那個心狠手辣的兒子手里。 延禧殿上,太子自縛雙手被侍衛長和兩名侍衛帶進來,一到他身前便跪下痛哭,說他并不知道舅父竟敢出兵謀反,而他絕無逼宮篡位之心,求父皇赦免他的罪過。 成帝見他不僅沒有逃走,還敢親自來請罪,想必是有些悔意。便潛退殿里伺候的太監和宮女,只留下最信任的總管太監,走到他面前道:“你若真有心贖罪,就隨朕一起去城南,說服你那舅舅退兵?!?/br> 太子仍是伏在地上痛哭,全身都在顫抖,似乎是悲傷到難以發出言語,成帝嘆了口氣,彎腰想讓他起來說話,可就在這一刻,太子手上的繩索突然脫落,一把尖刀自他袖中,飛快沒入皇帝的小腹。 尖銳的痛意傳來,成帝難以置信地捂住腹部,眼睜睜看著侍衛長一刀了結了旁邊已經嚇傻的總管太監,殿內的一切都在旋轉,伸手徒勞地抓了幾下,就搖晃著栽倒在金磚之上。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他聽見太子在他耳邊猙獰地道:“對不起,父皇,這是你逼我的?!?/br> 他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然會和身邊的侍衛勾結,只等今夜下手。他聽見侍衛長對外大喊有刺客藏在宮里刺殺了皇帝,聽見太子虛偽的哭喊聲,可再怎么努力掙扎,卻難以發出聲音。幸好,在所有人都當他已經死去,忙著敲鐘發喪時,那個在睿王府收下的侍衛,卻冒著被當成刺客的危險,偷偷救走了他。 還有機會,他需要給那個在城中代他拼殺的兒子留下個希望,只要去了內閣值房,就能立遺詔改立太子,讓霍學仁拿著這遺詔,對天下昭告李行淵的丑事。哪怕他不在了,也得給大越留下個能讓天下清平的君主,這是他最后的責任。 可當肖淮終于帶他去了內閣值房,里面卻是漆黑一片,想必是因為宮里敲了喪鐘,霍學仁心中驚懼,便去了內殿詢問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肖淮將成帝放在值房的軟榻上,顧不得抹去額上的汗珠,問道:“陛下,現在該怎么辦?” 成帝雙眼半睜著,想說什么卻只能發出劇烈的喘息,小腹上的傷口雖然被簡單包扎住,可他實在流了太多的血,而且太子那把匕首很可能啐了毒,他覺得意識越來越渙散,連嘴唇都失了血色,所有的光都熄了,只剩最后一個希望。他偏頭死死盯著這個拼死將他救出的年輕侍衛,似乎在判斷他究竟值不值得信任,最后,他取下手上的龍紋扳指,艱難地道:“拿這個……去交給……三皇子,讓他去找關寧營來救駕?!?/br> 肖淮盯著那只在皇帝手心顫抖的扳指,仿佛看見這位帝王孤注一擲的決心。 關寧營是只有成帝能號令的親衛軍,也是京城最精銳神秘的軍.隊,他們對皇城的布防了如指掌,卻從不會輕易露面,除非是在危急存亡的時刻,聽從皇帝的號令出戰。 方才在叛軍入城時,成帝并未將這扳指交給李儋元,因為他還留著最后的防備,只有關寧營,才是皇權最后的倚仗。 可現在,他明白自己等不到李儋元回來了,這是他最后能為這個兒子做的事,于是喘著氣催促道:“快去,睿王在城南的義連巷督戰,務必將這個扳指親手交給他,他知道該怎么用?!?/br> “可您的身子?”肖淮仍是憂心忡忡。 “不要管我,快去……快去找睿王?!背傻塾帽M最后的力氣,將手狠狠一揮。 肖淮將那扳指握在手心,承諾似的重重點頭,然后替他蓋好薄被,沒有點燈,怕被太子的人找到這里,只能祈求那位霍大人能早點回到值房,發現躲在這里的成帝。 他戴上寬大的侍衛檐帽,隨著人群溜出了宮門,正準備雇輛馬車趕往城南時,卻突然有一輛馬車停在了他面前。 馬車里傳來熟悉的信號,肖淮皺起眉,猶豫了會兒,撩袍走了上去,車里只有豫王一人,正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他問:“皇兄是不是交給了你什么東西?” 肖淮顯得有些為難,低頭回道:“沒有?!?/br> 豫王笑了起來:“你拼死把他救出來,然后就這么把他留在宮里走了?” 見肖淮依舊不答,他傾身過去,瞇著眼道:“不管他給了你什么,最好把它交給我,要記得,你究竟是誰的人?又是誰派你今天去救皇兄的?!?/br> 肖淮深吸口氣,眸間露出堅定之色道:“對不起,王爺,陛下讓我一定要把它交給三皇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