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風堂想翻白眼。 沒辦法,論股份,賀情還是他老板。再說他今天贏賀情錢了,自己也得慣著他。再再說,賀情那智商,風堂怕他親自去搶事故維修單,一激動,還得倒貼錢。 “成,排面,”風堂說,“你把你上千萬的車的鑰匙給我。這代表咱洗車行的排面!我動作要快,我姿勢要帥,你明白嗎?” 賀情這下半點兒不心疼,車鑰匙掏出來就給他,一抱拳,特別利索:“兄弟!上路吧?!?/br> “告辭?!?/br> 風堂說完就走,頭也不回。他帶上測量尺,照相機,再喊了個助理幫著提了一箱水,開著車就往事故點走,跑得比兔子還快。 4s店的維修費堪稱暴利,賀情是市里勞斯萊斯銷售的代理商,他自然有權利去分這一杯羹。雖然說這些都有保險公司評測,但風堂得先去找車主,爭取拿下這一單。勞斯萊斯的屁股給撞一下是什么概念?動輒十萬往上走,雜七雜八加一塊兒,又是一大筆錢。 風堂開著車火急火燎趕到現場,已經有一個野雞維修店捷足先登了。風堂剛下車,眼瞧著那車主愁眉苦臉地站在車旁,邊咳嗽邊嘆氣。 他連忙催小助理:“拿水拿水!” 小助理迅速從車上拿兩罐兒下來,遞過去,認真道:“您好您好,這里有水!” “咳,您好?!憋L堂揉揉鼻子,準備自報家門,“我們是……” “護城河片區交警分局,第四交警支隊?!?/br> 風堂被搶了話,抬頭一看,差點沒哽死。 這他媽不是封路凜嗎,怎么著哪兒都碰得上? 封路凜瞥他一眼,清清嗓,對著車主繼續說:“剛才的行車記錄儀,我們已經看過了?,F在麻煩您到這邊來簽字,我們錄個音。對方已經承認全責了?!?/br> 處理事故這么快?風堂抬眼掃一圈周圍,這就是交警分局門口,恰好是封路凜他們轄區,對面就停了輛警車。 這速度夠快???電話都不用打,吼一嗓子就來了。還真挺會挑地兒撞。 那邊車主跟著過去錄完音,肇事司機也處理好了。接下來就是保險和維修的戰場。自古以來,馬路邊兒事故現場,一直是各大4s店兵家必爭之地。 封路凜跨在摩托上,正在慢慢地收筆,也準備默默地圍觀。 車主顯然已經被那個野雞維修店迷惑了,皺眉道:“我,可我的車不是在你們這里買的……市里勞斯萊斯的4s店都是互通的?都一樣的?” 野雞店的人說:“一樣的一樣的?!?/br> 風堂在旁邊站著,特別認真地糾正道:“不一樣不一樣?!?/br> 封路凜憋著笑,一只手扶在把手上,胸前警用對講機還在響。他實在聽不下去,忽然開口:“噯,你們加貝修車修得很不錯?!?/br> “還行還行?!憋L堂謙虛道,就差拱手作揖了,“有空交警同志您來,給您打五折?!?/br> 封路凜挑眉道:“好啊?!?/br> 車主聞言,感覺像聽了權威,愣道:“交警同志,你跟他們認識?” 風堂和封路凜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不認識!” 這年頭做生意,太難了吧。 第23章 命硬。 話音一落,風堂扭頭去看封路凜胸前的執法記錄儀。 封路凜自然意會到了,風堂是在擔心他被說“利用職務之便”。他擺擺手要走,毫不在意,只是落一句:“你們自己協商?!?/br> 那位車主說:“市里就加貝一處代理商,我這么好的車,肯定……肯定還是愿意多加點錢在正規4s店維修?!?/br> 風堂點點頭,旁邊維修廠的同行倒是垂頭喪氣。每次都搶不贏這些大鋪子的。風堂眼見事成,退到旁邊去仔細觀察擦剮,不斷搖搖頭,點點頭,裝得很懂。 等到集團拖車來,已經十一二點,風堂這才慢悠悠開車,跟著護送回去。 他臨走前,看一眼馬路對面停著的警車。那紅藍光線帶來的“安全感”,他再熟悉不過。 回去的路不遠,風堂小心謹慎地開車,目光偶爾被路上的建筑物所吸引。車輛駛過他想去的那家酒店門口,油門都踩得重了些。 整座酒店是超級市場,而發生的所有關系都是架上的貨物。 這座城市大得可怕。一千三百萬人口,有一千三百萬種死法。他想起那些外來的朋友,都說這里很好,很舒服,但是不管再待多久,也沒有歸屬感。 偶爾路過市中心一角,哪怕沒有人,也顯得繁華。城市的本質不再是給人生活,而是“看起來像那么回事”。 “小資”如此殘酷,卻吸引著若干“奇奇怪怪”的年輕人。 風堂忽地想起從前和封路凜騎摩托,過江岸線,穿大橋,再走小道,也是滿目繁華滿目萬家燈火,但偏偏就沒有這種孤寂感…… 那會兒倒覺得,真有一盞燈,在為自己亮著。 以前上學,他常打這兒過,有時坐轎車,有時騎單車。 他是喜歡把“自行車”講成“單車”的,就好比“摩托車”與“機車”,講后邊那個稱呼,總覺得就像那么回事兒。 情趣酒店附近以前是公交站,旁邊有鐘樓,常有十來只白鴿逗留此處,不吃路人給的食。 但凡遇到陰雨天,石柱邊總搭一圈濕漉漉的面包碎屑。 他年紀小,不愿意搞特殊,也不懂事,非要坐公交車回家。 柳歷珠說只有一路,來車就上。風堂那會兒還打超級瑪麗呢,來車一興奮,跟著跳上去。直到車開到市郊區的一處鎮里,風堂才知道又加了好幾路車。那鎮子是賣玉石的,他好奇,逛了下車站市場,把回家的路費拿來買了個塑料鐲子。于是他在車站站牌下,一等就是四個小時。 大人說,走丟了就在原地,別走動。 后來風堂被找回家,第二天恰逢校內搞橡皮泥大賽,風堂心想天助我也,按著在玉石鎮看的玉雕捏了個四不像,穩拿第一名。 賀情在旁邊酸他,哇,真是好像一頭牛。風堂說,這是麒麟。賀情說,因為你去過玉石鎮,所以大家相信你捏的是麒麟。 風小堂解釋道,偉大的藝術家都是經過生活的磨難的。于是一放學,他領著賀情又跑了趟玉石鎮,又在站牌下等了四個小時。 他們忘了帶回去的車費。賀情說,我坐你腿上不行嗎,干嘛收兩個人的錢啊。風堂搖頭,你思想不端正。 那晚雙方家里找得人仰馬翻,幾乎快要出動城里警力。等賀家和風家把兩個小孩兒撈回家時,風堂還在安慰掉眼淚的賀情,其實吧,我捏的是牛。 第二天一大早,風堂率先往遲刃青樓盤銷售部走。 蘭洲半夜發消息過來,說風準前幾天買過去隔壁省會的票,就以前封家宅子在的地方。 先不說飛機票還是火車票,光飛都得顛簸一小時,風準獨行絕不可能是旅游。風堂自從兩年前痛失親人后,一扯上風準的事兒便做得謹慎。 蘭洲在電話里一個勁兒地提醒,別太明顯,別太明顯,你就當去找遲刃青…… 找什么遲刃青? 風堂暗暗咬牙,他今兒就來逮風準! 就算不正面交鋒,也得看看那人什么態度,到底跟不跟自己打招呼! “哎喲,風先生來啦,”銷售部接待穿著黑高跟,踩上地板磚聲音特響。 她笑著遞茶過去,“遲總才交代過……” “噓,看房?!?/br> 風堂接了茶道謝,看姑娘跟兒高,走路速度放慢了些。他盯著廣告,問道:“你們這盤子誰起的名兒?找人算的?” 接待說:“遲,遲總起的!算過,特別吉利,特別好?!?/br> 風堂看著廣告念出來:“巴黎皇灣……厲害,住得還挺遠?!?/br> 他笑一聲,繼續說:“你們遲總的品味,依舊不讓我失望。噯,不過這兒哪來的灣?市里就一條護城河,一條江,你們這兒也不挨著啊?!?/br> 接待連忙解釋:“哎呀,現在不都這么起嗎?什么半島什么山莊的!哪兒來的島和山啊,全是土堆子差不多,唬人的?!?/br> 風堂無語了,不過他也見得多了。 市面上那些什么尊爵名門皇室帝府,小區名字取得跟住了就分階級似的。像地下錢莊,山寨王朝,里邊兒住的人都是舊社會出來的。 他收了資料往里走,嘀咕一句:“旁邊還有個維多利亞公館呢,你們這讓客戶歐洲一日游啊?!?/br> 他一進辦公室,遲刃青正靠在椅子上轉,手里拿塊機械表把玩。點都沒個大人樣子。 風堂無奈著敲敲門,遲刃青迅速裝好表,扯扯領帶抬起頭來:“請……我cao!你怎么這么快???” “來看你土味取名兒,” 風堂把戶型資料摔桌上,眼神往外飄忽,“風準呢?” 遲刃青說:“在樓上人事部,等會兒就下來了?!?/br> 風堂點頭,找沙發坐下來,差點沒陷進去:“你這兒沙發是夜總會搬來的?” “被發現了,咳,”遲刃青不好意思抹一把臉,“舒服就成了。英雄不問出處,舒服不問……” 風堂抬眼,厲色道:“?!医淞??!?/br> “戒色???你有什么想不開的?”遲刃青吐槽他,“你還沒把那個交警睡了?” 風堂破天荒地被說到雙頰發燙,別過臉去不吭聲。 這種隱秘被忽然窺破的感覺,讓他心跳得好快。 但是,話說回來,誰睡誰還不一定呢。 遲刃青面色也沉下來,說:“沒事……哥們兒,其實在下面也超級舒服的?!?/br> “你?!” 風堂猛地抬頭,感覺晴天霹靂。 他剛想罵遲刃青這王八蛋禍害姑娘不夠還要去禍害小伙子,結果下一秒,遲刃青抱著頭解釋道:“是是是賀,賀,賀情告訴我的!” “……”風堂沉默一陣,服了。 那小兔崽子怎么什么都敢說?上次真的該買鑲鉆的膠帶,把他那張金貴的嘴封上。 他倆正大眼瞪大眼的,風堂手機響了。 蘭洲在那邊嘰里呱啦一通說,風堂挑著唇角,閉眼點頭:“哦好嗯嗯嗯好好好,okok就這樣沒問題,嗯嗯嗯……行行行知道了!” 電話一掛,遲刃青傻眼了:“怎么了?” 風堂頭疼道:“蘭洲周日有個客戶,沿海來的,是個jiejie。他怕遇到成熟的,他又拜倒石榴裙下,把項目拱手讓人。再加上他有事兒出差,所以讓我帶那jiejie吃海鮮去?!?/br> 蘭洲講話常常詞不達意,他們之間腦電波傳輸全靠意會。風堂琢磨一陣,又說:“你說他這就沒創意,人都沿海的了,來咱這吃什么海鮮???” 遲刃青說,那你要怎么接待?風堂答,玩點兒刺激的。 等了沒一會兒,風準果然拿著文件下來了。他敲門叩入,見到風堂坐在沙發上玩兒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