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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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韻也感覺到了:“建國,拿出水壺來,給蜜芽兒喝口,她暈車?!?/br> 顧建國開始從那鼓鼓囊囊的包袱中找水壺,找出來后,解開瓶蓋,給蜜芽兒喂了幾口水。 童韻輕輕揉了揉蜜芽兒的太陽xue:“趴在娘腿上,睡一會兒吧,睡一會兒就到了?!?/br> 蜜芽兒這個時候已經沒精神說話了,低下頭趴在那里。 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等醒來,就是要下車了,她趕緊隨著娘往下走,下了長途汽車,出了車站,倒騰了公交車,又換上了火車。 火車上就好多了,這個時候是淡季,車上人并不多,有那扎辮子的姑娘捧著個搪瓷缸子在那里喝水,也有那戴著厚鏡片的小伙子拿著一本書翻看。 這火車是從南方發過來的,應該是已經行駛了一個日夜,車上的人透著疲憊。 顧建國拿著火車票開始找座位,從南邊找到北邊,總算找到了,車座位上躺著一個小年輕。 他輕輕招呼了下對方:“同志,這是八十三號到八十五號座位嗎?” 小年輕呼呼睡著,沒搭理。 顧建國又拍打了下他肩膀:“同志,麻煩醒醒?!?/br> 小年輕終于醒了,抬頭看看顧建國,一臉迷茫。 顧建國趕緊把車票給對方看了,對方立馬躥了起來:“對不起啊同志,睡過頭了,我以為這座位上沒人?!?/br> 顧建國連忙說:“沒事,沒事?!?/br> 說著間,又吭哧吭哧地把行李都給放行李架上,安頓好后,一家三口才坐下來。 蜜芽兒舒了口氣,這火車上比汽車舒服多了,也不暈車,她終于有精神東張西望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一個聲音。 “我咋多占地兒了?小孩子才多大,他就坐一坐能咋了,還能礙你事?” 聽著這聲音,蜜芽兒原本舒緩的神經頓時繃緊了。 顧建國和童韻也是一怔,這聲音咋那么熟悉,而且這口音分明帶著nongnong的清水縣口音。 兩個人微微抬起身,朝那邊看去,只見中間車廂位置,竟然是柯月。 柯月背著個大藍花包袱,抱著俊明,正擠在車廂里。 她可能想讓俊明也坐在座位上,多占了位置,以至于別人抱怨了幾句,她就吵起來了。 顧建國和童韻面面相覷后,決定不吭聲。 柯月在生產大隊干的那些事,實在是丟份,現在真是臭名遠揚了,以至于她去了知青點,知青點的人也不待見她。好巧不巧,竟然現在回北京和自己一趟火車。 早知道換一天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 他們哪里知道,這趟火車對本市開放的售票,有剩余座位的就是那一天,所以他們當然選了同一天。 那邊柯月吵了一會兒后,終于有個二十多歲的姑娘說:“這位姐,我這座位讓給你坐吧,我起來走一走,反正我坐了一路了?!?/br> 柯月愣了下,之后小聲說了句:“謝謝?!?/br> 她脫離了那個遙遠的文明世界太久,以至于都忘記了什么是修養什么是禮貌,現在這個姑娘的話,讓她感到一點熟悉,以至于多少喚回了被生活淹沒的另一個她。 誰知道她剛說完這句,就有個男青年笑了笑:“是,干嘛和個村婦一般見識,算了算了,讓她坐吧!” 柯月一聽這個,那勁兒頓時上來了:“你啥意思,你說誰村婦?你才是村婦呢!” 男青年笑:“說你呢,怎么,說錯了?” 柯月愣了愣,之后深吸口氣,突然用一口正宗的京片子口音說:“我是從北京來的,這是回北京去!我已經拿到了回北京的接收函,我以后重新是北京人了!” 她的口音驟變,倒是把周圍一群人驚到了,大家默了片刻,突然都不說話了。 她的京片子口音雖然已經說著有些生疏,可是卻能聽出,很地道,那就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才有的口音。 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猜到了。 女青年站起來,在車上來回走動,人們有的開始喝水,有的開始竊竊私語,這個時候餐車來了,高喊著:“燒餅,盒飯,熱水,瓜子,白牌啤酒,中華煙!” 顧建國聽了,連忙招呼說:“盒飯多錢一盒?” 列車員停下了吆喝:“普通盒飯一塊五一盒,荷包蛋加一個三毛,帶雞腿的盒飯四塊錢!” 童韻一聽:“這么貴?算了,咱就吃咱自己帶的餅吧?!?/br> 說著,她就要打開包裹找餅。 列車員白了童韻這邊一眼:“給你熱熱,加點蔥和辣椒醬,收兩毛錢?!?/br> 顧建國一愣,心說加加熱就收兩毛錢啊,怪不得說窮家富路,這出門處處要錢。 “那就來一份普通盒飯加個荷包蛋,再幫我們把餅子熱一熱吧!” 顧建國狠狠心這么說,出門在外的,總不能讓孩子受委屈,買一份盒飯給蜜芽兒吃,他和童韻就吃帶的餅子。 列車員利索地給顧建國拿出來,再收了餅子去熱,那邊幾個男女青年也開始翻起包裹來買東西。 顧建國打開盒飯,只見盒飯里面倒是挺豐盛的,有豬排,里面大白米飯滿滿當當的,他高興地把盒飯放在童韻面前。 “這個蜜芽兒一個人吃不了,你和蜜芽兒一起吃?!?/br> “你也嘗一口,這豬排挺香?!?/br> “好,來,咱都嘗一口?!?/br> 一家人正嘗著這豬排飯,就聽到那邊有個身穿中山裝的,掏出錢要買煙。 “來三盒中華煙,再來五瓶汾酒?!?/br> 顧建國一聽愣了,他疑惑地瞅過去,只見那人交給了列車員一把的錢,列車員記下來,然后就推著餐車出去了。 “這咋回事,不要票?”顧建國小聲問童韻。 “好像是啊,火車上是不要票的?!蓖嵾@才想起來。 旁邊的女青年聽到他們嘀咕,好心地說:“火車上就是不要票的,是咱們全國唯一不要糧票的地方?!?/br> 她指了指那邊列車員送過來的煙酒,小聲向童韻顧建國科普:“很多好東西,都可以買?!?/br> 顧建國恍然,謝過了女青年后,這才和童韻商量:“我娘偷塞給我二百塊錢呢,我想著,要不要咱們干脆買點煙酒拿過去給你爹?” “這……怕是不便宜吧?再說我爹不抽煙?!?/br> 顧建國卻很堅持:“咱就帶了一堆莊稼地里的東西,頭一次上門,終究不好看,買點吧,就買兩瓶汾酒?!?/br> “行?!?/br> 童韻其實有點rou疼,不過想想這么多年沒見爹娘了,還是咬牙答應了。 于是顧建國招呼那列車員來:“我們也要兩瓶汾酒,這汾酒是不要糧票是吧?” 列車員覺得顧建國不太像能舍得買汾酒的樣子,別看顧建國也穿著和外面人一樣的白色假領子,可是那感覺卻不對味,一看就是個農民。 “老鄉,汾酒要八塊錢一瓶?!?/br> 比外面賣得貴多了,這就是不要糧票的代價。 蜜芽兒暗暗地想,這敢情就像后來飛機上的免稅品? 顧建國一噎,八塊錢,是不便宜。 不過想想第一次去老丈人家,第一次去北京,他還是咬咬牙:“八塊錢哪,來兩瓶?!?/br> 說著,掏出了兩張大團結。 一張大團結是十塊錢。 那列車員愣了下,有些意外地看向童韻和顧建國,這才發現,童韻長得挺好看,顧建國仔細看……好像也不難看,模樣周正。 他接過來那兩張十塊錢,找了零,囑咐了句:“等著?!?/br> 這邊顧建國買汾酒,那邊柯月也注意到了,她也是一愣,之后便抱著俊明過來了。 “喲,買酒呢?” “嗯?!爆F在顧建國和童韻都懶得搭理柯月了。 “你們也去北京???” “嗯?!蓖嵄е垩績?,一副要假寐的樣子。 “去哪里住幾天是吧?” “嗯?!鳖櫧▏攘寺?,他希望柯月離他們遠點。 “我也去北京,不過我拿著回城接收函,以后我就留在北京了。北京北郊農場,以后那就是我單位?!?/br> “恭喜你?!蓖嵉剡@么說。 這個位置,原本應該是莫暖暖的,是莫暖暖讓給了柯月。 莫暖暖在讓給柯月的那天,哭了大半宿。 莫暖暖說,她不后悔,不后悔讓給柯月,因為她不舍得這里,可是她還是哭了,哭成了淚人兒。 童韻理解莫暖暖,北京是家,這里也是家,莫暖暖想回到青春年少的那個家,可是她也舍不得這里,所以哭了。這個時候,回還是不回,都是淚,都想哭。 柯月同情地望著童韻,還有顧建國,用充滿勝利者的口味說: “你嫁得好,確實是嫁得好,不過只可惜,越是嫁得好,你越不舍得離婚。我手里的回城接收函,原本應該是你的,你不舍得離婚,只能讓給我了?!?/br> 原本車廂里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一聽到柯月這話,大家都沒聲了,都看過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忽然說了一句:“北京北郊農場,那也是北京郊區,還是在村里??!這叫哪門子回城!” 這人一說,其他人都噗的笑出聲來。 也有一個說道:“這估計是個拋夫棄子的,離婚也要回城,早干嘛去了,不想留農村就別結婚??!” “就是就是,這種女人回城,再嫁也不容易,誰不知道過去咋回事!” 沒辦法,現在知青回城的逐漸多了,就是不能回城的知青,也都紛紛開始回城探親去了,這一車廂倒是有三分之一是知青。 柯月一開口,大家都懂,都懂這是怎么回事。 因為這樣的事,在這片神州大地的每一個農村,幾乎都在發生著。 也許是這么多年積壓的不滿,也許似乎心中依然存著的悲憤,也許是對離家舍業的無奈,柯月讓大家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出來,冷嘲熱諷,各種話語,都拋了過來。 柯月冷著臉回到了座位上,抱起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俊明:“這都什么人啊,北郊農場咋啦,有本身你們也去北郊農場!哼,紅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