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封路凜走近,伸手捋他額前細碎柔軟的發,說:“不是只等十分鐘?” “你怎么廢話那么多?”風堂瞇著眼答,“我又沒說是幾個十分鐘?!?/br> 封路凜又問:“那你等了幾個?” 風堂兇道:“要你管?” 封路凜最開始以為,風堂是騎個摩托都要抹面霜的人,沒想到這次他有備而來,反倒清清爽爽。風堂套了件水泥灰衛衣,右耳摁顆極小鉚釘,燈光一照過去,隱隱發亮。 兩個人一上摩托,封路凜照舊把頭盔給他戴好。風堂這次聽話了沒反抗,一門心思全用在怎么“理所當然”地摟封路凜腰這件事上。 油門啟動,排氣管旁綻出一圈塵埃,安了消音棉的摩托沒那么響,風堂順勢伸手去勒封路凜的腰,沒話找話:“唉你這屁股墊兒有點硬啊……” “摟緊點,”封路凜直截了當,“摟我腰?!?/br> 風堂被看穿小心思,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在問你屁股墊兒呢!” “你實在覺得硬,坐我前面來。保證你爽得……” 封路凜流氓還沒耍完,風堂從后面捂住他的嘴,說:“積點口德你!” 語畢,風堂的手臂松了一些,他側過頭想咬封路凜耳廓,卻發現這頭盔擋著真是煩人,只得悶悶地說:“你好好開,速度別太快。不然我害怕,我黏死你?!?/br> 他這話剛說完,封路凜忽然動作,摩托車如離弦之箭,正欲沖入面前一條偏僻無人的街巷,又猛地剎止住,整個車身狠抖一下,像人一趔趄。加上車身太重,兩個人都不太好壓住,連帶著搖晃不已。 風堂驚出一身冷汗,手臂早已不自覺將封路凜抱得死緊。 等他反應過來,怒道:“封路凜你他媽不要命了??!” 被喊到的男人沒有反駁。 他偏過頭,側臉輪廓盡現于路燈照耀下。風堂第一次覺得,這人的眉宇間,也可以多出些難言的深沉。 封路凜說:“再緊一點?!?/br> 風堂一閉眼,認命了。 抱緊了,報警了。 摩托車慢慢駛出街巷,再出城直接上了繞城可以供摩托騎行的地方。封路凜開得不快,八九十碼壓限速,低著身子,兩個人都快趴在油箱上。 速度稍微快些,風堂只感覺所有的風都像鞭子似的在自己身上抽打,頭盔都不怎么起作用了。脖頸與下顎疼得發顫,氣流吹進頭盔,風堂被刺激得淚水直飆! 連他都這樣了,更別說在前面的封路凜。他試著抬高一些身子,封路凜在前面大喊:“別他媽亂動!” 只是抬起來的那一下,他都感覺自己要被氣流掀起來拋高。風堂不敢再妄動,像抓救命稻草似的緊抱著封路凜…… 他感受風在耳畔狂奔怒吼,甚至妄想著要撕破他們的軀體。 車過了大橋,再過江邊,一路風堂望那若隱若現的岸線,仿佛見過這座城市潮漲潮落,春生秋殺。他覺得自己像是騎行的旅客,只是和自己的愛人路過這個地方,而未來不可測。 開了快二十分鐘,封路凜全程沒說一句話,風堂爽得要上天,又身心疲憊,但他是始終激動的。又沒過多久,開始下起小雨,摩托前輪如利劍,破開一道道水路。 封路凜的速度漸漸慢下來,吼道:“我沒帶雨衣出門!” 風堂在后面笑得喘氣,大吼:“傻逼天氣預報!” 封路凜也跟著笑:“下雨了,開不遠,我送你回去?!?/br> “不想回去!你就載著我,再沿著江岸,慢慢溜一圈兒……” “我這摩托車被你使喚得跟電瓶車似的?!?/br> 頭盔里視線模糊,風堂沒說話,側著頭抱他。滿眼風雨大霧,他看不清路。 風堂從沒覺得自己一塌糊涂,如今確實有見識到。他在這個雨夜,陷入一種悲哀而亢奮的心情中。 風堂想起小時候暑假住過的縣城,那會兒柳歷珠有一陣子擔任過縣級正職。他在小學的年紀,一到夏天,就坐坐汽車,從市里去縣城。汽車站滿滿都是蟬鳴聲和菠蘿啤的味道。 父母十分心大,不派人同行,只是告訴他在哪一站下就好。風堂總是迷迷糊糊地上車,又迷迷糊糊地下車。他全程都在玩超級瑪麗。記不住自己該在哪里下,只記得瑪麗該在哪處水管下。 好在福大命大,從沒丟過,他只記得跟著人走就對了。他在心情不好時,喊過司機在山里停車,他希望晚上有狼來叼走他,進山里做一輩子的狼人,月圓才出來。還可以嚇死賀情和蘭洲。 他回過神來,看封路凜的后腦勺有兩個發旋兒。雖然不明顯,但聽說這樣的人都很混。 風堂垂著眼盯,笑出了聲。封路凜聽到動靜,沒回頭望他,只是問:“你笑什么?” 風堂搖搖頭,說:“等會兒你想進我家嗎?” 封路凜說:“可以走正門么?” 風堂喘一口氣,笑道:“可以。但更想看你翻窗?!?/br> 現在他看著前方這個帶他一路走的男人,想起那路巴士。他從不會怕,因為知道是去找爸媽的。他忽然愿意再做一次封路凜的“乘客”。 找家和找愛情,他覺得都行。 江邊的路離風家不遠,風堂第一次大著膽子帶人回家,跟封路凜說好了,只是送回家,“干事兒”別在家里做。 封路凜答應得快,但風堂一開門落鎖,倒是后者沒忍住,轉身摟上封路凜的腰,抬頭去嗅他身上塵土夾雜的雨水味,再摁著他后脖頸拉近些……隱約一股檀香。 兩個人渾身都已濕透,但依舊卡在入門玄關處忘情地接吻。封路凜咬他,咬得風堂吃痛,想要躲開,又被狠摁在鞋柜邊上,大口喘氣。封路凜以身高優勢,壓迫著他,又親他耳朵,親得風堂腿軟發顫,小聲道:“淋了雨,不干凈……” 封路凜悶哼,沒管那么多,沿著他耳廓細細地吮咬,低聲說:“還有多少那種照片?都發給我?!?/br> 風堂說,還有幾千張。封路凜呼吸急促,又要吻他,風堂側頭躲開,嘴角都被親紅了,說:“流量不要錢啊,wifi還貴呢,發不發看你表現?!?/br> 封路凜冷笑一聲,掐他后腰,風堂根本站不住,直接被封路凜半抱起來,再用力抵上墻。 直到兩個人都站不住,風堂才被放下來,他看了一眼家用監控攝像頭,表情并無波瀾。封路凜把外套連帽戴上,深吸一口氣,扯紙巾過來,給風堂擦滿臉的雨水。 紙巾過了唇邊,封路凜的眼神落在那處柔軟上許久。 等又親上去,狠狠廝磨過了,封路凜才說:“還是潤點好看?!?/br> 風堂正想說點什么,忽然看到客廳里的電梯門邊,樓層數字一閃,連忙道:“我靠,我媽回來了!” 封路凜沒廢話,把帽繩勒緊,看一地的雨水,說:“你自己打掃?” 風堂說:“沒事兒,我就說我挨淋了,你先回去?!?/br> “行,”封路凜說,要關門時,他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個鑰匙扣給他,“拿著當紀念。我走了?!?/br> 門一關,風堂仔仔細細把那個鑰匙扣拿起來看。就是剛才那輛摩托的卡通版,銀的,鑲邊一圈透明材質,很是漂亮。再翻過面來,刻了個“fll”。風堂讀著,想起他那匹叫法拉利的馬。還真挺有緣分。不過那會兒他還不知道,封路凜那輛摩托就這么一個扣。 得了心上人的禮物,難免視若珍寶,風堂跟柳歷珠打完招呼后,去餐廳給她倒茶,再悄悄把那個鑰匙扣弄在自己的車鑰匙串兒上,看著非常和諧。 風家到封家的路挺遠。封路凜出來時,雨已經快停了。反正一身都濕透,他也懶得躲雨。 等好不容易到了家,他把車停進地下室,發現手機還沒怎么沾水。封路凜直接從負一層進到家門。換好鞋,他聞到屋內一股熟悉的rou臊香味,扯開衣領往飯廳走。 他一靠近,就看到菲傭阿莉站在開放式廚房內,手上拿著料。鍋里面條才扔下去,阿莉表情認真,正在弄rou臊子。 封路凜沉默著站在旁邊,阿莉許久才感覺到身后有人,回頭驚訝道:“阿,阿凜,回家了?!?/br> 菲傭講中文不太嫻熟,但她恰好遇到封家這對父子不愛講話,中文水平進步很小,偶爾閑聊略顯吃力。封路凜毫不介意,點點頭說:“嗯,今晚做這個吃?” “臊子面,”阿莉慢吞吞地說,“您父親,要求的。料,從您,老家?!?/br> 封路凜聞著那熟悉的香味,想起他幼時常握著紙風車跑過的那條街巷,恍惚間有些喉嚨發痛。 他伸手止住阿莉的話語:“知道了。你先忙?!?/br> 他拎起桌上擺好的支隊資料,看一眼灶邊堆剩的白面,朝阿莉說:“多做點,全都煮了吧?!?/br> 阿莉不解:“吃得下?” 封路凜點頭:“想多吃點?!?/br> 第16章 救星。 岑七的那個群,在風堂看來無聊至極。 群原本倒是好好的,但自從封路凜發歡樂斗地主之后,儼然變得不那么正經起來?,F在基本是廢了。 閑來無事,大家一起斗地主或者搶風堂的改裝券,偶爾有人問他,能不能把他的大眾帕薩特改成蘭博基尼,風堂說可以,改不好你砸我店。 然后,也沒人敢來改。 風堂的感情生活和性生活有了質的變化,而蘭洲那邊卻偃旗息鼓。 風堂和賀情為此展開緊急會議,統一敲定原因是沒遇到真愛。 蘭洲大罵,這不廢話嗎,開個屁的會。 蘭洲在學生時代把妹的水平非同小可,長大了反而越來越品味奇差,專挑風塵女子,數量雖然極少,但幾乎都是一夜情人。 風堂罵過他,蘭洲只是說,不禍害。 風堂反問,我怎么感覺你在拐彎兒罵我?蘭洲搖頭,嘴上卻說,你知道就好。 三個人最近聚餐頻繁,風堂犯懶,不想開車,這一次就輪到賀情來接。才上車沒多久,就發現微信有人加自己。 風堂一低頭,這人網名全法語,挺長一串,頭像是自己和愛車的合照,歸屬地也是海外,哪個國家他沒仔細看。 賀情在旁邊不自在地摸摸鼻子,風堂捕捉到了,問他:“這誰???肯定你搞的鬼?!?/br> 賀情說他有個買車的客戶,這幾年小發了一筆,非要想往上認識點兒官家的。 風堂驚嘆,那叫一個羨慕。他這小半輩子最羨慕的就是暴發戶。 他又抬眼問,干嘛的??? 賀情說,挖礦的。 風堂點點頭,加了微信。 他們仨習慣稱家里挖礦的叫“礦二代”,沒有任何惡意。偏偏市里方言的說法,說“礦”是罵人的,形容人腦子不好使。 好友驗證一過,那邊發了個“握手”的表情,又自報家門。這貨估計頭一次出來交新朋友,直接喊風堂一聲“柳公子”。 風堂說,你沒說哪個領導?賀情說,沒呢,讓他自己猜吧。 風堂一皺眉,連領導性別都沒搞清楚。他回了個“你好”,然后把備注改成了“礦二代”。 “礦二代”朋友圈三百六十度發豪車,姿勢精彩,方法多樣,就挑在每天晚上六七點手機使用率高峰期的時候發,跟定時似的。風堂也給他點贊,樂此不疲。 此人中文名估計太過于難聽,逼著圈里人都喊他英文名。 英文名也不知道哪兒起的,嘰里呱啦一長串,風堂只記得一個“布魯克”。蘭洲說此人肯定有女朋友,所以不擼客。 這位“不擼客”大名叫什么一直是個未解之謎,風堂就記得他天天開個大牛在街上炸來炸去。因為動靜太大,所以江湖人稱“鬧市轟炸機”。路人總是驚嘆“哇,蘭博基尼”,街道店鋪的人卻總是暗罵“cao,又來擾民”。