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溫向平顯然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想了想,從上衣兜里掏出幾跟彈性頗好的發繩將長裙挽至小腿肚,又把多余的地方扎緊。 溫向平蹲著身子為蘇玉秀整理裙擺,不遠處同樣來玩的年輕的潮流男女指著二人嘻嘻哈哈,大多是善意的調侃,因著離得近,蘇玉秀還能清楚聽見他們的聲音, “看人家的丈夫多體貼,我以后就要找一個愿意為我綁裙子的?!?/br> “來海邊還穿裙子,太麻煩了吧?!?/br> “你懂什么,你看人家丈夫也穿的精致,可比你的□□鏡好看多了。說不準人家平時就是這么穿,習慣長裙子?!?/br> “就是就是,穿裙子來除了麻煩點,海風吹著飄飄揚揚,多美啊,我下次也要這么穿?!?/br> “我待會兒回去就買一條長裙!” 年輕的男女們說說笑笑著往海浪走去,很快把這對夫妻拋在腦后。 蘇玉秀不由得紅了臉,卻又為溫向平肯蹲下身為自己整理裙擺而歡喜。就是蘇承祖對李紅枝在整個大河村里都稱得上好,也從來沒蹲下身來給李紅枝系過鞋帶、整過裙擺。 “走走試一試?!?/br> 溫向平站起身來,似乎對那些話充耳不聞,黝黑的眼珠中只映著蘇玉秀的身影。 蘇玉秀搭著溫向平的手走了幾步,當真發現方便了許多,再看裙擺也收拾的利索,仿佛是憑空短了一截兒似的。 這是怎么做到的?! 蘇玉秀訝異的看著丈夫。 溫向平攤了攤手, “我無所不能哪?!?/br> 蘇玉秀唇邊泛起笑意,她信。 海邊就要比什么景點的人都多些,本地的外地的都愛來這兒舒舒服服的吹個海風,邊兒上的小攤小販也要多些。此時大約在下午三四時,太陽依舊很毒,溫向平從一個老婦手中買來一方面巾,仔細的替蘇玉秀將露在衣服外頭的脖子和臉擋好, “不然回去的時候該曬疼了?!?/br> 又買了兩頂同款的大沿帽戴在頭上。雖然整個海邊賣的帽子都只有一個款,但溫向平依舊喜滋滋的認為這是屬于他們兩個的夫妻款。 筆尖在帽子上收完最后一筆,一個飄逸雅致的簽名便落定, “【溫向平】和【蘇玉秀】,這下可是夫妻款了?!?/br> 溫向平美滋滋的親手給妻子戴在烏黑的發頂,又將寫有妻子名字的帽子塞給蘇玉秀, “替我戴上?!?/br> 蘇玉秀生的比溫向平矮一個頭,墊腳才能夠著溫向平頭頂,然而松軟的沙灘并不好著力,溫向平便微微彎腰低頭,和蘇玉秀伸手共同投射在沙灘上的影子,就像一個細長的愛心。 在陌生的城市,沒有人認識他們,溫向平也自認他的讀者們不會每個都捧著自己的照片拼命認人。于是光明正大,夫妻兩個難得學著年輕的孩子們,手拉著手一同散步在陽光烤熱的沙灘上。 熱情的白浪一下下拍在蘇玉秀光滑小巧的腳上,遠處海天相接,融為一色,時不時有海浪氣勢洶洶席卷而來打濕蘇玉秀和溫向平的腳踝乃至是小腿。海風吹拂,吹亂了蘇玉秀的長發,似顯非顯的面容更有一分味道,長裙隨風撩起,遠遠著看去,美極了。 “真的么?” 蘇玉秀對丈夫的夸贊又是欣喜又是羞澀,奈何看不見自己現在是個什么模樣,想了想道, “向平――幫我畫張畫讓我瞧一瞧好么?” 溫向平眼中靈光一閃, “好主意!” 然后退開幾步,拿著自己隨身攜帶的牛皮本和鋼筆,照著蘇玉秀畫起來。 蘇玉秀也是一時心動,緊接著而來的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的悔意。然而溫向平已經握著筆開始,蘇玉秀干脆就厚了臉皮,無視內心的羞澀站在海水沙灘交錯的地方望著遠處飛鳥出神。 好在蘇玉秀站的位置已經算是靠前,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深藍如墨的海水,并無人跡,只要忽略假想的別人的視線,就萬事大吉。 蘇玉秀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一對俊俏亮眼的夫妻行走本就引人注目,何況丈夫還是個跛的。 松軟的沙灘里,溫向平的跛腳不好吃力,自然尤為明顯,走在夫妻倆身邊的人難免會對溫向平多看一眼。 只是來來回回走個幾遍,都只能看見丈夫卻一心一意的緊牽著妻子的手踩過這條長長的海岸線,兩個人臉上都是幸福恬靜的笑意。漸漸的,同情憐憫的眼光就變成了羨慕和欣賞。 身有殘疾又如何,人家的生活甜蜜又幸福,他們這些外人要多加置喙些什么呢? 甚至當溫向平真的掏出本子鋼筆為蘇玉秀作畫像時,來來往往的人幾乎都艷羨蘇玉秀的好運能有這么一個好丈夫,夫妻倆恩恩愛愛,比他們這些四肢健全的人都要好上不少去。 一時間,投射在蘇玉秀背上的眼光不能更多。更有人裝作不經意從溫向平身后來來回回的走過,趁機偷瞄一眼紙張上的進度,那份興奮勁兒,比他們自己被畫像還要激動。 背后的動靜溫向平是全然不知,天光漸漸西落,光線漸漸暗沉,溫向平一心一意趕著進度尚且來不及,哪里有心思分心給別人。 褐色的紙張上隨著筆尖劃動,一個墨藍身影的女子漸漸顯形,她身姿纖細,頭戴一頂大檐帽,長發和裙擺在風中飛舞,遠處幾只海鷗在高空鳴響,腳邊幾朵浪花正在腳丫邊盛放。女子的面容沒有仔細畫出來,卻一眼就認得出這是蘇玉秀。整張紙面被女子占去了近一半,仿佛整個海邊都只有這一人,朦朧又靜謐。 “喜歡么?” 溫向平含笑道。 蘇玉秀早就捧著牛皮本愛不釋手,臉上的笑意清清楚楚。原來在向平的心中,她有這么美。 蘇玉秀只要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唇邊的笑意。 夫妻兩個相攜著把魯省走了一圈,每天清晨相擁著醒來,牽著手出去游玩一番,夜里再相擁著入眠。一番下來,僅僅是在魯省,就耗去了將近兩個月的功夫。 家中到底還有三個孩子放心不下,夫妻兩個于是準備啟程回沽市。臨出發前的最后一晚,溫向平擁著蘇玉秀躺在床上,蘇玉秀撫著丈夫右肩的傷疤兀自感傷。 溫向平卻絲毫不在意,神神秘秘的拿出自己的牛皮小本,上面有好幾張溫向平為蘇玉秀作的畫像。蘇玉秀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一頁一頁細細看著每一道線條,有她在海邊迎風而立的,有她在孔廟一角的,甚至還有她卷著大蔥吃白面餅的。 當時畫著覺著不自在,現在再翻回頭去看,心中卻盡是暖意。手指映在褐色的紙張上顯得分外白皙,蘇玉秀又翻過一頁,卻突然怔愣。 溫向平笑著湊過去, “怎么樣,喜歡么?” 蘇玉秀沒有再看,把本子往溫向平手里一放,軟聲道, “你念給我聽?!?/br> 水眸中漣漪陣陣,水光動人。 溫向平在妻子額頭烙下一吻,大方道, “好?!?/br> 于是,溫潤的聲音在房間里緩緩流淌。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 看過許多次數的云, 喝過許多種類的酒, 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br> 聲音揉碎在齒間,盡是情意。 孤獨的本子被棄之不顧,一對的情人正當歡愉。 攤開在地上的牛皮小本上,十幾行的詩句赫然其上,其間情誼宛轉,只能在唇齒間慢慢品析。 這下可是比港劇里酸溜溜的土味情話強的多吧? 夜深人靜,溫向平擁著妻子入眠,腦海中仍執著的懷著這個想法。 第83章 回到了沽市, 溫向平自然該去找羅家和銷假。羅家和卻罕見的沒有催他趕快進入創作狀態, “作品的事情不用急, 反正你今年的指標毋須完成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養好了。和孩子們也該好好聊一聊, 別心里落下什么?!?/br> 這就是擔心蜜果兒會因為楊賀之事心理受創了。 溫向平想了想蜜果兒每天尋摸好吃食巴巴的模樣, 搖頭笑道, “我早就好了, 醫生也說沒什么。至于蜜果兒――她倒是比我還瀟灑,心里唯一一點別扭, 也就是我和小蘇出去的時候沒帶她,現在每天拿著這個做要挾讓小蘇多分她一塊兒糖吃,鬼靈精也不知隨了誰?!?/br> 羅家和聞言也就放下心來, 笑罵道, “還能隨了誰, 不就是跟你這個當爸的像了個十成十,傷早好了還打著借口跑出去玩,讓我們這些人看羨慕的能行么?!?/br> 溫向平聞言正了臉色, 他的心里可也是有新周刊的地方的。從隨身的書包里掏出一沓標準大小的紙張, 看樣子約莫有二三十頁, “喏,我可是出去玩都沒忘了你, 沒忘了雜志, 羅大哥怎么能這么扣我一頂黑帽子?!?/br> 羅家和翻看了兩下, 臉上就露出笑意,只還強撐著怒意道, “這些全都是游記,怕不是你寫的日記等著將來再去時省著功夫吧?!?/br> 溫向平聞言也笑斥道, “羅大哥你可太不夠意思,我這實打實的交上來幾萬字你還嫌棄,就是日記寫的也是一流作家的水準,肯分享給大眾還要多謝我慷慨才是,怎么又訓上我了?!?/br> 羅家和默不作聲,臉上的笑意卻一直沒下去過。這沓紙大概五六張是一節,介紹了一個地方的人文風情和山水景色,還有特色吃食的詳細描寫,什么“入口酥脆,微抿即化”,什么“或許是加了糖,腥味半點都無,鮮香尤甚”云云,看著人便食指大動,口中流涎。 算一算溫向平這五個月也大概就跑了這四五個地方,相當于也是沒忘記過工作的。 心中滿意的不行,羅家和也就不再跟溫向平打嘴仗,大手一揮, “這些我盡早給你排到版面上去,屆時一定又能掀起一波熱潮?!?/br> 這種山水飲食風俗類的游記,比之小說散文又是不同。后者尚有人喜有人無感,前者在這個交通受限、出行不便的年代卻是真正的大殺器。 有多少人終其一生也沒離開過出生長大的城市,哪怕經濟時間都允許,也少有能將全國都走個遍的。這時有這么幾章介紹別省風俗文化、吃食風景的游記,受歡迎程度已經可以預料。 溫向平對于排版早晚并不是很在意,何況羅家和和許城陽也從未虧待過他,少不了他錢賺的。溫向平這次來除了銷假,最重要的目的還沒坦白。 “我最近可能不會考慮出小說之類的作品了?!?/br> 羅家和正歡歡喜喜收著稿子的手頓時一頓, “怎的?又打算新走一條路?” 羅家和坐正了身子猜測到, “難不成是想照著賈大家說的那般,寫散文或者詩歌之流?” 溫向平開懷一笑, “果然還是羅大哥懂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