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風準醉駕逃逸也有七天了,整個支隊都在搜捕。因為未傷人,暫時引起不了太大動靜——但風堂知道,交警分局早就鬧翻了天。 見邵晉成沉默不語,風堂將絨毯往身上裹緊點,“我不急。你們也別太慌。盡力追捕,總會有個結果的?!?/br> 邵晉成失笑,捧過風堂倒好的熱茶,搖搖頭,“你看看你,總是不緊不慢的。我知道你對風準的感情有親情也有恨,但是……” “沒有了,”風堂像被一拳打上棉花心,“都過去了?!?/br> “至于封路凜跟風準的接觸,我們查到了這個?!鄙蹠x成說完點開手機文件,把揚聲器移至風堂耳畔,“聽聽看?!?/br> 風堂睜大眼。 “封警官,你開始又是為了什么接近他,脅迫他,你忘了?我來提醒你……” “我想要他,我就要到了。冒個險算什么?風準,你以為你能威脅我?” “我要、我要看你們越陷越深,越愛越瘋,最后我要把證據擺在他面前,告訴他,你是——” 風堂拿過手機,默默地按了轉發,將這一條錄音發送到自己的微信上。一系列動作完成,他鎖了屏,皺眉道:“你們怎么搞到的?” 邵晉成說:“風準錄的。他電腦被人’拿’了點東西,賣給我了?!?/br> “我不太想聽完。沒什么對封路凜不利的言論吧?或者封路凜有沒有說什么不好的話?”風堂問。 邵晉成揉揉他后腦勺,“沒有太多。我們收了底盤,簽了合約,不當的都剪了?!?/br> “那行……謝謝成哥。麻煩了?!憋L堂捏一把自己手背,盯著那紅印發呆,“自從我和封路凜好上,給你添不少麻煩。風準的事情我這邊和封路凜一起繼續跟進,有動靜互相通知?!?/br> “不麻煩,你是弟弟?!?/br> 邵晉成年過三十的人了,被小輩這么謝反而有些不習慣。他站起身收拾好公文包,接了個電話說得現在趕去城西開個會。 風堂送他送出了屋,又去拿了把傘,一路送到小區門外。 風堂叫住邵晉成,說:“對了,我托朋友給小海帶了點兒樂高,還有個摩托拼疊模型?;仡^我給送家里去?!?/br> “又給小海買東西?他太多了,你留給文雀吧,”邵晉成邊笑邊后退,“或者你自己玩兒?” 下雨了,風堂眼前霧蒙蒙的。 他張張嘴,心情忽然好起來,“我不是小孩子了,成哥?!?/br> “風堂,”邵晉成頓住腳,認真地喊,“你要記住一件事?!?/br> 他抬眼:“嗯?” “在我眼里,柳姨眼里,風叔眼里,你永遠都是小孩子。你不該去隱藏自己的不開心、歇斯底里,甚至不該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br> “好?!?/br> “現在事情都解決了,以后也是未知的。在我面前、在柳姨面前,或者在封路凜面前……做自己吧,好嗎?” 風堂又答“好”,但音量并不太大。他也不知道邵晉成有沒有聽見了,站在原地目送兄長遠去。有時他會想,邵晉成和風準一樣都是哥哥,一個有血緣一個沒血緣,怎么對自己的情誼就差得那么多? 人與人之間,或許正是因為這些不同,命運才變得如此戲劇化。 他看著邵晉成撐傘離去的背影,看著那輛停在門口安靜的轎車,想起每次封路凜離開時也必定會經過這一條道路。 風堂眼里溢出一種難言的溫柔。他用手指觸過雨滴,又濕又滑。 他塞著耳機,設備里正在循環封路凜和風準說過的話。聽著并不覺得刺耳。 風堂仰頭看天,感覺寬闊敞亮不少。 其實他和封路凜說開之后,這些本該塵封起來的交鋒又有什么好顧忌……這些話就像封路凜問自己“晚上要吃什么菜”、“寶貝你睡覺姿勢好奇葩”沒什么區別。竟然已經再次接受了過往,那他就應該擔得起對封路凜的責任。 開車去交警支隊接人,風堂涉水過了橋底,也不心疼底盤浸水了。 窗外的街道邊,四處有人摸魚抓蝦,苦中作樂。前幾日第四支隊執勤下班,封路凜挽著褲腿穿著便裝,領一群小伙子在江岸線上握了好幾斤的鯽魚。 一回家……給風堂燒了個鯽魚豆腐湯。 當時風堂臉紅了一下,怒罵,太淡了!不吃。封路凜抬眼瞧他,你還挺難伺候?說,到底為什么不想吃,這么香,我看你眼睛都快掉進去了。 風堂捂住臉,說這個菜的功效你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你別跟我裝蒜,不然我今兒不讓你上老子的床! 后來風堂還是憋著吃了……發生的事情暫且不提。 等他到交警隊的時候,封路凜還在加班,正好在門口處理一位貨車司機。說是超載超高兩米之多,被市民舉報,直接被交警隊逮了個正著。 封路凜還穿著雨靴,靴子的線條將頎長身材襯托得更加挺拔。 他拂了把額間雨水,手指翻點罰單,皺眉道:“幾根繩子固定十幾個裝滿貨物的轉運袋,超高兩米,這么扎眼,不抓你抓誰?” “想多賺點錢嘛,交警同志?!彼緳C哭喪著臉,“我以為這么冷的天,這么厲害的雨,你們不會出來?!?/br> 不出來……不出來還上什么班。 一遇到這種需要說教的司機,封路凜的話變得多起來:“多賺錢也不能這樣,倒了怎么辦?倒了沒大事,后邊兒車輛急剎引起連帶事故怎么辦?你脫得了責任?” 司機沒話說了,老老實實簽了單子,封路凜也不多做糾纏,轉身把po機扣回去,警棍插上腰間,一揚下巴:“小白,來招呼著把音錄了?!?/br> 白仰月先逮著的人,就得負責完整個流程,他從旁邊躥出來點開執法記錄儀,朝封路凜點頭:“凜隊,放心交班吧,這里有我們就成!堂哥等你好久了?!?/br> 封路凜望著頭頂陰雨天,放松地長嘆一口氣。 工作之余、應酬之余,也只有和風堂相處的時候算得上完全放松了……那天市內防洪抗洪表彰大會,上面有關部門還專門給交警、消防支隊單獨開了一場。 錦旗、表揚多得數不清……因為休息站的設置,連帶著邵晉成他們團支部也得了獎章。 不過那日封路凜英姿颯爽地站在臺上,他別的沒注意,只注意到臺下領導席邊還多坐了一個人。 是柳歷珠。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看到柳歷珠時的心情。 他想過,或是因為邵晉成,或是因為支隊里有她別的小輩,或是因為感動與謝意……直到他看到柳歷珠為自己交警第四支隊鼓掌的時候,心里那根弦終于沒繃住。 他站在臺上,稍微斜了點方位,在集體敬禮的時候,對著柳歷珠舉起了手臂,五指合攏,誠摯而勇敢。 八點打卡下班,要事纏身又加班到十點,風堂在路口的轎車內等得快要睡著……還真別說,封路凜這七座的超大越野還挺好睡,兩個人擠一塊兒睡一晚上都沒問題。 封路凜一來,滿臉疲憊。風堂心里小小的保護欲一爆炸,說今兒下班拖得累,他來開車。 興許是實在累了,封路凜點頭答應,坐上副駕駛就閉了眼。 一路上兩人沒怎么說話,封路凜半闐著眼,風堂也沒功夫看他睡著沒睡著。偶爾停了車等紅綠燈,風堂抓起手機瞧了眼群消息,封路凜銳目一睜,厲聲道:“《道路交通安全法實施條例》中關于處罰駕駛員玩手機的條例,背?!?/br> “你職業病啊?!?/br> “快點?!?/br> “早就忘完了背什么背……”風堂說一句,還是老老實實地回憶,“嗯,公,公安部門對駕駛員開車接打電話的行為將處……一百元以下的罰款,并記兩分處理……” 封路凜抬眼,“兩百?!?/br> 風堂:“行吧,兩百?!?/br> 被這一嚇得瞌睡醒了一大半,封路凜皺眉道:“都建議入刑了,你還敢玩兒?!?/br> 風堂扒著方向盤,自知理虧,又忿忿地:“你現在就是’濫用職權’!”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狈饴穭C趁他停著車等紅燈,笑著說。再看他握了檔桿,封路凜便把手掌心覆到風堂手背,慢慢地磨,“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風堂咬牙,把臉轉向窗外,壓根不想看到他:“別跟我哪壺不開提哪壺?!?/br> 封路凜松了手招呼他:“轉頭看路。你這算盲駕,再鬧騰我扣分了?!?/br> 扣分扣分,就知道扣分。風堂心里的小本子一劃拉,給交警哥哥又畫兩個小紅叉。 車輛拐進大路口,封路凜瞟到旁邊車輛駕駛位上的駕駛員安裝了一個自動飲品裝置,吸管正對著嘴。也就是說,在駕駛過程中只要一吮吸,便能喝到飲料。雖然說這樣方便不少,但是裝置架子擋了路…… 封路凜掏出手機,默默將車牌號記下來了。 風堂的眼神順著他的瞟,兩個人目光碰回到一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封路凜笑得無奈,“你們這邊人都這么懶嗎?” “這叫懶嗎?這叫’快耍慢活’。你活著得講究、得享受……但我不提倡他這樣,這叫危險駕駛?!憋L堂轉彎轉得快,躲過一頓罵。 封路凜點了根煙,想想又掐了。 風堂問:“怎么不抽了?” “小時候我爸說,有女孩子在場就不能抽煙,女孩子是需要愛護的。我現在覺得你也要愛護,所以不讓你抽二手煙?!?/br> 封路凜說得坦率,風堂沒忍住笑:“凜哥!你真可愛?!?/br> “第一次見夸人夸得這么虛偽的,”封路凜挑眉,想掐他臉,又礙于駕駛中,手癢得不行,“你小時候就沒接受過這種熏陶?沒想干的事兒?” 風堂大笑:“小時候?小時候想當科學家,覺得在實驗室天天搗鼓試管多牛氣啊,能為人類做貢獻。后來學習上腦子不好使就算了,還做貢獻,不添亂子就不錯了。你呢?” 封路凜極少朝風堂提起幼時遭遇,只是摸摸鼻尖,認真道:“當交警,管交通,查事故。從小就想?!?/br> “我成績很差,座位按排名我都得去守飲水機。久而久之我自己喝得也多,天天還跑廁所??茖W家還是太厲害了……我下輩子希望做個學霸?!憋L堂說,“不過呢,科學分很多種,我也可以研究研究,為什么我成績會那么差,怎么讓吻痕看起來是藍色的,馬路上的汽車為什么沒有透明色,天空什么時候可以有兩個月亮?要吃多少漢堡炸雞才能讓子彈打不穿我……人與人之間為什么會相愛?” 他說完,朝后視鏡看了看,再往儀表盤瞧,時速已經五十了。他腳下的油門不自覺又踩重了點。 封路凜接道:“我為什么會遇見你?!?/br> 這么個大家伙開著費勁,但風堂居然還從車子和封路凜身上感到一種厚重的“私奔感”。 會不會有一天,兩個人載著畢生行李,帶了對彼此的愛意,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生活? 封路凜說不抽了,但風堂煙癮上來,封路凜還是給他點了根莫吉托的細煙。一遇到堵車和紅燈,封路凜就把煙撮著給風堂吹一口。 風堂抽一口,故作悲痛:“點完這根寂寞香煙,我再也不會想你?!?/br> “那別抽了?!?/br> 封路凜把他的煙奪回來摁滅在車內煙灰缸上,掐住他后脖頸,往側臉吻了一下。 封路凜太壞了,不分場合發情。 沒過十秒,綠燈一亮,風堂臊著臉開出去百來米,耳廓紅得異常。封路凜又伸手往耳朵上點火,輕輕掐住,低聲道:“怎么耳朵這么燙啊?!?/br> “cao……手機拿出來!”風堂邊開車邊罵,“找最近的賓館!” 封路凜懶懶地笑,手機在掌心轉來轉去,“找賓館干什么?” 風堂側過臉甩眼刀:“干我,行不行?” “……” 封路凜長長出氣,有點兒后悔不分場合招惹風堂了。這不是虐待自己嗎? “哎,開慢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