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奪夢、筆直、[綜英美]羅賓女孩兒波特、救救這個美學渣[快穿]、心甘情愿、南宮北夢、他的小雀躍[校園]、摯野
她猶豫了下,便軟了下來:“要這個是吧?” 童韻點頭:“嗯,來五尺?!?/br> 銷售員把那一大卷呢子放出來,然后拿了一塊大木尺量好了,再用白色滑石粉劃了一條線痕:“真要五尺是吧?” 一 陳秀云沒好氣:“當然了,還怕們沒錢不成!” 銷售員瞪了陳秀云一眼,不過沒吭聲,她是被三個縣委的親戚給鎮住了,當下取來了剪刀,就著那條劃痕剪下來。 這邊陳秀云把錢和布票送過去,銷售員檢查過了,倒是沒少,她把錢和布票尺寸寫在紙上又利索地用個鐵夾子夾住,通過柜臺上方的一根繩子一拉,那鐵夾子便滑到了中央收銀臺的老會計面前。 老會計收起來,開好了□□和找零,又用手一拉繩子,鐵夾子回去銷售員手中,銷售員把鐵夾子上的□□找零拿下來扔給陳秀云。 買好了呢子布,匆忙往回趕,重新畫了個衣服樣子,開始一針一線地做起來。 這個時候陳秀云又有主意了。 恰好陳勝利家的堂弟娶新媳婦,他家條件好,這次新房里置辦了自行車,縫紉機,手表,還有半導體收音機,也就是俗稱的三轉一響。 這在生產大隊可是頭一份。 陳秀云對童韻說:“別縫了,我瞧著他家縫紉機就擱屋里呢,你過去用她縫紉機,聽說那玩意兒縫起東西來可快了,比現在這樣一針一線地縫要快多了?!?/br> 童韻感動地笑了下:“這不好吧,人家結婚的新東西,咱總不好就這么用,人家別不樂意?!?/br> 因為彼此關系還算親近,自己去了,人家不好拒絕,可是給自己用了,心里又不痛快,那才是膈應人呢。 “我給你說吧,陳勝運他根本沒認識幾個字,他那媳婦也不認識,兩個人對著個縫紉機,就差供起來了,根本不會用!你過去,學一學,教他們用,正好你自己也用了,那不是正好?” 童韻聽了,心里倒是一動,當下便說:“那你去問問,試探下,不行就算了,我這么縫也行,晚上少睡會兒,來得及?!?/br> 陳秀云哪聽她說這個,風風火火地去了陳勝運家。 陳勝運媳婦正對著個縫紉機當供品呢,哪知道這玩意兒怎么用,當下真是一拍即合。 童韻拿著呢子布去了陳勝運家,到了那里才發現,果然,那縫紉機擺在他們房間正中央,堂而皇之地覆蓋上一層紅包袱,那真是當爺爺供著,根本不會用,也不敢用。 童韻先拿出說明書讀了一番,又試著穿上線,腳底下踩踏板,沒幾下,就見隨著童韻腳底下的踏板來回踩踏,上前的一根穿孔針就上下動起來。 把布料放在那里,輕輕挪動,一串整齊的陣腳就出現了。 “原來縫紉機這么好用!”陳勝運媳婦驚奇地取過來試著縫的一塊布,嘖嘖稱奇。 “還可以換針,大孔針小孔針,還有韌帶可以調節松緊?!?/br> 童韻一點點教給陳勝運媳婦用。 陳勝運媳婦學了半天,還是手忙腳亂,不是下面踩踏板不夠節奏,就是上面的布料移動的時候沒配合好,最后她頹然地說:“算了,嫂,你先用吧,等你用好了,你再幫我弄,我一時半會不學了?!?/br> “也行,你需要縫什么,叫我,這個挺快的,幾下子就縫好了?!?/br> 陳勝運媳婦趕緊答應。 有了這神奇的縫紉機,縫東西真是幾下子就好,童韻踩了一個多小時縫紉機,一件呢子大衣就差不多好了,她又把邊給鎖好,就帶著這半成品回家了。 剩下的就是再配一個腰帶,以及后腰那里弄個蝴蝶結。 這倒不難,她選了一塊顧老太之前的小紅布,只有那么一點點,料子好有質感,自己縫了個蝴蝶結搭配上,又給袖子那里稍微裝飾了下。 做好了后,她自己一看,灰色頗有質感的呢子大衣,搭配明艷紅色蝴蝶結,沉穩不失活潑,她自己都喜歡得不行了,這可比之前那個棗紅襖片不知道好多少。 拿出去給顧老太一看,顧老太喜得翻來覆去地瞧。 “等蜜芽兒回來,趕緊讓她試試,這衣服貴氣,大方,比你紅的綠的好看,這好看,一定好看!” 蜜芽兒自打那棉襖被潑了墨水后,心里也是不好受,不過在最初的難受過,理智也很快戰勝了對新衣服的失落和渴望,當時反過來勸自己娘,讓她別因為這個難過。 “我這么好看的小姑娘,穿啥都行,穿啥也好看。都怪我自己愛顯擺,把新的弄臟了,現在我穿舊的唄,怎么都行?!彼@么對她娘說。 然而她娘顯然是過不去這個檻,她娘就是難受。 蜜芽兒看到這情境,心里真是愧疚,雖說那顧曉莉惹出來的這事兒,可自己如果不是一心想穿新衣服,不穿著去學校,或者說自己在學校小心點,提防著點,那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蜜芽兒沒敢讓她娘知道,可心里也是不好受。 劉燕兒自然發現了蜜芽兒的心事,她不知道該怎么勸蜜芽兒,只好陪著蜜芽兒罵顧曉莉。 “這人實在是太壞了,真壞,你說你對她這么好,她怎么就這么壞呢!我以后要當公安,把她抓走!” 劉燕兒坐在街頭的柴火堆里,手里捏著一根柴火棍,直接拍打著前方的浮土。 蜜芽兒苦笑:“一個棉襖,認清一個朋友,這就是代價?!?/br> 她是真沒想到這么大的小孩子,竟然有這種壞心思,她以為小孩子都是單純活潑眼睛透亮的——當然了她自己除外。她也努力地回憶了上輩子七歲的自己在干嘛,每天想著吃冰棍吧? 劉燕兒不懂啥是代價,她就咬牙切齒恨顧曉莉:“咱們班蕭紅軍,蕭苦瓜,顧奮斗,孫進步幾個,他們也說,以后不和顧曉莉玩了,誰也不搭理她!以后橡皮擦不給她用了!她同桌王金鳳也說要和她劃一道三八線,誰也不能過界!” 蜜芽兒聽得目瞪口呆,不過想想,這就是小孩子孤立一個人的手段吧。 “咱們劉老師這幾天上課都紅著眼睛,大家都說,顧曉莉傷了咱劉老師的心。不過——”劉燕兒想了想,歪頭問蜜芽兒:“你四叔要娶咱劉老師當媳婦,是真的嗎?” 蜜芽兒趕緊搖頭:“沒有的事,我四叔離婚都好幾年了,如果要娶早就娶了,哪可能等現在。再說,你看劉老師對我牙狗哥豬毛哥,也沒有當娘的樣子??!” 也就是普通老師對學生,雖然親切關懷,可劉老師對其他人也這樣啊。 劉燕兒想想也是,想了一會兒,忽然更加憤憤不平:“顧曉莉這個人怎么天天胡說八道!” 蜜芽兒附和:“對,她胡說八道!” 這種壞人名聲的胡說八道,可不能傳出去了。 劉瑞華這些年在生產大隊也是受了不少罪,雖然說這幾年當老師,大家對她也有了幾分敬重,不像當初日子那么難熬了,可到底還是姑娘,這年頭姑娘家最怕的是毀名聲,哪怕是城里姑娘也是一樣。 劉燕兒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人,她長得黑黑的,人結實,不過特實在。 “不行,我得再和王金鳳她們說說去,這顧曉莉連老師都敢編排,真是沒救了!” 說完,劉燕兒撒丫子跑了。 蜜芽兒一個人坐在那里,瞪了一會子那被劉燕兒拍打過的浮土,上面還有一坨兒雞糞。 這么呆了一會兒后,她起身,準備回家去。 誰知道回到家后,就見今天的氣氛好像和昨天完全不同了,她娘她奶她伯娘都喜滋滋地望著她。 “娘,奶,這是咋啦?” “蜜芽兒,你可回來了,快過來試試,你娘給你新做的衣裳,快快快!” “???”又新做了,咋能這么快? “快啊,別傻站著了!” 說著間,顧老太把蜜芽兒拉進屋來,上手就幫著蜜芽兒換下之前的那身舊襖片,然后“變”出了新的呢子大衣。 “呀,這是給我做的?”簡直是不敢相信,這么好看這么大氣的大衣,是給她做的? “快穿上試試?!?/br> 在蜜芽兒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的時候,她就被伯娘和奶擺弄著穿上了那件大衣,套上了袖子。 “嘖嘖嘖,好看,這個果然好看!”顧老太都笑出聲來了。 “這十塊錢真沒白花,穿上可真洋氣,像個小外國人!” “是是是,都不像城里的,像外國人了!” 陳秀云和馮菊花沒見過外國人,不過她們覺得只有像外國人才能形容她們一現在的感覺。 童韻看著自己的女兒穿上這呢子大衣,也是滿意地舒了一口氣。 這衣服,果真是比之前的棗紅襖片兒好看太多了,棗紅色,再好看,也透著鄉里味兒,全憑著蜜芽兒皮膚白細才掩蓋了那土里土氣??墒沁@件大衣,真是打扮人,任何人穿上都馬不一樣了,更不要說蜜芽兒那皮膚那小臉,穿上后就是個北京城的小姑娘了。 童韻心里的執念總算得到了滿足。 這下子,她可以高高興興地帶著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回去北京城,回到生她養她的那個地方,去見她闊別十年的父母了! ~~~~~~~~~~~~~~~~~~~~~~ 在蜜芽兒后來的記憶中,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她正睡在暖和的被窩里,卻被娘那溫和卻堅持的聲音叫醒了。她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貪睡,她還想睡,可是她娘卻是不許。 “蜜芽兒,咱們今天去北京,你忘了?快點起來,我們得全縣城里趕汽車?!?/br> 蜜芽兒終于想起來了,醒過來,揉揉惺忪睡眼,爬了起來。 “娘,帶著我的呢子大衣!” 早就說好了,這一次路上不穿,免得弄臟了,等到了北京才能穿上,這樣子到了北京衣服還是新的干凈的,也不會皺巴了。 “早就打包好了,來,蜜芽兒,換上衣服?!?/br> 蜜芽兒帶著睡意穿上了衣服,出了自家西屋的時候外面還是黑的,她爹打來水讓她洗臉漱口,她娘給她梳頭,她伯娘給她端來了一碗蒸雞蛋。 “趕緊吃口熱乎的,免得路上沒好吃的。再多喝點吃,外面喝水不方便?!?/br> 蜜芽兒這個時候已經醒實在了,就接過來:“伯娘,我自己來?!?/br> 一切收拾完了,她爹先出去,她娘領著她的手,背著一個包,往外走,走到胡同口街道上,這才發現,原來早就套好了驢車,驢車上放了三個大包,那是要帶去北京給外公外婆的禮物。 她娘和她一起上了車,坐在車幫子上,她四伯顧建黨吆喝一聲“駕”,那驢抬抬蹄子,就往前走了。 凌晨時分的啟明星還高掛在東方,大北莊生產大隊還沉浸在夜幕之中,驢蹄聲噠噠噠地響在街道上,他們就這么出發了。 出來村口,遇到個背著籮筐拾糞的,打了個招呼,對方笑呵呵地說:“建國,去北京呀?” 顧建國點頭笑:“對對對,去北京一趟?!?/br> 驢車在土路上仰起一層灰塵,就此遠離了大北莊生產大隊,趕赴縣城。 這是蜜芽兒第三次去縣城。 第一次好像是去大伯娘家探望生病的大伯娘,第二次是去新華書店買新華字典,第三次,就是這次了。 驢車趕到縣城后,來到了汽車站,清水縣汽車站的牌子在燈光下十分慘淡,驢車停下來,她娘依然拉著她,她爹背著兩個大包,她四伯顧建黨把驢拴在旁邊的電線桿上,之后拎起了剩下的包,送他們進站。 擁擠著總算是上了汽車,把行李都塞到了汽車頂上的行李架上,之后汽車便出發了。 蜜芽兒安穩地靠在她娘懷里,看著窗外。 從爹娘的談話中,她才知道,原來他們要去北京,先是驢車,后是汽車,到了市里倒一次公交車后,才能走上前往北京的火車。 她看著窗外來往的大卡車,那大卡車是綠皮的,東風牌,也有上海牌,車上包得嚴嚴實實,裝滿物資,呼嘯著從窗外駛過。 看多了,蜜芽兒覺得累了,胃里犯惡心,她想著自己這身體可能暈車,便閉上眼睛,輕輕靠在mama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