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遲刃青一邊換衣服,一邊聽后面那輛車里面驚呼聲不斷。 風堂像在又打又罵,過會兒又叫一聲。 最后,風堂像是受不了撩撥,發火了。只見車門一開,封路凜先被推下來,車門又被用力關上,車窗摁下,風堂在里面紅著臉吼:“老子才出來你就來勁兒,你想玩兒監獄play不早說???!” 遲刃青聽著墻根,暗自佩服。 他看賀情一臉“是這樣的”的表情,自己也不免擺出了“不應該啊”的表情。 他感覺魔幻,忍不住說:“賀小純情,你怎么這么冷靜???你堂哥被欺負成這樣,你……” “別亂叫!叫我賀少?!?/br> 賀情的雙手緊張地攪在一起,又自責又愧疚,“那個傻逼酒店,玩兒什么情趣啊……我恨它一輩子?!?/br> 這一場“洗塵宴”,把風堂渾身上下,連帶著內褲都換了。還好他沒有戴隱形眼鏡的習慣,不然也得換掉。 遲刃青千叮嚀萬囑咐,說到時候回家之前,要在門口燒香,再磕頭,再跨步進去,把不好的都請出去。 風堂嫌麻煩,說:“你們做生意的就是迷信?!?/br> 遲刃青不屑:“什么我們做生意的迷信?你們當官的才迷信呢,你看年年燒高香……” “禍從口出!你說話注意點兒?!?/br> 龍蝦冰鎮切片,風堂吃得認真,芥末蘸多了,捏著鼻子,險些嗆出淚。封路凜默默吃飯,沒多插話,看他不舒服,伸手給他拍背,細心地問他,“好點沒有?” 當著幾個鐵哥們兒的面被照顧,風堂臉更熱,急急忙忙地說沒事兒。 賀情搖搖頭,他倒是從一開始就覺得風堂要被吃定了的。 跟著夾一筷子遼參,賀情悶悶道:“風堂,你這段位不行啊?!?/br> 風堂咧嘴一笑:“是趕不上你,曾經當眾接吻。要是人少一點,你估計得坐應與將腿上去?!?/br> 被風堂的嘴堵一句,賀情屁都不敢放了。從小到大就輸在嘴上。 他還記得小時候上課,他倆好不容易都買了部小靈通,上課明明是同桌,都要用電話交流。自習課賀情犯困,特小聲說,等會兒老師來了你叫我啊。風堂說好。 結果班主任一來,風堂給賀情打電話,手機鈴聲一響,全教室都知道班主任來了。 風堂小聲說,情兒,老班來啦。 賀情說,在哪里呢? 風堂說,在你身后啊。 這事兒,賀情能記他一輩子。 席間眾人又聊些市內新聞,商界混戰,風堂聽得服氣,也十分佩服這幾個在商場征伐的兄弟。這些內容,對他來說都無真知灼見,不敢茍同,便只是時不時損幾句,順便跟著八卦。 他也發現,封路凜并提不起興趣。 偶爾遲刃青說到市里公安系統,封路凜眼神會變一下,隨即又像碎石落入深潭,無影無蹤。 好在今天邵晉成心情好,不然又得被教育一頓。風堂還記得他高中時惹事,邵晉成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講,打架不能帶刀,嚇唬人都不行。 人脾氣一上來,什么都干得出。 隋桃說體制內好啊,安穩。 她都二十七了,商場上始終應付得累。遲刃青最愛跟漂亮女人打交道,連忙接話:“你這樣漂亮的,當不了官。沒人敢提拔。太漂亮,會說你靠姿色,靠男人。桃姐兒這么好看,誰舍得你去奔波仕途?” 笑一聲,隋桃吃起紙煙,“所以我從商啊,挺好的。噯,再來根煙?!?/br> 蘭洲轉過桌上的菜,掌心里攥了兩根煙。 一根蘭州飛天,一根黃鶴樓。他開口問:“要蘭州還是黃鶴樓?” 隋桃喝一口芒果汁,說:“蘭州?!?/br> 桌上氣氛短暫沉默,賀情帶頭起哄,隋桃也不做多言。 她只是說,等這邊完事兒了,下個月還是得回沿海去。蘭洲捉了筷子沒說話,賀情閉了嘴,站起來給隋桃倒芒果汁。 感情嘛,隨緣。 遲刃青帶了十個保鏢,隔著一層屏風,全都坐在另外一個圓桌。 那十個彪形大漢一起吃飯,不知道聊到什么都開始笑起來,聲音也有點大。帶隊的先發火,壓著嗓讓他們安靜,結果交頭接耳聲仍然不止,風堂他們這邊稍微沉默一下,就聽得到那邊的談話聲。 遲刃青先是小聲清嗓,沒用,便開始瘋狂咳嗽。 風堂想笑不敢笑,在桌下偷偷掐著封路凜的手忍耐。 怕被打一頓。 風堂一晚上都吃得很好,出了飯館,人都還亢奮著。 本來說哥幾個吃完了一起去看月全食,結果邵晉成在半路看到市委書記的車在快速公交道上,立刻讓遲刃青停車。 他說司機就是他們辦公室出去的,這事要是不趕快找人攔下來,又得被人大做文章。 邵晉成急匆匆地離開,只剩他們幾個小的干瞪眼。 從見到賀情開始,封路凜還是下意識有些尷尬。賀情也知道,今晚這么好的景色,自己不能在風堂這邊當電燈泡,但跟著隋桃和蘭洲去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兒。 于是,他決定先撤退。 最后只?!皟蓪骸?,風堂識眼色,拉著封路凜就上了車,說他倆要過二人世界去。蘭洲得了照顧隋桃的任務,便開車帶著她走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風堂和封路凜剛到護城河邊,整顆月亮便已全走入地球的影子里。 掛在天邊的那抹暗紅忽近忽遠,和地球上仰望的人們一起,相映成趣。 封路凜說,這“初虧”過了,現在叫“食甚”。 風堂看得起勁,瞇著眼踮腳,看那紅彤彤的“月”,心情意外地好。倒不是說看稀奇,只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 護城河邊人多,所以他和封路凜找了個偏僻些的河段。 兩個人站在柳樹下,看四周枝葉繁茂,眼前流水潺潺,并無人走近或者打擾。 風堂將手放在護欄上,一瞬間有種想跳下去的沖動。 護城河宛如緞帶一條,將這座沉淀千年的城市層疊包裹。 這里沒有湖,沒有被比喻成“眼睛”的翠綠,只有一處處高低小嶺,在城市頂端做著最后的瞭望。 風堂生于此地,長于此地,這處尺山寸水早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偶爾情緒低落,開車來到河邊,才明白人所謂“回歸自然”是什么意思。 水軟山溫,煙火鬧市,只要看看走走,負面情緒便會暫時被忘記。 風堂看看那一輪懸掛的紅血月,又用小拇指牽住封路凜的,小聲開口:“跳河嗎,封路凜?!?/br> 男人看他一眼,二話不說,伸臂環住他腰身,摟著就要抱起來。 “啊——你人來瘋!” 風堂驚呼一聲,半個身子都被抱出了欄桿,遠處有幾個人扭頭望過來。好在天色夠暗,地段偏僻,他閉嘴后,那邊再沒人注意。 他真的不知道封路凜哪兒來這么大的力氣,手臂肌rou再發達,也不至于這么拖得住人吧? 封路凜緊緊摟住他腰,風堂正對著趴上封路凜的肩頭,低聲罵道:“你不跳就算了,還逼著我跳?” “喊救命,”封路凜低頭把臉埋進他胸膛,悶悶開口,“不然我手一松,你就下去了?!?/br> 風堂掐他的肩膀,倒也不怕了:“笑話,你舍得扔我下去喂河神?” 封路凜猛地一抬眼,目光緊緊鎖住他,“你還真總能拿捏住我的短處?!?/br> “長處……也能拿捏啊?!?/br> 風堂笑了,呼出一口灼人熱氣。 有那么一瞬間,他是真的想,跟風堂一起跳下去算了。 他抱著風堂的腰,把人一屁股放上護欄坐好。自己站得筆直,上半身稍往前傾些,便直接能吻上風堂的鎖骨。 封路凜抬頭,說:“生光了,接下來就是復圓?!?/br> 風堂問:“復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月亮西邊緣和地球東邊緣正在相外切,月食全過程結束了。 但封路凜并沒有這么說,他停頓了會兒,回答:“就是,月亮和地球要說再見了?!?/br> “那,封路凜,”風堂喊他的大名,“我們親一個吧?” 他的風堂,臉龐正隱沒于月夜長紅間,眼瞳仍亮,堪比天邊未被摘下的星。 “好?!?/br> 剛落了話音,得到準許,風堂便低下頭,坐在護城河的護欄上,攤開手掌捧住男人的臉,第一次以“居高臨下”的姿勢吻他。 唇齒被觸碰的感覺,讓風堂著魔。 他下意識覺得,看月食這種事不應該獨享。得兩個人站在一起,手拉著手看,等結束了再松開。 就像完成某種儀式,去抵御那句“月有陰晴圓缺”。 求個人只有歡合,事事皆可全。 第32章 正果(二)。 看完月食,風堂急著回家跟柳歷珠交代這幾天“拘留感想”,兩個人便在風家小區門口道了別。 封路凜照例回第四支隊報道,檢查完交接班工作,又聽了下今日交通概況,才繞到小巷去開自己的車。 自從上次被風準堵過之后,封路凜時常留意車有沒有被人下過手腳?;丶业能囁僖卜怕?。他心想著哪天,得找夏三兒給他扔修理廠檢查檢查。 封家在市里的房子不算多大。跟風家一樣是疊拼。 不過封家面積稍小,大約兩百平。飯廳在負一樓,車庫直達,入戶滿地鋪著都是文件,紅章牛皮,看得人眼花繚亂。 一進屋,阿莉在開放式廚房內做麻油酥骨雞,桌上擺了撅好的三角梅。 她說,等明日午間閑來無事,還能捏點蠟花。 封路凜換好鞋,就看到父親正背對著自己,在家里拜神龕。興許是接連兩個月的外地出差,讓他曬得膚色黧黑,一臉倦容,雙腮旁有劃傷的淺印。 封路凜問起,他只說是任務途中出的小問題,并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